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臊了? 殿下龍章鳳姿,君子玉面,令人心向往之
觀音菩薩是君子,胸襟開闊,不在小事上計較,但觀音菩薩記性有點太好。
“不臊了?”
蘇懋:……
他懂,太子說的是他摔跤的事,畫畫那次亭子外,他摔跤就被看到了,還被隐晦調侃,他有些社死,是真的臊,這回……實在是摔了太多回,各種姿勢,各種角度,所有狼狽樣子都被對方看遍,還臊什麽?
擺爛吧。
他拱手行禮:“殿下教訓的是。”
太子:“你還沒說,怎麽謝孤。”
這記性……你就不能忘一回麽!
蘇懋心底琢磨,太子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都知道,什麽都不計較,賞給的随意,罰更是,給的都不像罰,看起來沒什麽太生氣的樣子……莫不是想看看他有沒有花樣百出的手段?
他們并不是有親密關系的人,打情罵俏,以身相許就算了,他怕和太子同時犯惡心,再破壞了面前好不容易有點平和的氣氛。
“那我給殿下……捶捶肩?”他試探着開口,“之前好像摔着了,痛不痛?”
方才那一推一壓有點狠,他身材再瘦,也是個十七歲馬上成年的男人,還是很有些分量的,他當時聽到了對方肩胛骨撞到地上的聲音,很是……厚重。
大殿靜了很久,久到心跳憋不住加速的時候,才傳來太子微慢聲音:“油腔滑調。”
蘇懋:……
他也曾是個高冷法醫來着,誰叫到這裏……這不是想活着嗎?曾經社交技能滿點的同事說過,千險萬難,嘴甜點肯定不出錯。
……這位同事還說過,但凡有脾氣的人對你沒發脾氣,你就可以更進一步,心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
太子不說話,也沒讓他走,氣氛總不能這麽撂着,蘇懋還真大着膽子問了。
“方才之事,黑衣人似相當張狂——”
為什麽?這不是皇宮大內麽?禁軍呢,殿前司呢,輪值守衛們都不管?
太子垂目:“宮中已下鑰。”
蘇懋不明白。
太子看了他一眼,又道:“皇城酉時下鑰,各宮閉門,不得擅出,殿前司配合禁軍值守,只聽天子號令。”
蘇懋頓了頓,咂麽過味來了。
也就是說,只要天一黑,各宮門上鎖,除天子本人,或得了天子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出,宮內護衛自然足夠,但都是在公共區域,每日固定且規律,任何意外需更改,都只聽天子一人令……
所以各宮關起門來自己的事,只要不放到外頭去,動靜不鬧大,沒人會管。
而皇宮之大,光是後宮妃子就不知幾何,何況轄屬不同的功能部門,大大小小需要關起的殿門不知凡幾。
這威武莊嚴的紫禁城,說安全是真的安全,重兵把守,外面一個蚊子都飛不進來,天子安危不成問題,說不安全也是真不安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道宮門背後,都有權利的主宰,無品階宮人的性命,從來都沒握在自己手中。
蘇懋微擡頭,看着座上太子,對方執着茶盞,指骨修長,有玉潤之澤,輕品淺飲,不疾不徐,似優雅貴公子。
貴公子不僅優雅,還深不可測。
“可奉和宮——”
“孤這裏,與旁處不同。”
蘇懋等着對方接下來的話,詳述哪裏不同,很久很久都沒等來。
心裏過一過,倒也慢慢懂了,太子這裏,的确和別處不一樣。
別人可以上門踩臉,屍體都挂到奉和宮門口了,可以把這裏當做試煉場,磨刀石,和別的競争對手角力,太子基本沒什麽反應,都随他們去。
可既然別人選在這裏打架過招,那為了方便,是不是得适當更改規則?皇宮規矩改不了,天子權威不可挑戰,那想辦法松一松口子,在關鍵處放點自己的人,大家保有共同默契,同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裏不就相對出入自由了?
這些搞事的人可以自由發揮,太子本人,是不是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溜達溜達?
