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的破綻 更聰明的人
為什麽篤定兇手是你, 當然是因為事實就是啊!還有我們蘇小懋足夠聰明!
姜玉成忍不住輕輕扭動,興奮的不行,讓你藏, 叫你敢當場威脅別人,你再來啊,怕了吧!
他看了眼童榮, 略一想,也明白過來了, 這二人本就是師徒,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擁有別人沒有的默契,根本不用事前商量, 如果今日只是小打小鬧, 出不了大問題,吳永旺自己東拉西扯,不露馬腳不讓人抓住漏洞就好,如果不行……那就當場放一個,只有他們師徒才知道的信號,記童榮頂鍋, 就都知監那規矩, 童榮不敢不從。
童榮出來扛下所有, 吳永旺擺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姿态,即便他們有證據,有準備,這個對峙過程也不會太容易, 除非拉高高度, 找到他們擔心的角度……
蘇小懋連這個都想得到, 可太聰明了!
從水仙花角度上升,事涉宮鬥奪嫡,吳永旺要是不好好說話,別說小太監的命案了,四皇子和六皇子都不會放過他!
吳永旺不再安靜,開口說話了,蘇懋便也沒再持續水仙花事後彌補話題,微微一笑,道:“吳掌司會武吧?”
“……前日浴房外的人,是你?”吳永旺突然眯了眼,面色不善。
其實會不會武這件事,是太子找人試探出來的,蘇懋只是得到了結果,并不知太子用了什麽手段,可吳永旺話中指向太明顯,還真就是利用別人洗澡的時候!
他就說,太監洗澡不安全吧!
蘇懋當然不覺得吳永旺是假太監,若是假的,太子早查出來了,不可能只是在紙上輕描淡寫的寫上‘會武’兩個字,單純就是,去勢之人尤其注重隐私,注重臉面,浴房浴桶簡直是神聖不可侵犯之地,你非要去試,別人反應不可能不大。
太子夠狠。
他看着吳永旺:“奉和宮門口很高吧,想要将麻繩套上去,應該用了很大力,并不容易?王高之死,當時房間裏的三個人都有疑,孫守勤已死,童榮就在剛剛,在你示下為你頂罪,但他其實是不知道的,那日問話,提到王高時,他身體姿勢微有僵硬,他欺負過王高,看到王高死了,自然會意外,會警惕,擔心別人懷疑到他頭上,他前程未定,非常敏感,不可以發生不好的事,有不好的名聲,他如果是兇手,為什麽要僵硬?若早就知道王高死了,怎麽死的,小郡王問話,他不應該裝的更自然?”
孫守勤不是兇手,童榮不是兇手,那當時最有嫌疑的,就只有吳永旺了。
蘇懋繼續道:“你拍了桌子手受傷,童榮和孫守勤一起跑出大殿,為你尋傷藥包紮,此二人并不知之後發生了什麽。你罰王高跪,故意罰的有點狠,你向來懂怎麽調、教人心,為了安撫他,給了他一點甜頭——他家鄉的苦菜,是麽?”
“這種野菜清香微苦,帶着淡淡的青草氣息,非常爽口,但具有季節性,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吃到的,你知道,他拒絕不了。但這種苦菜不能多食,會讓人昏沉欲眠,你只要加一點點迷藥引子,或者有意讓他多食些,他慢慢的就會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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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讓他跪在屏風後,之後和童榮孫守勤說事,童榮孫守勤未必和他說過話,但都知道他的存在,之後你突然因為下面人不懂事而拍了桌子,受了傷,童榮孫守勤是你的徒弟,自然要表現,跑出去尋傷藥,這個時候,王高在哪,你又在幹什麽呢?”
這道題姜玉成會,他記得當日問話:“吳永旺說手受了傷,血流不止,哪裏都去不了,王高身為中途拜來的半個徒弟,也跟着兩位師兄,跑出去為師父尋傷藥了!”
蘇懋目光陡然犀利:“王高跪了那麽久,又吃了苦菜,還能跑出去,是腿遭得住,還是身體遭得住?”
“對啊,”小郡王猛的一拍桌子,“吳永旺你說謊!王高根本沒力氣往外跑,你當時就在說謊!”
蘇懋:“王高沒跑出大殿,必然是在殿內了,你就是趁這個時間,殺了他,給他換了衣服,移屍到奉和宮外,吊于側門梁上,是也不是?”
姜玉成這裏,也終于走完了墨漬染的字,配合肅容道:“本郡王查到,你們當時停留大殿只是臨時落腳之所,并不屬于任何人,也不方便擺設器物,并無存放藥材之處,童榮和孫守勤不管怎麽努力,回去取藥的路線都曲折耗時,到不了一盞茶,也差不多,而這些時間,完全足夠會武功的你拎着屍體,吊到我太子表兄門口,做好僞裝後返回!”
“但是你有疏漏,”蘇懋跟着說,“你所在之處離奉和宮不遠,你計劃完備,甚至提前演習過整個過程,你腳下很穩,但難免也因為要趕時間,稍稍有些着急,用來僞造王高自殺的繩結頭不小心拖在地上,走過了一道水窪,留下了痕跡,這是你未曾預料到的,對麽?”
“精彩。”
吳永旺鼓掌,眼神直直盯着蘇懋:“我還不知道,蘇內侍有這般好本事,那我問問蘇內侍——繩子上有泥塵,有水漬,為何沒血跡?”
現場一靜。
對啊,為什麽沒血跡?
