第26章 馬戲

26、馬戲

新年将近,商場裏挂上應景的燈籠,漫目都是象征喜慶的紅。

人來人往的超市裏,雙手推購物車的少女閑庭信步,女孩在她身邊四下張望,時不時低頭查看手中的本子。

沈清徽和沈懿放寒假了,每年寒假沈清徽都會在沈宅過年,等到開學才回宜室。今年也不例外,明晚她們會回沈宅住,一住差不多一個月,所以來添置些過冬的日用品。

雖然沈懿和沈清徽來過很多次商城,但是這是她們第一次來超市購物。昨晚沈清徽把謄寫購物單的“重任”交給她,本子上現在寫滿端端正正的鉛筆字,她不會寫的字都用拼音代替了。

驀然,沈懿眸光一亮,她指向左前方賣沐浴用品的區域:“沐浴露在那邊。”

沈清徽和她走過去,導購員看到她們,笑容可親地問沈清徽:“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沈清徽瞧向沈懿:“阿懿,告訴這位姐姐我們要買什麽?”

沈懿看着手中的購物單,飛快地鎖定目标,她對導購員說:“姐姐,我們要澳雪沐浴露。”

好甜的小朋友,導購員眉眼彎了彎:“這邊請。”

可愛的小姑娘招人喜歡,這短短一段路,導購員已經把沈懿的名字、年齡都問過一遍,如果不是沈清徽的眼神太冰冷,她估計都忍不住上手摸摸沈懿。

一直走到指定區域,沈清徽客氣地說: “我們自己看就好了,謝謝。”

沈懿緊跟上:“謝謝姐姐。”

導購員這才一臉不舍地走開,等她走後,沈懿揚起皙白小臉,在架子上努力尋找沈清徽常用的那一款沐浴露。

沈清徽沒有要幫她忙的意思,逛超市參與感很重要,一起置辦生活用品,一起商量日常花銷,在瑣碎事裏和家人一起浪費時光,這才叫生活。

“找到了。”沈懿踮起腳,把沐浴露抱下來放到購物車裏。

“好了。”她用挂在本子上的小圓珠筆,鄭重地在“澳雪沐浴露”那行字後面劃上一個小勾。

“下一個是潤膚霜。”她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阿懿。”沈清徽叫住她,略作思索:“你的沐浴露呢?”

她記得沈懿的沐浴露也用完了,她們用的是同一個牌子,不同的款式與味道。

沈懿臉上閃過片刻的慌張,她嗫嚅:“忘記了。”

因為撒了個無關痛癢的小謊,所以她低頭揪了揪自己的手指,十分地難為情,她才沒有忘記,分明是故意的。

沈清徽常年冷香盈衣,有如霜雪般清冽,沈懿仔細分辨過她身上的香,始終找不到同款來源。

這身勾人冷香,只有在沈清徽洗完澡後,才會被熱水烘進肌膚的沐浴露淡香,淺淺壓下片刻。然後她會抱緊她的女孩,一同沉入清甜的夢鄉。

沈懿想要沾染她的氣息,哪怕僅是短瞬的一種,她也會很開心。

如果只買一瓶沐浴露,她就可以和沈清徽一起用,可惜她的小動作依舊被敏銳的沈清徽察覺。

沈清徽忖度女孩神色,溫聲慢語:“是不喜歡原來的味道嗎?”

“不是的。”沈懿搖頭,她忍羞道:“更喜歡……喜歡你的。”

喜歡被包圍、被擁抱。

喜歡你給予我的所有。

“是這樣嗎?”沈清徽俯下身靠近她,纖薄的肌膚下,是青紫色的血管,鮮活地鼓動着。

沈懿屏住呼吸,有些無措地抓緊手中的本子,沈清徽的吐息撓過她的臉頰,她輕嗅懷裏害羞的小兔子,聞到小孩子特有的奶香。

沈清徽發出一聲低笑:“阿懿怎麽樣都是香香的。”

