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色

藥房裏的藥材種類少, 數量也有限,但蕭啓琮專門命人做了一個大書櫃,擺滿了各種醫藥書籍, 其中也不乏孤本。

永嘉翻看書籍, 麝煙就帶人守在一旁,端茶送水,不時提醒她休息。

自從在武陵侯府醒來後,永嘉就沒有獨處過, 身邊不是有蕭啓琮, 就是有這群婢女守着。

她眉頭皺了皺,提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要求:“都下去吧, 晃得我頭暈。”

那些婢女看向麝煙, 麝煙對她們使了個眼色,她們就都退到了門外。

永嘉這才放下書卷:“生火, 我要試新藥方。”

麝煙去屏風後,把窗子打開了,又去添水生火。

冷風肆無忌憚地鑽進來,卻被屏風阻擋了大半,房間裏的地龍燒得正旺,永嘉只能感受到微末的寒意。

等生好了火,永嘉才起身走過去, 輕聲吩咐道:“去把桂枝拿來。”

麝煙不疑有他, 起身繞過屏風,去藥櫥子裏找桂枝。

永嘉則從袖中摸出那兩顆果實扔進爐子, 又放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草藥進去遮擋。

剛做完這些, 麝煙就已經拿了桂枝過來。

永嘉抓了一把, 約摸分量差不多就一同放進爐子裏。

麝煙将藥爐蓋上:“公主先去坐一會, 煮好了奴婢給您端過去。”

永嘉輕輕點了點頭,就又坐回軟塌上,把狐皮做的毯子蓋在腿上。

藥香味漸漸在屋子裏彌漫開來,不多時就傳來“咕嚕咕嚕”的滾沸聲。

Advertisement

麝煙熄了火,倒出一碗淺紅色的藥汁端到永嘉面前。

永嘉看了一小會,道:“去找一只患了藓症的貍奴來。”

麝煙不知道她要用貍奴試藥,事先沒準備,只能出去問。

在外面守着的婢女道:“麝煙姐姐,府上只柳小姐養了貍奴,這幾日也恰好患了藓症。”

“別耍那些心眼!”麝煙訓斥一聲。

侯爺大婚之後從未進過柳小姐的院子,也不許以夫人相稱,對永嘉卻關懷備至,如今永嘉又懷了侯爺的骨肉,自然有人上趕着巴結,想幫永嘉搶主母的位置。

可她知道,永嘉并非願意多事之人。

麝煙道:“去找管家,讓人出去找……”

正說話間,突然聽到“嘩啦”一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打碎的聲音。

麝煙連忙推開門進去查看,卻只見永嘉正站在屏風後,語氣平淡地道:“我失手打翻了藥爐,讓人進來收拾一下。”

麝煙的目光自桌案上的湯藥上掃過,忙應了一聲,讓兩個婢女進去收拾,又去扶永嘉出來:“公主有事吩咐奴婢就好,若是傷着了,侯爺又要擔心了。”

永嘉咽下嗓子裏苦澀的藥味:“我累了,想去躺會,明日再試吧。”

她路過書案時道:“把這碗藥倒了,免得有人誤食。”

“是。”麝煙把藥倒進花盆裏,又扶着永嘉回主屋。

有孕之人大多嗜睡,永嘉身子弱,每日睡的就更多些。

麝煙對此習以為常,只扶着她躺下,又将簾幔層層放下。

永嘉在床幔後道:“我今日累得很,午膳不必喊我。”

麝煙應了一聲,反正有小廚房,一直備着,等公主醒了再吃就是。

永嘉在床上躺了一會,肚子就開始隐隐作痛,她翻了個身,閉着眼睛默默忍受。

過了約摸一盞茶,那疼痛越來越劇烈,像是鈍刀子割肉一樣,永嘉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因為劇痛攥緊了錦被。

她身上漸漸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變得越來越重。

麝煙聽着有些不對勁,就上前問:“公主?”

永嘉的呼吸瞬間停滞,而後用平淡的語氣道:“做了個噩夢,已經無事了,你退下罷。”

麝煙又靠近了些:“公主要喝水麽?”

