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亡國(小修)

燕國城破之時正值秋日,烏泱泱的黑甲将城池圍得鐵桶一般,護城河已然幹涸,高聳的巍峨城牆變得破敗不堪,斷壁殘垣中不見一名燕國的紅甲将士。

敵軍正前方,覆着鐵甲的矯健駿馬之上,少年将軍單手持重達幾十斤的長/槍,孤傲地望着大開的城門。

他五官冷硬,一對劍眉直插雲鬓,鼻梁高挺,薄唇抿着,下巴上因行軍不便殘留着青色胡茬。

這将軍生得英氣而威武,大馬金刀地往馬背上一跨,便顯露出不怒自威的殺伐之氣來。

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更加駭人,裏面充斥着血腥殺伐和濃重的征服欲望。

他用鐵騎踏破城門,卻又在城外當起了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要等着燕國皇族折斷一身傲骨,手捧降書跪到他的腳下。

不知等了多久,城門處忽有身着朝服的大臣躬身捧出一道聖旨,他不卑不亢地走到敵軍前,用渾厚的嗓音高聲道:“燕國帝後遺旨,凡我燕國皇室者,當誓死不降!然自兩軍交戰以來,燕軍節節敗退……今日戰敗,兵臨城下,朕生性懦弱無争,偏居一隅,妄圖茍且偷安……以至今日之禍,故頒此罪己诏,以身殉國,惟願衛國善待我燕國遺民。”

大臣宣讀過聖旨後對着燕國皇城三叩首,而後起身撞向衛國黑甲手中的兵刃。

鮮血噴湧而出,很快在地面上暈染開來。

三軍肅穆,無一人膽敢側目,戰馬上的将軍更是看都未曾看一眼。

親衛撿起掉落在地的遺旨,呈給蕭啓琮:“将軍。”

蕭啓琮淡漠地看了一眼,心中生出一股煩躁。他摩挲着拇指上的骨扳指,深邃的眸子看向敞開的城池。

驀地,長空中響起一聲蒼涼凝重的悲鳴之聲。

蕭啓琮擡頭望去,只見黯淡的天光之下,灰白殘敗的城牆上緩緩走出一道紅色身影。

那女子绛唇朱顏,着一身鮮豔紅衣自殘破城牆中走出。大雁自她頭頂飛過,她瓷白的面容上神色堅毅,眸子中帶着婉轉的哀怨,卻始終微擡着下颌。

曳地的裙擺被秋風拂起,那一抹紅色成了這黯淡天地間的唯一顏色——鬓惹烏雲,裙拖湘水。[注]

Advertisement

無論是她的美貌還是她的舉動,都令三軍為之注目。

永嘉公主一直走到城牆邊緣才停下,她往下看了一眼,似是在睥睨三軍。

良久,朱唇微啓,在秋風中道:“永嘉公主願以身殉國,祭奠我燕國戰死的将士。”

她的聲音不大,蕭啓琮卻将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永嘉公主最後回首看了一眼燕國皇城,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臺階下跑上來,慌張地喊着她:“绾柔,快回來!”

永嘉沒有應答,而是縱身一躍,直接跳了下去。

她寧可血染江山,也不願在亡國後為人奴婢,受人欺淩。

那抹紅色的身影如飛鳥般急速墜落,轉眼間就要跌落在地,摔個頭破血流。

“想死?沒那麽容易。”蕭啓琮将手中□□扔給副将,縱馬疾馳而去。

他伸出手,将急速跌落的永嘉公主接到懷裏,又擡頭望去,只見一名錦衣男子趴在城牆上,驚魂未定地看着他懷裏的昏迷的人兒。

蕭啓琮捏住永嘉潔白的下巴,觸手溫涼細膩,目光從她撲簌的睫羽和晶瑩剔透的鼻尖上掃過。

眼前的人和數年前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重合,蕭啓琮想:“還是這麽美,這麽……純白無瑕。”

他握緊了永嘉細瘦的脖頸,仿佛稍稍用力便能輕易折斷。

城樓上的男子緊張地盯着下面的一切,直到他放開手才大口呼吸起來,仿佛被扼住咽喉的是他。

蕭啓琮将這柔軟的身體扔給了副将:“帶下去,好生看管。”