吳永旺一邊唇角勾起,眸底有異色閃動:“你也說了我受傷了,我兩個徒弟跑出去幫我去尋藥傷,那個時候我掌心可是流着血呢,若照你所言,我勒死了王高,一路扛着他的屍體到奉和宮,用麻繩吊過門口梁柱,僞造他自殺的一幕,這麽多動作,為何他身上一點都沒沾到我的血?”
“你可別說我的傷是裝的,假的,第二日你們跑過來問話,我可是拆了紗布,給你們看了傷口的,就是現在,此處傷結了痂,紗布可用可不用,仍然沒有痊愈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把手擡起來,将掌心展示給所有人看,傷口不似那日血淋淋,但血蔭仍在,結的痂線也清晰可見,絕不可能是假的。
姜玉成驚的趕緊低頭看自己桌上的紙條,發現上面竟也沒有寫!
蘇小懋是忘了?還是沒想到這一點!那這豈不是一大漏洞!之前蘇小懋就說過的,但凡查命案,必要每一個細節都嚴絲合縫,事實清楚,只要有一個角補不全,真相就可能存在誤區,莫非……這次搞錯了?兇手并不是吳永旺?
蘇懋卻笑了,笑得眉眼彎彎,虎牙白白,看起來可從容,可篤定了。
吳永旺心尖一跳。
蘇懋:“對啊,你作案,為何沒留下血跡?”
吳永旺眯眼,聲音有些陰:“是我在問你!”
蘇懋也很大方的給了答案:“自然是你殺人移屍時,并沒有受傷啊。”
現場一靜。
沒有?怎麽可能沒有,這個傷現在還看得到!
小郡王也想不明白,他還記得未問話之前,他和蘇小懋一起看了幾個人曾經停留過的大殿現場,蘇小懋看到椅子腳的血跡,就斷定有人受傷了的,怎會……
蘇懋重複:“你殺人時手沒受傷,殺人後卻未必。”
嗯?什麽意思?什麽叫殺人時沒,殺人後未必……
有些人需要順一順思路才明白,屏風後的太子,唇角卻微微勾起。
鮑公公今日添茶添的不亦樂乎,笑得眼睛都眯了,壓低了聲音:“咱們這位小蘇內侍,可真是聰明。”
太子輕輕晃着茶盞,不置可否。
蘇懋看着吳永旺:“你早決定要殺王高,但他資歷太低,連個單獨的房間都沒有,平時上差全都要和別人一起,但凡落單,就會變的可疑,你要殺他,得找到一個合适的機會,并不會讓他落單,別人也不會懷疑你。”
“殺他并不難,麻繩你可輕易找到,也知道他的習慣和喜好,知道有什麽東西他會拒絕不了,一道苦菜,他就會慢慢暈倒,任你擺布,你勒死他,他甚至都不會掙紮。但你需要人證,便得想個巧法,你的确拍了桌子,受了傷,但你一共拍了兩次,第一次故意拍偏了,其實沒有受傷,只是緊緊捂着手痛叫,假裝成受傷的樣子,把兩個徒弟支開,童榮和孫守勤若細心,未必不會發現,你拍過的桌上匕首并沒有血跡,只是你表現的太疼,喊的聲音太大,他們作為徒弟,第一時間當然要為你尋藥,哪有心思關注桌子匕首?”
“但我猜孫守勤還是看到了,對麽?他細心謹慎,發現了也沒同別人說,不過他也就知道了,王高是你殺的。你之所以對孫守勤下手,也是因為這一點,是麽?你認為他有暴露你的風險。”
蘇懋往前一步,視線清澈鋒利:“你當時給王高換了套衣服,不是害怕,也不是留了什麽痕跡在王高身上,你是故意的,衣服越是整齊幹淨,顏色越是鮮明,‘沒有血跡’這一點,就越明顯,而你受了傷——你想讓這一點讓所有人看到,不會懷疑你。”
“你用健全的手,适合挪動的身體,效率極高的完成了這一切,回來後,忍着痛狠狠拍向桌子上的匕首,這才受了傷,真傷,你兩個徒弟也的确在之後幫你拿來了傷藥包紮,給你做了見證——所以死者身上沒有血,繩子上也沒有血跡。”
而第二日問話,因為傷口确實存在,刀口側斜,切面平滑,上淺下深,其痕跡走向,符合‘手拍桌上匕首’條件,他才沒有過多懷疑。
法醫可以判斷真傷還是假傷,生前傷還是死後傷,入刀角度是自己還是他人,但前後一盞茶的時間差裏受傷,時間太短,愈合程度難以量化估測,吳永旺又特別聰明,并沒有伸開右手,左手持匕首小心劃出傷口,他是真的在桌子上擺好匕首,坐在椅子上拍的,角度力度都非常真。
可見此人之缜密敏銳。
“那日問話,你故意提及你的傷口,故意拆開來給我們看,就是想提醒我們,屍體身上沒血,跟你沒關系,你不明說,是因為這一點太容易想到,說了,才是過猶不及。”
“童榮生辰,鳝魚的确是你這個師父幫忙要的,但你也只是借了個機會而已,你要了兩份,一份走膳房正常路子,誰接的手,誰殺的鳝魚處理的血,誰做的菜式,痕跡皆可查,你并沒有動那些血;另一份,走的是宮中采買的路子,那些鳝魚根本就沒進膳房,直接由你控制的小太監偷轉給你,這一份,才是你完全掌控,随意處理的,別人都不會知道的。”
“你方才暗示童榮給你頂罪,一是篤定他不會不聽你的話,二是即便形勢對你不利,今日必得有一個兇手交差,你也不必提前交待童榮,因為一上來就認罪太突兀,怎麽也得反抗一下,才顯得真。”
蘇懋盯着吳永旺眼睛,眼睛明亮到銳利:“如何,還不肯認罪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