“不用,”永嘉忍着腹部的劇痛道,“我很困,要睡了。”

麝煙便不敢再打擾,又去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永嘉愈發小心,不僅不敢出聲,連呼吸都要放得平緩。

可腹部的疼痛卻是一點也不含糊。

她身上被汗水打濕透了,鬓前散落的墨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鼻尖覆着一抹白色的汗,在黑暗中極力忍耐着。

……

不知忍了到底多久,最後終于疼暈了過去。

·

蕭啓琮今日恰好悠閑,處理完事務後突然很想見永嘉。

他并不想表現得太不穩重,可是一閉上眼全是永嘉的模樣,耳邊也是永嘉婉轉柔和的嗓音。

他猶豫片刻,還是起身出去了。

親衛問:“侯爺要去何處?”

蕭啓琮只道:“牽馬來,回府一趟。”

他們如今在遠郊的軍營裏,一來一回就是小半個時辰,實在是颠簸。

可親衛不敢多問,只按照吩咐牽了馬來。

蕭啓琮跨上馬,一夾馬腹跑了出去。

冷風自耳邊掠過,他想:“我這是魔障了嗎?明明才半日不見,怎就這樣耐不住性子?”

一路疾馳回府,蕭啓琮直奔院落而去。此時恰好是晌午,卻見屋裏的簾子都放下了,院子裏也靜悄悄的,沒人敢發出聲響。

多半是永嘉在睡覺。

蕭啓琮輕聲推開房門進去,腳步極輕地進了內間,果真見床幔散落着。

麝煙起身行禮,他擡手攔下,而後走到了床榻邊。

蕭啓琮只想着悄無聲息地掀開床幔,看上一眼就好,可他拉開一條縫後,就借着昏暗的光線看到永嘉被子下的脊背緊繃着。

“又做噩夢了嗎?”蕭啓琮這樣想着,人也在床邊坐下,想要伸出手安撫永嘉,卻忽然聞到一縷血腥味。

那味道很淡,倘若不仔細聞根本發現不了。

蕭啓琮連忙把永嘉轉過身,只見她臉色蒼白,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太醫!”蕭啓琮喊了一聲,“快傳太醫!”

麝煙不知發生何事,只是見蕭啓琮神色緊張,連忙跑出去叫人。

蕭啓琮一把将床幔扯開,又掀起被子去看,只見永嘉身下有一小灘血跡。

他心跳都停了幾拍,手也忍不住輕顫,想要把永嘉抱進懷裏,卻又不敢貿然動手。

好在麝煙跑得快,已經把太醫找了過來。

蕭啓琮大步上前,把剛走到門口的太醫提到永嘉面前,啞聲道:“她流血了,快給她看看!”

“不應該啊……”太醫眉頭皺了皺,到床榻前去把脈,“公主今日吃了什麽?”

蕭啓琮沖麝煙問:“她吃了什麽?!”

麝煙被吓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早膳吃,吃了半碗栗子粥,之後吃了十幾個蜜餞櫻桃,還有兩三塊核桃粘……”

她努力回想着,說的話漸漸有些淩亂:“……公主今日去藥房,看了醫書,喝了兩盞清茶,還煎藥,要貍奴……”

“煎什麽藥?!”蕭啓琮打斷她,又恐她說不清楚,沉聲道,“去把藥渣拿來!”

太醫拿出參片想要永嘉含住,可永嘉牙關緊閉,就是不肯配合。

“我來。”蕭啓琮接過參片,太醫就往後退了退。

蕭啓琮俯身貼到永嘉耳邊,冷聲道:“張嘴,不然我就把燕龐的臉割了放進鍋裏煮。”

永嘉身子顫抖了一下,眉頭鎖得更緊了。

蕭啓琮捏住她的下巴,她果然張了嘴,把參片含了進去。

太醫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心想武陵侯也是夠狠的,只怕這位金枝玉葉從小到大都沒聽過這麽吓人的刑罰。

麝煙很快将藥渣拿了過來,太醫用手翻找查看,捏住一個癟了的圓球道:“原來是夾竹桃的果實和桂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