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構陷

自永嘉回宮後,宣德帝隔三差五差人送東西,各種奇珍異寶流水一樣往南薰殿送,大有将私庫搬空的意思。

宮裏的人多是牆頭草,一見換了風向,都開始上趕着巴結永嘉,就連後宮妃嫔也有上門探訪的。

永嘉一一婉拒,對宣德帝更是前所未有的冷淡,送來的東西也從來不碰。

在她心裏,宣德帝和旁人不一樣,她可以不記恨衛國的将士,不記恨領兵出征的蕭啓琮,但她不能不記恨發動戰争的宣德帝。

燕國從未與衛國交惡,是宣德帝為了擴大衛國領土,又或是為了他名垂青史的私/欲,才會對燕國刀兵相向。

她如今身陷囹圄,但絕不會将宣德帝當做為她解困的人。

宣德帝年事已高,許久沒有偏愛過哪個嫔妃,如今對着永嘉就像是老房子着火越燒越旺,鬧得宮內宮外人盡皆知,到處盛傳永嘉是紅顏禍水,惑亂君心。

尚在禁足的皇後也有所耳聞,她氣得摔了東西:“本宮竟沒想到,她還能勾引到陛下!早知當初就不該把她放出來!”

安王妃連忙起身:“娘娘消氣,我聽聞朝臣已然上奏,請陛下将永嘉公主遣送出宮。”

“陛下的性子,朝臣越反對,他越要一意孤行,”皇後瞥了安王妃一眼:“來得倒勤快,一點用處都沒有,你若還不能想出些有用的主意,日後也不必見女兒了。”

安王妃一聽就慌了,她隔三差五進宮來受皇後羞辱,為的就是能接回桑桑,絕不能把事情搞砸。

在皇後的逼視下,她思緒飛速轉動,思忖半晌後道:“女子最重要的無非是貞潔,若是毀了永嘉的貞潔,陛下自然無法立她為妃。”

皇後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宮闱禁地,你準備怎麽辦?”

安王妃道:“永嘉自視甚高,這些日子招了不少嫉妒和仇恨,只需找個侍衛,多給些銀錢,毀了她清白便好。”

“那就去辦吧。”皇後道,“你先除掉永嘉,等本宮出去了,自會去向陛下說情,放你女兒離宮。”

安王妃面露喜色,連忙起身謝恩,直到退出去時唇角還微微上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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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湘為皇後奉上茶:“娘娘真要放桑桑郡主離宮?”

皇後冷哼一聲:“放了桑桑,安王妃日後還能為我所用嗎?”她輕嘆一口氣,“人總要看到希望,才能繼續往下走。”

安王妃出了長春宮,看四下無人,就又繞小路去了南薰殿。

皇後如今自顧不暇,難道她一輩子出不了長春宮,桑桑也要被困在宮裏一輩子嗎?

如此想着,安王妃抱着最後試一試的想法找到了永嘉。一如上次,她啜泣着向永嘉跪下:“公主如今得陛下青眼,可否為桑桑說些好話,讓陛下放桑桑回家。她還那麽小,離不開我這個娘親啊!”

永嘉拉住她的手:“叔母快起來。”

安王妃堅持不起:“公主,這些日子我食不能安,夜不能寐,一閉眼就是桑桑被人欺/淩的畫面,還請公主可憐天下父母心,就幫幫我吧。”

永嘉如今和宣德帝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峙,她若求情便是向宣德帝低頭。

這些話自然不好和安王妃說,她只是道:“叔母放心,我既在宮裏,自會照看好桑桑,定不會讓人欺/辱她。”

安王妃臉上淚痕未幹,她仰頭看着永嘉:“公主就連替桑桑說句話也不願嗎?”

永嘉解釋道:“叔母,我的處境并非看似那般,至少如今不能去為此事求宣德帝。”

安王妃的啜泣聲消失了,她低下頭,失落地道:“我知道了。”

永嘉還想安撫,她卻抹了淚,轉身跑了出去。

永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想着日後要待桑桑再好些。

安王妃出了南薰殿,就對身旁的婢女道:“去辦吧。”

既然永嘉執意不肯幫她,那也就不能怪她無情了。

·

天色漸晚,細雪随着北風飄落在肩頭,蕭啓琮剛從玲珑閣出來,他飲了酒,腦子還有些不清醒。

街衢上的行人都撐起傘,或行色匆匆地往家趕,等着家人端來熱茶暖身;又或者攜一家老小外出,欣賞初雪。

蕭啓琮孤身一人走在其中,穿着于寒冬而言過于單薄的衣衫,任由冰冷的細雪打在冷峻的臉上。

正行進間聽到有人說笑,蕭啓琮循聲望去,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家人,男人抱着嬌俏的女兒,妻子則在一旁撐着傘。

男人笑道:“我今日發了俸祿,帶你們好好玩玩。”

女人嬌嗔一聲:“當心腳下,別把囡囡摔了!”