·

永嘉想自己大概是下了地獄,才會周身寒冷無比,卻不知為何,始終睜不開眼睛。

昏沉之中,依稀聽到了腳步聲和說話聲,有人往她身上扔了一層薄毯,而後腳步聲又漸漸走遠了。

永嘉從夢中驚醒,身上的黑色外衣滑落下去。她舉目四望,只見昏暗逼仄的囚籠,手心下的幹草還有些紮手,這隐隐的疼痛讓她明白自己還在茍延殘喘。

亡國的慘狀歷歷在目,父皇和母後自戕時的場景浮現在眼前,永嘉阖上了眸子,那刺目的鮮血依舊如影随形。

在黑暗中,她攥緊了拳頭,卻也不過是無能狂怒。

她是燕帝燕後的掌上明珠,被千嬌百寵着長大。從前,她享受着萬千寵愛,如今,她只恨自己柔弱無能,不能上陣殺敵,亦不能保家衛國,只能眼睜睜看着家國覆滅。

數月來的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卻又好像,那甜蜜幸福的十七年才是一場夢。

她心口沉甸甸的,周遭的沉靜讓她想要發瘋。

手心一陣刺痛,永嘉攤開手掌來看,只見那片柔嫩的肌膚已經被割出好幾道傷痕,紅色的血珠從傷口中滲出,在她眸子裏暈成一片血色。

永嘉在心中自諷:“你為何如此無能,便連一把枯草都能令你受傷流血,你又能做得了什麽?”

像是證明自己一般,她忍着疼痛按住那些傷口,在适應了那種疼痛之後,又用指甲将那些細碎的傷口一點點扣開。

鮮血很快流滿了整個掌心,永嘉也由最開始的疼痛變成了痛快,她開始渴望更多的疼痛,這樣才能讓她好過一些。

她摸索着拔掉發髻間的玉簪,瘋了一般地劃破鮮血淋漓的手掌。

在不斷攀升的痛感和快感之中,她最後攥緊了發簪,狠狠劃破手腕。

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永嘉似乎還覺得不夠,繼續往那傷口上一道道劃去。

鮮血流了一地,身體越來越冷,直到指尖都麻木起來,永嘉才就此放過血肉模糊的左手,倚在牢籠上等死。

巡邏的守衛路過時發覺不對勁,走進一看,只見永嘉已經氣息微弱,他立刻着人去禀告大将軍。

蕭啓琮正在處理軍務,因為被打斷而面露不快,最後在下屬的戰戰兢兢中漫不經心道:“尋個軍醫去,死了草席一卷埋了便是。若是還能活,就擡過來。”

親衛立刻退出去尋軍醫。

永嘉最後還是被救回來了,軍醫給她包紮好後,親衛就用擔架把人擡到了大将軍的房間裏。

蕭啓琮正在伏案,他們也不敢打攪,連人帶擔架放到地上,就又都退了出去。

蕭啓琮看得是京城來的書信,宣德帝命他即刻移交兵權,回京受封。

他心中不痛快,卻也只能耐着性子将剩餘的軍務處理了,又去安排回京後的事。

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蕭啓琮才處理完軍務,他端起一盞冷掉的酽茶,潑在尚且昏睡中的永嘉臉上。

永嘉指尖輕顫,随之醒轉過來。

再次睜眼,不是昏暗的地牢,而是……她父皇的書房。

永嘉忍着手腕的疼痛坐起來,看着這熟悉的場景不由得熱淚盈眶。

她的父皇母後都不在了,為何要留她一個人?

“你們這些金枝玉葉還真是懦弱,既未吃過苦也未受過累,享受着天下人的供養,看似風光無限,實則不堪一擊,随随便便一點什麽都能讓你尋死覓活。”

身後傳來嘲諷之聲,永嘉回頭望去,看到了滿臉譏諷的蕭啓琮。

她識得這個人,便是此人用一杆□□挑了她燕國的大将,又帶領衛國鐵騎踏破了燕國城門。

永嘉的眸子變得猩紅起來,蕭啓琮卻似看一只炸毛的小貓,他緩步走過來,扼住永嘉的下巴:“你恨我?”