所以宮門下鑰,別處都安安靜靜,奉和宮門口卻可以唱大戲,他悄悄幹點什麽,去哪兒都不算難,太子也可以興致起來,去往任何地方,比如——方才救了他的長路。
只是這個狀态,是太子看到了機會,順勢而為,還是一切本就是太子計劃謀局,一步步引着他人,做成了眼下形勢?
蘇懋大着膽子觀察太子片刻,再嘆自己在鬥争圈子裏太嫩,皇宮這些人,他哪個都看不透。
茶盞落到桌上,發出輕響,太子看着殿前少年:“你好像不怕孤。”
蘇懋心道,之前是不知者無畏,初來乍到,哪怕知道這裏是封建皇權社會,本身又是宮內小太監,動辄丢命,但一切都在腦海裏構想,并未真切感受到,經過方才一幕,現在是真有點怕了,沒發現剛剛說話都帶着慫麽?
即便如此,也是膽大非常的行列了。
可見平時皇權有多高高在上,皇室宗親看到了別人多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但話不能這麽說,蘇懋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殿下溫潤如玉,和藹可親,若願多多走到人前,定會得到更多欣賞與愛戴。”
正要給太子上茶點的小太監腳一滞,差點亂了分寸。
這位蘇內侍好敢!誰給你的勇氣在殿下面前這麽說!這世上怎會有人不怕殿下!
還有這話……認真的麽?到底從哪裏看出子殿下和藹可親!
雖自半個多月前,某次夢魇後晨起開始,殿下稍稍有些不一樣,變得平和許多,可這平和并不像脾氣變溫潤了,更像是死了心,好似滄海桑田,戎馬倥偬,歷盡時光,沒了世俗的欲望,別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都随便,他不想看,也不想管。
蘇內侍的出現,像投入湖水裏的石頭,打破了一些東西,殿下看起來似乎并沒有特別感興趣,行事和這些天并沒有什麽不同,可幹爺爺說不一樣……
幹爺爺您怎麽還不回來,您幹孫一人在殿中伺候,實在害怕啊!
小墩子緊張之下,茶點放的比以往稍稍偏了一分。
太子只是視線滑過他幾乎垂到胸前的頭頂,繼續看蘇懋:“你似乎對孤很感興趣。”
一句話,讓殿內氣氛瞬間冷凝,小墩子差點跪下。
敢肖想貴人,本身就是一種冒犯了!
蘇懋卻穩的很:“殿下龍章鳳姿,君子玉面,胸懷廣闊,仁賢至善,令人心向往之。”
他繼續誇了!這馬屁拍的,是不是有點不要臉!
小墩子偷偷瞧了蘇內侍一眼,不得不說,這膽子,是叫人服氣的。
太子:“你膽子很大。”
蘇懋乖順低頭,有什麽辦法,還不是搏一搏,萬一呢?
太子修長指尖落在桌上,似乎心情并未受到影響:“你似有很多問題,孤允你一問。”
蘇懋想了想,問:“殿下喜歡畫畫?”
“你确定,浪費機會問這個問題?”太子眸色靜如古潭,深邃無波,讓人看不透,“嗯?”
蘇懋點頭:“前夜亭中一見,太子畫作精彩絕豔,那般描金點繪的睡蓮,亭亭蔓蔓,閑散間自有風骨韻味,我此前從未見過。”
眼眸清澈,唇邊小虎牙白的可愛,就是要聊畫。
安靜良久後,太子聲音微緩:“人生難測,歲月悠長,畫可裝天地,可隐人心,是最經得起品的東西。”
的确,這裏又沒有相機,不能留下短暫的瞬間,畫畫還真是唯一留念途徑。
蘇懋想起那幅漂亮睡蓮圖,他看着太子一筆筆畫的,內裏景致記憶猶新……等等,畫畫的是當晚情形,睡蓮,雨,亭臺,背影也包括遠處屋頂。
他好像發現了點什麽!正與命案息息相關!