香香的阿懿因為這句話臉紅了好久。

最後沈清徽付款時,只付了一瓶沐浴露的錢,其他東西她們也買得不少,夏白焰一直等在門口,看到她們出來,利落地接過沈清徽手中的購物車。

沈清徽單獨柃出一袋零食,仔細吩咐她:“白焰,你把東西交給光姨,她會安排好,我和阿懿還要去其他地方,九點半後你再來接我們。”

“明白。”夏白焰推起車要走。

“白焰姐姐。”沈懿忽然喊住她,她從袋子裏拿出一把奶片糖遞給夏白焰,笑容和糖一樣甜:“給你的,工作辛苦了。”

奶片糖十級愛好者夏白焰把糖塞進褲兜裏,眉飛色舞:“謝謝阿懿。”

沈清徽柃購物袋的手指稍稍收緊,她都不知道夏白焰喜歡吃奶片糖,沈懿不僅清楚還給她糖吃,買糖錢必須從夏白焰的獎金裏扣,沒得商量。

“阿懿。”夏白焰走後,沈清徽輕輕勾一下沈懿的尾指,她循循善誘:“奶片糖好吃嗎?”

“好吃的!”沈懿毫無防備,她剝開一片糖的包裝,高高舉起手,滿臉期待地看着沈清徽,眼裏是“你快嘗嘗”的意思。

沈清徽不常吃零食,偶爾陪沈懿吃一點。

她微微低頭,開阖的唇間露出一點豔色,舌尖一收,沈懿手中的糖卷入她的口中,淡淡的奶香味化開。

她眯起眼,心滿意足地想,這顆糖一定比夏白焰那把糖好吃。

商城外面的街上擺了不少攤子,賣氫氣球的、賣糖炒栗子的、賣手機膜的……商品琳琅滿目,游客應接不暇。

沈清徽和沈懿在人群中尤為亮眼,一個華美清貴,一個嬌妍天真,偶爾意外闖入正在拍照的路人鏡頭中,像兩只飛來花間的蝴蝶,提高整個畫面的美感。

“阿懿,我們等下進去看馬戲表演。”沈清徽牽着沈懿的手在檢票處排隊,她們的身前身後,幾乎都是帶孩子過來看表演的家長。

沈清徽是唯一一位小家長。

沈懿捂嘴驚呼,很是驚喜:“是像書上那樣嗎?”她歪着小腦袋回憶書上看到的圖與字:“發氣球的小醜叔叔,飛起來的大姐姐,還有矯健的老虎小姐!”

沈清徽失笑:“有啊,都會有。”

半個多月前,沈清徽将封藏在鯨生的夏花間生前的畫作拿出來,讓它們有了新的歸宿。

某天夜裏,沈懿翻開其中一本寫的故事發生在馬戲團裏的書,指着上面的插畫問她:“清徽,什麽是‘馬戲團’?”

沈清徽心想百聞不如一見,于是細心記下這件事,幾天後,正巧趕上馬戲團嘉年華,她提前買好兩張入場票,是為了給沈懿一個驚喜。

游客檢完票要走一段路進場,小醜叔叔在入口處紮氣球送小朋友,他身後的架子上擺滿各種款式的面具。

沈懿走到他面前時,他露出一個滑稽的笑,用誇張的腔調說:“嗨!甜心,要氣球嗎?”

沈懿禮貌地問:“我可以要一個嗎?”

“可以啊!”小醜叔叔給她紮了一個藍色的小狗氣球:“祝你們玩得開心。”

小孩子圖新鮮,沈懿對小狗氣球愛不釋手,她道:“謝謝叔叔。”

站在一側的沈清徽突然開口:“出售面具嗎?”

小醜叔叔的半邊眉毛高高挑起:“當然,你們喜歡哪個?”

