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兩個皇帝

這夜很快來臨,陸清文依舊沒有回來。陸嘉應躺在床上,窗外是月朗星稀,月白點點入得室來。陸嘉應手輕輕地摸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淡淡地,屋內燭火還沒有熄滅,閃爍着昏黃的光。她盯着那跳動的火苗,泣淚的蠟燭,嘴裏悄悄地嘆:“你真乖,以後一定能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腹中胎兒似乎聽到她的誇獎,悄悄地動了動,陸嘉應的手正好貼在他動的地方,神奇的觸感。柔柔的、小小的、嶄新的。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只是一直睜着眼,沒有睡下去。

到了後半夜,燭火早已燃盡,室內只剩下一片清幽的月光。她的滿頭發絲鋪在床頭,一雙眼眸盈盈如水。她告訴自己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她毀了他的一切,他忘記了她。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只是,她現在睡不着而已。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十分平靜的時候。她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陸嘉應被這急促的聲音弄得心裏一跳,還沒說話就聽見彩雲的急切的聲音:“夫人!夫人!你醒着麽?陸大人出事了!”

陸大人?陸嘉應頓時就反應過來,彩雲口中的陸大人不就是陸伯謹。陸嘉應連忙從床上坐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開了門。

只見彩雲沖了進來,小臉急得幾乎是一臉哭相。她連忙道:“夫人,大事不好了。陸大人今天傍晚就好像不行了,當時沒敢告訴您,怕您擔心。可是這會兒,醫官說恐怕恐怕……”

她話還沒說完,陸嘉應臉色一沉。立即抓住她的手:“快帶我去!”

轉過回廊,隔壁是燭火敞亮。一直被緊緊關着的陸伯謹房間的門這會兒已經打開了,陸嘉應看到州治官正在屋裏急得團團轉。陸嘉應裏心裏是“咯噔”一下,難道彩雲說得沒錯?可是,她的弟弟,她熬過三年的弟弟,連什麽都沒做,難道就這麽死了?

不可能的,她對自己說。于是陸嘉應連忙跨進去,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進了裏屋。然後她便看到了床上的陸伯謹。

染了瘟疫的人皆是整日昏睡,就像是沒有知覺一樣。可以這會兒陸伯謹卻醒了過來,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只是臉色有股病态的潮紅。

“阿姐。”陸伯謹還能朝她一笑。

陸嘉應快步走上前,卻被旁邊的醫官攔住:“再過去就有感染的危險了。”他又從身邊掏出一條白布示意陸嘉應套在鼻子上。

“不要過來了,阿姐,你也想死麽?”

陸嘉應搖頭:“伯謹,你來這裏是做什麽的?你忍了三年又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死麽?!”她又轉頭問醫官:“他已經醒了,難道沒有醫治的方法麽?”

醫官眼神晦暗:“他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常人要是好了,醒來亦是沒有什麽症狀。可是陸大人他、他還有出血現象。”

“那就是沒下定論?!”

“準确來說,是的。”

陸伯謹卻是搖了搖頭:“阿姐,我自己覺得說不出來的難受,精神是一陣有一陣無。或許是回光返照。”

他垂着頭,一滴鼻血滴下來。陸嘉應見了神色一凜,卻随手抄了一個茶杯,“咣”的一下就砸向了垂着頭的陸伯謹,怒道:“我們陸家人不是這麽沒毅力的!伯謹,你還是陸家人麽?!”

陸伯謹被這話一震。他是陸家獨子,年少時便高中狀元,光耀門楣。後來陸家毀于一旦,他懷着巨大決心從牢裏九死一生逃出來。身上背負着的是陸家人的希望與血脈。現在卻問他是不是陸家人?陸伯謹醍醐灌頂,将頭重新擡了起來:“阿姐,我不要死!”

“伯謹,姐姐相信你。肅州城裏對瘟疫最有研究的是戒空大師,你放心,他馬上就到!”

陸嘉應在來的途中便吩咐彩雲去找戒空,這會兒戒空正好到了門外。他甫一進門,便拐了進來。看到陸伯謹之後,眉稍皺,然後立馬将陸嘉應趕了出去。

“老衲來看看,夫人還是先走吧。”

陸嘉應便等在了門外,彩雲給她尋了個軟墊,她等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時候,戒空才從裏面出來,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欣喜,他朝着陸嘉應狠狠地點了點頭:“肅州人有救了!”