但太子好像并未想多言,這一切都是他挑起的話題,太子并未想留他很久,點了下方才小太監端上來的茶點:“這個賞你,夜了,退下吧。”
蘇懋捧着茶點走出來,仔細回想剛剛的一切。
太子的善待,應該也有這樣一層,他堅持要破案,有勇有謀,保全自己的同時,其實也給奉和宮找回了點面子,畢竟……他現在是奉和宮的人。
至于殿外廊下睡十日的那個懲罰,其實算不上懲罰,而是給他的破案時間。
他垂首低眉,指尖滑過裝茶點的碟子,太子的确是個君子,貴雅俊逸,胸懷廣闊,但好像也有點小小的惡趣味,比如喜歡逗他,可賞下的東西卻很體貼,似有過什麽很苦的經歷,對下面人真正需要什麽很知道……
還有‘赤霞錦’的事,太子似并未在意被他撞見,這東西到底是不是忌諱?
第14章 洗澡不易,要珍惜 你丢人的樣子,馬上整個皇城都會知道!
蘇懋很快在廊下看到了自己的小床。
寬三尺,長七尺,黃花梨打造,紋理柔美,色澤潤黃,打磨的光滑漂亮,給人柔和文靜之感,看起來就很好躺的樣子,也就比貴妃榻少了華美靠背,比普通的單人床豪華多了!
小床放在窗外偏西的位置,不影響殿門開合,還能吹到悠悠晚風,美的很!
這個尺寸躺他綽綽有餘,就是他身上有點髒……
蘇懋低頭看了看摔過不知道多少跤,跟鹹菜幹一樣的衣服,猶豫是不是找個地方洗個澡。
恰在他認真考慮,往哪找,找不找得到,那個徐昆雄會不會搞事,要不要幹脆去睡蓮小湖裏湊合一下的時候,方才在殿內上茶點的小太監過來,伸手就遞了一套衣服。
“殿下這裏講究,咱們奉和宮裏伺候的,有一個算一個,太髒的沒法上前伺候,會賞板子的,蘇內侍去後面隔間沐個浴吧?”
蘇懋看着對方捧過來的幹淨衣裳,還有這種好事?
再看這小太監,年紀有點小,也就十三四的樣子,好像有點呆,眼珠子不會亂轉,跟徐昆雄那心眼多的似乎沒的比,但一看就很放心,小孩看起來坦率忠誠,一板一眼辦事的樣子。
“我現在就去,謝啦。”
問過隔間在哪裏,蘇懋拿着幹淨衣服就過去了。
畢竟是供太監們用的地方,距離大殿很遠,是專門辟出來水房,僅供在奉和宮伺候的宮人使用。地方不算太大,隔間數量也不算多,如果是外頭的澡堂子,大約不怎麽講究,都是男人麽,随便搞半截木板隔一隔就行,但太監因身體殘缺,反而不願意那麽大方,遂這隔間就跟個小房間似的,裝了門,隔的嚴嚴實實。
大家心中有忌諱,不喜歡別人在這種時候打擾,自也會遵守規則,不打擾別人。
蘇懋低頭看了看自己褲頭……萬一呢?萬一就有那不長眼的非得這時候秀存在感,他這個假太監不就暴露了?他得比別人更謹慎。
房間內有燭盞,北牆有小窗,大約是用來透氣的,非常高,也足夠小,只往外支開了一條縫,有淺淺月光透過來。
蘇懋幹脆吹了燈,摸黑脫了衣服,摸到浴桶邊,憑感覺洗。
人在黑暗環境中呆久了,眼睛會漸漸适應,窗邊透過來的月光很淡,也已足夠他應對突發狀況,架子上挂的衣服就在浴桶邊,他随手一扯就能裹住身體,突然闖進來的人卻未必,外面有燈燭,進來黑暗屋子一瞎,能看到什麽?
至于房間裏燈燭為什麽會熄,這洗澡總得用水不是,水難免往外濺不是,燈燭遇水熄滅,怎是他能預料到的?
他還有太子賞賜的匕首,怎麽也算個防衛武器……
蘇懋一邊洗,一邊轉着小心思,以後都這麽洗!在奉和宮一天,就賴在這個洗澡間一天,趁着天晚人少的時候來,必不會有事!
