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別勾人 孤受不住

蘇懋看着太子, 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有他在身邊就夠了?

愣了下, 才後知後覺的驚喜:“殿下的病好了?”

“倒也沒完全好,只是更能控制,不會輕易陷入幻覺, 也不會突然想殺人,”太子頓住, 指尖點了點他的眼睛,“管好自己,別這麽看着孤。”

這個蘇懋就有些不服氣了:“看你兩眼怎麽了,殿下看不得麽?”

太子:“看就看, 別勾人, 孤受不住。”

蘇懋:……

你敢不敢講點理!我一直都是這麽看人的,哪裏勾人了,還不是你自己心思歪!再說你這眼睛才是,總是在放電勾搭人,分明是你一直在釣我,還好意思說!

太子嘆了口氣, 将他擁入懷中, 緊緊的:“總算知道為什麽君王從此不想早朝了……單是看着你, 孤就哪裏都不想去。”

蘇懋提醒他:“這好像不行,馬上冬獵了,殿下該準備了。”

……

所謂冬獵,是本朝傳統, 年年都要進行, 日子基本都在臘月, 算是最後一場的年終總結,君臣同樂,只言好不言壞,為來年讨個好彩頭,今年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一應準備,提前很久就要開始,到正日子時,參與者不僅有朝臣百官,之前被罰的皇子們也都得同來,包括身體一直不好的二皇子,除非他對未來這是一點念想都沒了,否則就算難受,把自己裹得像個熊,也得來。

這樣的日子,太子當然也要去。

太子不疾不徐地處理着手中大小事務,把蘇懋放在身邊,安然度過了每月一次的心結,還專門吩咐下去,給蘇懋做了騎裝,甭管會不會騎馬,喜不喜歡玩這個,要不要去打獵,裝備得備上。

蘇懋現在已經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了,連番破解大案,太子寵信有加,幾位皇子态度一時摸不透,但對他都很客氣,無招攬之意,也有結交之意,裏裏外外他已經算是個名人了,走出去誰都認識,更是一堆小太監心中的偶像,總不能丢了面子。

至于不會騎馬這種事……更沒關系了。

“坐孤的車辇。”太子早為他想好了。

天子儀仗出行,太子身為儲君伴駕,當然也是有車的,不可能風吹日曬。

蘇懋看着太子:“可殿下不想騎馬麽?”

如同太子懂他,知道他有一顆斷案工作狂的心,他也知道太子,曾策馬四方,熱愛廣闊疆土,怎願困在皇城之中?平時沒機會便算了,這次有機會,太子怎會不想騎個過瘾?

從皇宮到城門口這段距離肯定是不行的,有百姓在街道旁參觀,皇家威儀要保持,可到了城外,所有人都松快起來,太子怎會還願困坐車中?

太子本人倒想得開:“獵場數座山脈相連,跑馬射獵有的是時間,唯與你同路,孤不想錯過。”

蘇懋:……

行吧,男朋友越來越會說話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于到了冬獵這一日。

前夜下過雪,整個京城銀裝素裹,氣氛與往日大為不同,天氣寒冷,也冷不了人們的心,皇宮內外,朝臣百官,冬獵隊伍裏的人都興致勃勃,摩拳擦掌,圍觀的百姓也伸長着脖子,争先恐後望前——不能參加冬獵,看一眼也是好的!

皇上儀仗在非常熱鬧的京城街道經過,在百姓們高呼萬歲的聲音中遠去,出了城門,一路走向京郊。

出城門沒多久,小郡王就找過來了,在外面行了個禮,高聲說了句‘太子表兄打擾了’後,不客氣的掀開車簾,跳了上來。

“蘇小懋我來找你玩啦!”

他自來熟的給自己找了個位置,靠着蘇懋坐下,熟練的翻出荷包裏的瓜子,塞給蘇懋一把:“ 我娘又嫌我煩了!我爹賴着我娘玩擊鼓傳花不理我,也不想想,那是适合兩個人玩的游戲麽?多大年紀了還玩這個,幼不幼稚!為了玩這個,把親兒子都給踢出來了,他倆加起來能有十歲麽!”