沈清徽早已物色好目标,她不假思索:“第三排最右邊那兩個。”

她看中的是兩個半面式面具,一個是華貴的金,一個是炫目的銀,花紋繁複精致。

沈清徽付過款,把銀面具給沈懿戴上,而她則戴上金面具,遮住一對潋滟鳳眸,過往的游客頻頻看向她們。

沈懿看着面具下的沈清徽,同樣一怔。馬戲團裏的燈光鍍得金色面具貴氣十足,下半邊臉膚色瓷白,薄唇紅豔。

少女娉婷、優雅、高貴、豔絕。

仿佛是歐洲某個貴族出身的小姐,穿上一襲華貴的晚禮服拾級而下,準備參加一場在城堡裏舉辦的假面舞會。

而沈懿則是這位小姐,藏在城堡裏最珍愛的那支薔薇花,出入任何場合都要帶上她。

“噗通。”沈懿的心跳快了幾拍,她對美的概念,幾乎都來自沈清徽,無數次地驚豔、感嘆,再甘願沉淪、喜愛。

沈清徽打開手機鎖,把沈懿拉到身邊,她笑:“阿懿,我們來拍張合照。”

暈乎乎的阿懿被她摟在懷中,深刻入骨的孺慕與依賴隐藏在面具後,被鏡頭忠實地定格在照片裏。

入場後,她們坐到絕佳的觀賞位置上。一晚上的歡聲笑語、掌聲連連,等到表演結束,沈懿身上出了一層細汗,帶去的零食也差不多吃完了。

沈清徽和沈懿走出馬戲團,她拿出衣兜裏的手帕,摘掉沈懿的面具,邊擦沈懿臉上的汗邊問道:“表演好看嗎?”

沈懿認真點頭:“很好看。”可她又困惑地抿一下唇,眉小小地皺起:“老虎小姐鑽火圈會疼嗎?她會不會害怕?”

她們周圍是川流不息的游客,他們談論節目的技巧,動物的靈智,他們為此狂歡,他們盡興而去。人聲鼎沸中只有一道童稚的聲音略帶難過地問,那些動物會不會疼?會不會害怕?

沈清徽擦汗的動作一頓,她的目光落入沈懿的眼裏,女孩瞳仁純粹,那是尚未被世俗染指的幹淨,她面帶擔憂,似乎與那些被馴獸師用來表演的動物感同身受。

感受它們被人類奴役與馴化,囚禁于牢籠中的痛苦,感受它們經過後天訓練克服天性,圓滿完成表演背後的恐懼。

“阿懿。”沈清徽揭開面具,露出秀美的五官:“她會疼,也會害怕。”

沈懿捏衣角:“那她為什麽不離開這裏?”

如果老虎小姐鑽火圈會疼會害怕的話,那她寧願沒有這樣的節目看。

真要解釋清楚這背後的原委,恐怕也要等沈懿再大點以後,沈清徽斟酌措辭,語氣很輕:“因為老虎小姐的家被人類毀掉了,所以她們無家可歸,只能四處流浪。”

她摸摸沈懿的頭,繼續道:“她不在動物園或者馬戲團這樣的地方生活,可能會被外面的壞人殺害,也可能餓死在野外化為螢火。”

沈清徽鄭重其事:“雖然不知道她們更喜歡怎樣的生活,但是我們能做的是學會愛護環境,讓更多的老虎小姐有家可歸。”

廣場的音樂噴泉開了,她們經過時正好播放到《Life Is Beautiful》。

“Pictures of faces and places

And all of the things

That make us feel like we have it all……”

充滿故事感的男音在耳邊流淌,時間悄然放慢往返,蔚藍色的燈光随水波蕩漾,許多路人坐在附近的草坪上,或相互依偎,或擺姿拍照。

沈清徽停下腳步,神色溫柔:“阿懿,你明白嗎?”

沈懿早慧,她用細糯的嗓子總結:“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真棒。”沈清徽獎勵她一個溫熱的吻。

熱愛世界,尊重生命。

哪怕很多行為對于改善大環境的作用微乎及微,可是每一個個體微小的善意都有意義。

這些都是沈篁與夏花間教會沈清徽的道理,她天資聰穎,學得很好,一直不曾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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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超級會教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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