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回到廊下小床時,頭發還濕着,蘇懋盤坐在小床上,沖着風來的方向,晾。
這個位置,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得到,或許會偷笑他可憐,他自己卻全然沒覺得,安靜下來,慢慢繞在之前發生的事上。
是誰要殺他?制造命案的兇手,還是知道他秘密,下命令給他刺殺太子的人?
仔細想,後者才給了他紙條催促他辦事,且捏着他的假太監把柄,自己是一個多麽适合長線操縱的棋子,殺了非常不劃算。
前者麽,照蘇懋辦案經驗分析,這個兇手看起來比較喜歡自己動手殺人,而追着他的那個人,事不成便咬毒自盡,看起來更像個死士。
可若這兩種都不是,還有誰想要他的命?
這宮裏,他是不是存在一個敵人,而他自己不知道?
今晚動靜像是幾撥人,信息量不足,他實在捋不清。
還有命案線索,太子畫裏的信息……會不會是他過度敏感,想錯了方向呢?可惜夜已經太晚,這時候去哪裏都不安全,只能靜待明日。
陽光灑在臉上,四周空氣重新燥熱起來時,蘇懋睜開眼睛,都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什麽時候睡着的。
伸手一摸臉邊,稍微有那麽一丢丢不光滑。
這種程度的胡茬別人肯定看不出來,但他自己能察覺到,遂今日首要工作,仍然是刮一遍,仍然用太子賞賜的匕首。
奉和宮很大,也很空曠,找個沒人的地方簡直易如反掌,匕首刮胡這種工作,一回生兩回熟,蘇法醫手是相當穩,只要沒人趁着這時候突然大聲叫着他的名字打斷。
今天的自己也很順利,很好。
蘇懋完成例行工作,就準備出去。
徐昆雄兢兢業業地攔門,滿臉假笑,陰陽怪氣:“蘇內侍不伺候主子,不怕憊懶被罰?”
蘇懋當然不怕,昨夜聊天,太子雖未直言,但态度多少有暗隐,對他辦案持正向支持,但不會管太多,而且太子又不喜歡他,不是縱情聲色之人,怎會介意他不服侍,他真天天膩在旁邊,端茶倒水,太子才會罰。
“都說了我是‘愛寵’,當然可以恃寵生嬌,”蘇懋笑的暧昧又張揚,小虎牙那就一個白,“我做什麽,太子當然都會縱容,徐門正若不滿,可去告我的狀。”
徐昆雄被噎的喉頭不适,冷哼一聲:“還敢嘴硬,都已經被罰睡廊下了,你丢人的樣子,馬上整個皇城都會知道!”
“你這不是都知道?殿下要秀恩愛,我哪攔的住。”
蘇懋笑的招搖極了:“我要是傷了一傷頭發,晚上太子都能看的到,徐副門正當真要攔我?可有想好,到時候受罰的會是誰?”
徐昆雄哽住。
這小王八蛋一臉嚣張模樣,難不成真的跟太子有什麽?昨晚殿內只小墩子一人在伺候,這人人如其名,腦袋裏像墜了石頭,悶不吭聲做事,問他什麽都不會說。
徐昆雄看着蘇懋白白淨淨,好看的不像話的臉,心內琢磨,太子或許不喜歡這小王八蛋,也不重視,但多少,這小王八蛋算得上太子所有物,真要出了事,恐會受責。
他正眼珠子轉着,就見蘇懋突然往前邁了一步。
這小王八蛋個子不高,腰那麽細,竟走出了一種壓迫氣勢,讓他都有點頂不住!
蘇懋看着他的眼睛:“讓徐門正辦的事,徐副門正可沒辦,是在包庇兇手麽?”
“我沒……”
徐昆雄剛要反駁,蘇懋的下一句又來了:“還是本案,徐副門正就是兇手?”