一家人越走越近,蕭啓琮想避開時已然來不及,男人已經走到跟前,并認出了他:“武陵侯?!你怎麽在這,還穿得這麽單薄。”

此人正是去歲的狀元郎沈非,被點為刑部侍郎,陛下還親賜了府邸,正是昔日的武陵侯府改建而成。

蕭啓琮淡聲道:“路過,随便看看。”

沈非不疑有他,羨慕道:“你們武将身體就是好,大冷天的穿這麽單薄也不怕冷,既然遇上了,不如去我家喝一杯熱茶……”

沈非看向身旁突然捅他的妻子,面露疑惑。

沈夫人快被呆木頭氣死了,沈府就是從前的武陵侯府——蕭啓琮長大的地方。如今人家一個人在外面漫步,明顯是心情不好想要故地重游一番,他倒好,大咧咧地邀人家進門。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炫耀呢。

蕭啓琮頓了頓:“不用,我還有事。”他不敢回去,怕心生軟弱。

依舊稀裏糊塗的沈非把身上的大氅脫了:“侯爺還是披件衣裳吧,雪夜寒涼,縱然身體強健也不好任性,等年歲大了……”

蕭啓琮想:“這狀元郎哪都好,就是心眼忒少廢話忒多。”

正這樣想着時,忽看到一名女子從雪中跑過,蕭啓琮眸色一亮——是安王妃的婢女青瑣,神色慌張,明顯是在恐懼着什麽。

蕭啓琮雙腿快于腦子,等想完這些時,已經疾步沖出去,跑進小巷子裏将人抓住。

青瑣正心驚膽戰,當即吓得摔倒在地:“別抓我,別抓我……”

蕭啓琮摁住青瑣:“誰在抓你?”

他眸色深沉,嗓音冰冷,青瑣當即被震懾住,盯着他的眸子,雙唇顫抖。

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聽衆的沈非跟過來,一臉震驚,又連忙擡手捂住女兒的眼睛。

沈夫人嫌棄地撇了撇嘴,把傘扔給他上前道:“侯爺,出了何事?這女子可是有什麽問題?”

沈夫人眉眼柔和,讓青瑣放松了戒備,發覺他們是可以求助的人之後,才顫聲道:“你們救救永嘉公主,有人要害她。”

沈夫人還沒從這麽遙遠的事情上反應過來,蕭啓琮就已經扼住青瑣的脖子:“她現在在哪?誰要害她?說!”

縱然是站在一旁的沈夫人,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蕭啓琮的模樣實在是太吓人了。

嬌俏的小姑娘趴在爹爹懷裏不吭聲了,沈非也盡量降低存在感地走上來,把女兒和傘遞給沈夫人,又把她往後推了推,讪讪道:“侯爺冷靜些,你先放開,她才能說話。”

蕭啓琮這才緩緩松開手,對着臉色蒼白的青瑣道:“別想着袒護你主子,最好立刻把安王妃做的事說出來,我還能給她留具全屍。”

在蕭啓琮的威逼利誘下,青瑣喃喃道:“王妃要,要讓人毀了公主的清白。”

蕭啓琮的臉色更駭人了:“公主在那裏?”

“在,在南薰殿。”

蕭啓琮沒想到她竟敢在南薰殿直接動手,當即拖起青瑣:“到了宮裏,給我當面指認。”

沈非更沒想到蕭啓琮要深夜闖宮,邊讓路邊小聲提議:“那個侯爺,我有陛下禦賜的金牌,可随時進宮,要不你……”

蕭啓琮腳下頓住,他若直接擅闖皇宮該如何善後?又或者,這是個陷阱該怎麽辦?

思忖片刻後,蕭啓琮轉身道:“侍郎大人可願幫我個忙?”

沈非被他這聲侍郎大人叫的渾身難受:“你說。”

蕭啓琮道:“還請侍郎大人帶着青瑣入宮,只說是忽有所思,想與陛下夜談。到了宮中,倘若永嘉公主确為人陷害,大人再向陛下如實交代,就說外出賞雪時遇到此人求助,牽連太多不敢擅自行動,故而入宮一探虛實。”

沈非愣愣點頭:“好,我記下了,這就命人套車入宮。”

“多謝大人,進宮後不必提起我。”

“不敢當不敢當。”沈非連連擺手,就要帶青瑣離開。

蕭啓琮卻突然側了身,擋住沈夫人和小女兒的視線,而後扼住青瑣的下巴,喂了一粒藥丸進去,又低聲道:“解藥在我手裏,你知道該怎麽說。”

淚水順着眼角滑下,青瑣讷讷點頭。

蕭啓琮這才放開人,看着他們往皇宮而去。

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處,他才轉過身道:“沈夫人,我送你回去。”

說完接過傘,離了一步遠跟着,卻伸長了胳膊将他們嚴嚴實實罩在傘下。

沈夫人從來只知蕭啓琮殺伐果斷,卻不想原來為了心愛之人,他也會放低了姿态去求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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