小郡王十分不忿,并且覺得自己一定要在這件事上找回場子來,眼睛晶亮的看着蘇懋:“咱們玩點啥?骰子雙陸還是射覆?想玩什麽你随便點,我都能奉陪!”

蘇懋:……

姜玉成也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見小夥伴視線似乎看向了太子,很在意的樣子,以為太子表兄規矩嚴,不讓身邊人玩這個,就拳抵唇前,故意清咳了幾聲:“那什麽,太子表兄不是不喜歡玩這些?要不您下去跑跑馬,我也就是嘴裏那麽一說,其實并沒有想胡鬧,我跟蘇小懋磕磕公子聊聊天就好。”

蘇懋感覺太子眸底盛滿了殺氣。

小郡王過來的這個時間的确有點不湊巧。太子心裏有數,什麽時候可以不規矩一點,什麽時候最好規規矩矩,方正嚴肅,他拿捏的穩的很,方才在京城街道,他并沒有輕浮之舉,對百姓多有體恤,對當時氣氛很重視,可一出了城,他就有些不正經了,不動聲色動手動腳不說,方才還欲把他抱到腿上坐。

感覺再不說話,小郡王就要被自己的太子表兄暗殺,蘇懋緩緩開口:“要不你去練練馬?”

“就在車裏好好呆着,不許胡鬧。”太子這才起身下車。

馬車再次安靜下來,姜玉成看着太子背影,後知後覺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怎麽感覺得罪太子表兄了?我說錯什麽了?”

“沒有啊,”蘇懋給他倒了杯茶,推到手邊,“也許是天氣太冷,風也跟着利了。”

姜玉成放了心,捧起茶盞:“可不是怎的?這眼看就要過年,正是冬日裏最冷的時候,這個時辰倒也罷了,要是大半夜,你出來走走,那風跟刀子似的,刮的臉生疼!不說這個了,蘇小懋,你說說看,想玩什麽游戲?反正太子表兄也走了……”

蘇懋:“先不說這個,反正時間還多,我對冬獵不怎麽熟,別說打獵,我連馬都不會騎,這回也是第一次參與,你若有空,便同我說說這裏的規矩如何?”

“這你問我,算是找對人了!”

姜玉成提議玩游戲,也是閑的無聊,但現在能有機會說八卦,不比玩游戲有趣的多?他最喜歡聊這些有的沒的事了!

“雖說是傳統,但那麽多人在,誰不想出風頭?若在獵場得了頭名,還會獲得皇上的巨大獎賞,不管對簡在帝心,還是升官發財,都是有巨大催發效果的,就咱們皇上,我那舅舅,以前年年都會想秀一秀技術的,這幾年身體越發不好,連挽弓都懶了,基本每回都是到了露個面,走前露個面,給封賞,就完事了,不怎麽關注上陣人們真正本事到底如何,就給了大家更好的作弊空間……”

小郡王說了一堆歷年往事,各種人絞盡腦汁的整活兒,他志不在此麽,正好看到了各種各樣的笑話。

“……大表兄最喜歡參加這種活動,他自小習武麽,聽人吹捧慣了,但凡這種時候,都要露一露身手,不過平時他最讨厭的人是二表兄,但這種時候,他最讨厭的是太子表兄,因為二表兄雖然讨厭,就那身子,沒法跟他争魁首啊,太子表兄就不一樣了,打記事起,就哪哪都壓他,文壓一頭也就算了,他不在意,也不愛學,可武上還要壓他一頭,他能服?光我知道的,他就給太子表兄穿過好多回小鞋……”

“……二表兄最不喜歡這個活動,他身體不好麽,能堅持來就已經很厲害了,每次一來立刻縮到帳中,任誰叫都不出來的,連籠絡朝臣都很懈怠。”

“……四表兄重才學,文之一道上同太子表兄較量,雖也會一點騎射,但志不此,每到這種場合反倒更加謙遜優雅,就看到他滿場游走,結交籠絡各種朝臣,他根本就不是來打獵的,是過來交際,籠絡人心的。”

“……六表兄呢,以往跟着馮貴妃,說不上都耀眼吧,風光肯定是風光的,但這回馮貴妃摘了個大跟頭,皇上帶都沒帶來,他這回恐怕也要低調做人,不會随便出風頭。”

“……總之你就等着看我太子表兄就對了!一定威武霸氣,舍他其誰!”