永嘉撐着虛弱的身子站起來:“你手上沾滿我燕國人的鮮血,我恨不得将你剝皮拆骨,啖肉飲血!”

蕭啓琮後退兩步倚坐在書案上,刻薄道:“你還真是,又蠢又單純,燕帝燕後将你溺愛成了一個十足十的廢物。”

永嘉聽到父皇母後,心口一陣酸澀,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她帶着濃重的恨意,怒視高大健碩的男人,握緊手中的發簪朝男人走過去。

炸毛的小貓對他伸出肉墊中的爪子,蕭啓琮不為所動,只靜靜看着她。

可永嘉還未走到他面前就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她流了這麽多血,又未曾吃上一頓飯,早就虛弱至極。

蕭啓琮似乎早就篤定了她會如此:“你想求死,我偏要你生不如死。”

在永嘉擡手之前,他一腳踩下去,将那只握着簪子的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劇痛一陣接一陣刺激着永嘉,她手中的玉簪也應聲而碎。

或許因為這劇烈的疼痛,讓她憋回去的眼淚奪眶而出,永嘉無聲抽噎起來。

那淚水讓蕭啓琮的心尖微顫,他收回腳,永嘉卻依舊趴在地上。單薄瘦削的肩膀觳觫着,抽泣聲越來越大,那只柔嫩的手被踩得破了皮,鮮血染在碎了的玉簪之上。

蕭啓琮垂眸看着她,目光有些渙散,仿佛透過她看到了一個雨夜中痛哭的少年。

他是恨她的,他終于毀掉了她的所有,把她拉入泥淖,讓她變得和自己一樣痛苦。

蕭啓琮收回那點恻隐之心,幾乎惡毒地想,他該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讓她也嘗嘗墜入深淵的滋味。

作者有話說:

注:引自宋代萬俟詠《醉蓬萊》

——————

預收:《繼承家産後戰死的夫君回來了》

一朝穿越到古代,葉遲遲成了深宅大院裏最不受寵的庶女,家裏還給她訂了門親事——大靖赫赫有名的“殺神”、“天煞孤星”——百裏觀棠。

據說此人喪心病狂到克死全家,只剩一人在外征戰,京城的府邸上常年空空蕩蕩,鬼氣森森。

就在兩人即将完婚時,百裏觀棠終于把自己也克死了!

葉家的小姐姨娘們惋惜不已,恨不能将葉遲遲打發走。百裏府上的老管家來退親,說不能耽誤人家好姑娘。

葉遲遲卻不這麽想,嫁過去吃香的喝辣的,沒婆母刁難,不用服侍夫君,每天躺着數錢不爽嗎?

所以,當問到葉遲遲時,她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已懷了将軍的骨肉,生是将軍的未亡人,死是将軍的鬼。”

衆人:“你再說一遍?那殺神三年沒回家了,你哪來的孩子,懷的是哪吒嗎???”

老管家:“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重情重義的姑娘。”當即替侯爺做主将葉遲遲娶進門,好吃好喝伺候着。

葉遲遲做為百裏觀棠的唯一親屬,繼承了他的府邸和所有遺産,老管家天天幫她府裏府外操持,她就每天吃喝玩樂,簡直就是神仙日子。

然而,就在葉遲遲想着怎麽“合理”地摔倒流産時,她那戰死的夫君回來了。

葉遲遲抱着一只價值連城的花瓶,看着比她高了一頭、殺氣淩人的百裏觀棠,結巴着說:“我們是,是夫妻,這都算共同財産,離婚可以,家産得,得一人一半!”

百裏觀棠單手拿走她抱着的花瓶放到一旁,對憑空多出來的小媳婦道:“聽說你懷了我的骨肉,怎麽懷的,我看看。”

葉遲遲:淦,玩脫了。

後來,人人都傳百裏将軍厲害,回來不過幾個月,就讓葉遲遲懷了身孕……

PS:男女主年齡差十歲,女主成年後才在一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