他有些激動:“陸大人這一醒可算是救了全稱百姓。他的血可是藥引子!”

“這怎麽說?”

“這瘟疫老衲一直以來都找不到有效的治愈辦法。陸大人從發病到醒過來,時間比一般人都短了将近一半的時間,老衲發現他身體似乎對這種疾病有很強的自愈能力。就像是百毒不侵的人一樣,他的血就是藥引子,能治百病!”

這個時候,州治官很是安心地大笑:“我肅州百姓終于有救了!”

陸嘉應想起這些天看到種種慘景,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得法子內心地一笑:“那便好,那便好。”

置之死地而後生,肅州的明天終于來了。

翌日,陸清文聽到這個消息,立馬趕了回來。那個時候,陸伯謹雖然還躺在床上,但是身上那股灰敗的勁兒卻過去了。他們多年朋友,不用說一聲謝,陸伯謹只朝他點了點頭,道:“清文大哥,我這個欽差要派上用場了。”

“好,等你好了,去籌糧,朝廷征糧,他們還不敢亂來!”

而這個時候,在肅州的另一邊,周熙烨再一次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這一次,他比以往走得更長更久。他有點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急切,腦海裏總不斷的回旋着院子裏跌在地上的女人。

夜裏,他的夢越來越多。一個接着一個,紛紛擾擾卻總有一個聲音在那些夢裏出現。時而嬌俏,時而溫柔,也時而譏諷,時而怨恨。他總是一身虛汗醒來,總要想那到底是誰,可是總也想不起來。

周熙烨靠在床邊,喘着氣,捏了捏自己的雙腿。一低頭,鼻子一癢,卻有鮮血流出來,他抹了抹,卻是止不住。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會這樣,他這樣想。

他往往需要忘記自己毒血攻心,內髒俱損的事實。往往需要自己記住他是周熙烨,應該重新活得好好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戒空是最忙的,他照着剛剛研制出來的藥方熬了一碗藥。他将這碗藥灌進了發病最久的人身上。

而在肅州發生的一切,都被寫在了一分信函之上,八百裏加急,再一次送到了皇宮,送到了新帝周弘烨的手裏。

上面清清楚楚寫清楚了陸嘉應見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甚至連幾時用飯,吃的又是什麽都一清二楚。而周弘烨看到這封信函的時候,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陰沉。

他把玩着受傷的玉玺,沉沉笑道:“輪椅上的人,能将她吓成那樣,朕倒要會會。”

翌日,皇後李安白就已經找不到周弘烨了。因為前夜,周弘烨已經帶了數千精兵開拔肅州。李安白聽到這消息,狠狠地摔碎了前些日子周弘烨賞的一個花瓶。然後,她便做出決定,出宮一趟。

偌大的皇宮,周弘烨将它留給了國監,為期十日。

而就在他剛到肅州的那一天,大周朝邊關被女真部落攻破,敵軍竟然越戰越勇,直取一城。其他部落見到甜頭,也紛紛效仿,一時間,邊關是騷亂不堪。而夏國此時卻作壁上觀。

那時候肅州得了瘟疫的人已漸漸好轉,糧食也有了進一步的供應,一切都在變得好起來。

周弘烨帶二十大內侍衛進城,留精兵駐紮在城外五裏地。他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陸嘉應。彼時,因為身孕,她午後總是昏昏欲睡,夢裏面卻不安生。這樣一下子就被周弘烨叫醒了。

時隔多日,眼前的她已經大腹便便,懷着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周弘烨神色微黯,說出來的話讓人心驚。

“原來朕想找的人都躲在這裏來了。”

陸嘉應指甲掐進肉裏,冷着一張臉:“此地危險,民女還是勸皇上不要顧惜龍體。”

“哦?原來你還會關心朕。”

陸嘉應一噎,再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轉身便要走。

周弘烨拉住她的胳膊,道:“清貧的生活,你忍得下?嘉應,不如跟朕回宮,賢妃的位置還為你留着。”

陸嘉應冷笑,打開他的手:“你休想!清文哥哥的兵權已經到了你手裏,你還想要什麽?!”

“你是我想要什麽?”

陸嘉應卻不答,周弘烨心底微微諷刺的一笑,他想起那封信函裏關于那個輪椅上的人的相貌描繪。

是長得像周熙烨呢?還是根本就是周熙烨?他想到結果,眼底一片陰鸷,當時還是太縱容她,本來應該他來将周熙烨的屍首碎屍萬段,永除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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