蘇懋聽着姜玉成細數冬獵發生的各種事,有的沒的各種規矩,亂七八糟的事灌了一耳朵,待對方終于停下來時,前面隊伍也走到了目的地。

這裏是皇家圈出來的獵場,從山底就開始建了一排排的房舍,有人裏裏外外進出,忙個不停,隊伍也開始有序分開,去往提前規劃好的,不同的方位。

“頭伸回去。”

熟悉的聲音傳來,原來是太子不聲不響策馬靠近,隔着窗子同他說話。

蘇懋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太子身下的馬很高,是很漂亮的棗紅色,肌肉健碩,四蹄有力,太子坐在馬上,更顯高大昂藏,相當有威懾力:“不冷?”

是有點冷,蘇懋縮回按在窗邊的手,搓了搓。

“箱子裏有給你準備的披風,下車時穿上。”太子說完就走了。

姜玉成手快的很,立刻把披風翻出來了:“哇——上好的貂皮,紫裏藏金,太子表兄對你真好!”說完有點嫉妒,語氣酸酸的,“他對我從來沒有這種好臉,以前都是嫌我吵鬧,連我小時候下不下樹,哇哇哭,他都沒哄一聲,拎着我後脖領拎下來的,要不就踹我屁股踹下來,何曾這麽溫柔過?知冷知熱給我準備衣服了,我要凍出鼻涕來,他還會在一邊嘲笑我你信不信!”

蘇懋笑了:“那你不還是沒走,喜歡圍着他轉?”

“他心好嘛。”

姜玉成哼唧了一聲,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靠過來,小聲道:“我跟你說,我這群皇子表兄裏,只有他表裏如一,別人都不行,只會算計你,從你身上謀好處,就太子表兄那腦子,他能不會?不這麽幹,還不是心正縱容?嘿嘿,這麽想,太子表兄也是喜歡我這個表弟的!”

小郡王驕傲的挺起胸膛:“小爺獨一無二,誰能不喜歡!”

蘇懋:……

前面是天子儀仗先行,等了沒多久,就輪到了他們的馬車,蘇懋披着披風,和小郡王一起下了車。

“喲,到底是心肝寶貝,連這種上好皮子都穿上了。”

大皇子身着騎裝,拿着馬鞭,恰巧偶遇,就打了個招呼,別有深意的看着蘇懋:“上好的貂皮,綿軟細密,全無雜毛,若本王猜的不錯,這該是貢品吧?”

“嘿嘿,可叫大表兄說着了,”姜玉成笑眯眯往前一步,“我可不就是我娘的心肝寶貝?府裏得了賞,我娘立刻叫人給我做了新衣服,就是貂皮的呢!”

大皇子一噎。

再一細看,小郡王身上的披風可不也是貂皮做的?同樣質料上好,綿軟細密,全無雜毛,只不過蘇懋身上穿的是紫貂,小郡王身上穿的是白貂。

“你倒是護着他,”大皇子慢條斯理敲着馬鞭,“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姑母沒教過你?當心手伸的過長,不小心折了。”

姜玉成眨眨眼,一臉興味:“哇不愧是大表兄,說話好生深奧,我都聽不懂呢。”

大皇子:……

你是在諷刺我文的不行,連話都不會說了麽!

奈何長公主惹不起,大皇子懶的計較:“現在不懂,待會兒也能懂了。”

這話說的就有些意思了,什麽叫現在不懂,待會兒……是有什麽事發生麽?