蘇懋視線犀利滑過對方脖頸,意味深長的說完,轉身就走,并沒有咄咄逼人。
徐昆雄掖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
這小王八蛋不好糊弄,看來稍後得用些心……
蘇懋走出奉和宮大門,發現昨日那些為難他的小打小鬧都消失了,他去哪兒沒人攔着,他要做什麽也不會有人搶。
看來昨晚之事,不但徐昆雄心下會思量,別人也會。
他更放心,步子邁得更大。
他要去找向子木問幾句話。但他對殿前司并不了解,也不知值班安排,四處問着去的,頗費了一番功夫。
終于找到人的時候,看到歸問山也在,二人在偏僻角落說話,可能為防人偷聽,兩個人距離非常近,要不是一個嚴肅認真,一個疏淡微冷,這畫面看起來會很暧昧。
歸問山先看到了蘇懋:“你怎麽來了?”
“有件事想問問向散都頭,”蘇懋看向向子木,“都頭可方便?”
向子木氣質內斂,微颌首:“請講。”
蘇懋:“還是那夜命案,都頭未下值時,可有看到聽到異常動靜?”
向子木:“殿前司規矩,無論任何異常,俱要立刻應對。”
也就是說,如有發現異常,他不會直接下值。
蘇懋視線滑過歸問山:“本案又添一位死者,都頭應該知曉了?對這兩個死者怎麽看?”
向子木沉吟片刻:“未曾說過話,談不上看法。”
蘇懋又等了一會兒。
向子木才無奈道:“都知監規矩嚴,轄下宮人大多年輕,膽子也不大,很少出外。”
“不是還會找人喝酒麽?”蘇懋提起水仙花毒死的李柏,“該是有消遣的地方。”
向子木:“未曾看到過。”
殿前司負責宮中公共區域的防衛,服役當值的向子木從未看到過——
也就是說,都知監喝酒的地方,一定在下鑰後的封閉地盤,若是出都監司,路線必十分隐秘。
蘇懋看向歸問山。
歸問山搖頭:“我只是打聽到,同李柏喝酒的人可能是童榮,并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哪裏喝。”
蘇懋又看向子木:“那夜我和歸副司使前去奉和宮,事發之時就在附近說話,但沒有聽到任何異響,我想問向都頭,若一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想去做成這件事,是否能保證靜谧無聲,不讓任何人聽到?”
歸問山皺了眉,顯也是想起當夜距離。
向子木想了想,謹慎搖頭:“奉和宮檐高,屍體亦有重量——除非兇手會武。”
“多謝向都頭告知,這個很重要,”蘇懋點了點頭,又問,“都頭身懷武藝,五感比別人強,可曾看到過太監紛争?諸如單挑對峙,或多人群架的動手鬥毆……”
向子木沉默片刻:“并未。”
蘇懋倒也理解,殿前司值守都在公共區域,又有烏瓦遮攔,各下鑰宮門內就算發生了什麽事,他估計也不知道,也不會上前看熱鬧。
“你呢?”他轉向歸問山。
歸問山靜了片刻,給出不一樣的答案:“聽說過。”
蘇懋眼神立刻變的不一樣。
歸問山淺嘆:“我知你在想什麽,但我非都監司出身,也非故意隐瞞,只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蘇懋眼底有亮光滑過:“歸副司使當知道我想做什麽了——查都監司,細查,所有人,身上的傷,屋裏的東西,趁現在白日,人不在房間,來個措手不及!”
歸問山其實并不知道蘇內侍在想什麽,只是心裏有模糊想法,時間不等人,頭上頂着小郡王這尊大神,他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查了。
蘇懋是從太子畫裏,看到了屋角守衛脊獸,看到了滿池睡蓮裏,引而不發的束縛和掙紮,對自由的渴望。
湖中間的睡蓮很美,亭亭蔓蔓,枝葉舒展,承最好的陽光雨露,開出最姝麗放縱的花朵,不負時光四季,可其它睡蓮呢,被排擠,被壓迫了生存空間,只能團團擠在陰影處,做陪襯,做背影。
有沒有人問過它們願不願意?它們又有沒有争搶過?
就像宮人們的生活,懵懵懂懂進宮來,于貴人們看不到的隐秘處學規矩,四方高牆困住了陽光和風,也困住了內外交流和視線,封閉的生活環境,最容易産生畸形的階層規矩。
只有這個小空間才有的規矩。
比如——發生在群體裏的暴力霸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