蘇懋心生警戒。

大皇子往前兩步,微側了身,壓低聲音:“跟錯了主子,結果可是不好,你要不要考慮考慮,站到本王身邊?本王可應允你,太子能給你的,本王都能給你,還能更多。 ”

蘇懋微笑:“謝大皇子厚愛,小人怕是沒這種福氣。”

大皇子連連折面子,心中惱怒,冷哼一聲:“有些事到了現在,也不算什麽機密了,說與你們也無妨……北邊冬日難熬,每每必會犯邊,進來放出消息,說我朝只要發落太子,廢其之位,讓其再無繼位可能,保證下一任帝王不是他,願簽署和平協議,永、不、來、犯。”

“當真?”小郡王頓時心急,這算什麽破事,一旦當真,真的會有人對付太子表兄的!

“自然是真的,國家大事,豈能妄言?”

大皇子看着蘇懋,慢慢搖了搖頭,心情很好的樣子:“江山黎民重要,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你要不要猜一猜,你的太子會怎麽遠?他這些年标榜的可一直都是忠君為國,為百姓犧牲在所難免啊。”

“良禽擇木而栖,你現在思考退路還來得及——”

大皇子意味深長的放完話,轉身離開,帶起朔風微寒。

蘇懋眯了眼:“這是……怎麽一回事?”

姜玉成一臉懵:“我不知道啊,沒聽說過有這種事啊!不過兩國世仇,時有交戰,自然會盯着對方的舉動,大皇子敢這麽大剌剌的說出來,沒準是新得的消息,還沒有大張旗鼓的散開?這不是逼我太子表兄麽!”

沒錯,就是逼。

現場嘈雜,有些話并不好說,蘇懋暗示姜玉成暫停,二人一起走向太子落腳之處。

獵場規劃是提前就分好的,早早遞到了各人手中,從這裏出發方向好找,不會迷路,就是稍稍要走一會兒,路有些長。

這一路起初還沒什麽,慢慢的,就會發覺周圍很多人說小話,看到蘇懋和姜玉成,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熱情的跑過來打招呼,寒暄片刻,而是竊竊私語比較多,基間隐隐提起敵國……

不用說,大概就是大皇子說的那件事了,這麽快就散開了麽!

姜玉成有點氣,眼角都紅了:“別管他們,一個個就會嚼舌頭!什麽只要太子表兄站出來犧牲,國家就會好,我呸!太子表兄以前犧牲的少了?怎麽不見他們感謝一下,賣個好!這群道貌岸然的狗東西,就知道站着說話不腰疼,總是在逼別人,怎麽沒想過逼一下自己!”

路上這種氣氛,直到太子帳篷才好一點,從鮑公公到小墩子,從宮人到守衛,沒有一個不神色正常,表情鎮定。

蘇懋看到,差點笑出聲。

鮑公公可能是經的事多了,大風大浪都見過,這點事算不得什麽,穩的住,小墩子這種,可能就是人太實在,沒心眼,或者對太子盲目崇拜,只要有太子,就沒什麽事可擔心的。

挺好,有利于環境安定,情緒平穩。

炭盆燒着,穿着披風有點熱,蘇懋解下披風,看向小郡王:“你去看看長公主那邊吧,看有什麽事需要幫忙,我在此處等太子回來,若有事,必定叫你。”

娘親那裏,姜玉成的确放不下,可太子這裏又出了事,他跺了跺腳:“那你記得一定要叫我啊!我娘那裏要沒什麽事,稍後我就過來!”

蘇懋目送小郡王離開,給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慢慢飲。

今天這事來的有些怪異,若真是如此,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敵國的意思,敵國為什麽要求我朝廢太子?若說當年被太子揍過,有仇,更多的其實是忌憚,他們害怕太子實力,如果太子将來前程已定,那我朝壯大,對他們自然不利。

如果我朝不蠢,不逼太子,他們定施以更多口舌之計,繼續離間,如果有的人犯蠢,真的要求廢太子,待太子勢崩,敵國會更高興,沒準直接就打過來了……

從後宮到朝堂,沒幾個傻子,怎會不明白這種事?可有些人更看重的,是自己的私欲,為了目的達到,甚至不惜披着大義的皮,打着家國的旗號……

想那麽遠做什麽,太子死了,上不去了,不就有了自己的機會,自己随扈的機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