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瓜真甜

周朔成功吸引火力,自己反而十分得意,就差搖着尾巴跟顧清渠邀功了。

顧清渠:“……”

反複無常的玩意兒。

周朔吃顧清渠不要的西瓜,吊兒郎當地說:“不上。”

太不婉轉了,周老大當慣了領導,很長時間沒被人這麽噎過了,但沒辦法,老爺子把周朔當寶貝,他也得供着。

“你才這個年紀,不上學想幹什麽?”

“能幹的多了去了,”周朔态度很不端正,“反正我餓不死自己。”

“你能混死你自己!還餓不死——年輕能幹體力活,能年紀大了呢?”周老大恨鐵不成鋼,“周朔,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你跟誰賭氣呢?想學你爸啊?”

周朔:“別提他!”

顧清渠聽着,默不作聲地挑了塊西瓜吃。

周國盛不想看周朔跟周老大吵,出來打圓場了,“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這事兒以後再說。”

“以後?以後就晚了,”周國盛眼角全是褶子,被周朔愁出來的,“爸,你別老慣着他!”

這回輪到周國盛不開心了,“我沒想慣着他!我也想讓他去上學!”

顧清渠專心致志地吃,可挑的西瓜味道不對,籽太多了,吃着麻煩。

顧清渠吃了一半又放下了,擡起眼睛,突然跟周朔的目光碰了正着。

周朔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睛,他收回目光,嘴角往下一撇,變臉比翻書還快,表情顯得十分難過了。

“爺爺……”

周國盛嘆氣,“周朔,我們勸得動你嗎?”

周朔勉強笑了笑:“爺爺,大伯,就算我現在想上學,學校也不要我啊,這都沒用。”

“這你別操心,”周老大說:“只要你有這個心思,我明天就能給你去走關系,周朔,你有嗎?”

周朔聳了聳肩,“那您可得快了,再拖個一年半載,我二十了,跟一群小毛孩兒坐一個教室裏,影響我自信啊。”

顧清渠:“……”

張口就來啊。

周老大被周朔的态度弄得七竅生煙,風度沒有了,指着他鼻子就要罵,被杜英英壓下了。

“你差不多行了。”

來之前杜英英就跟周老大囑咐了,話語不能太激進,周朔這孩子吃軟不吃硬,就算他能讓出半步也是好事,如今路已經讓出來了,再逼下去容易适得其反。

可周老大依舊認為周朔的态度模棱兩可,就算自己能把學校的後門給他打開,這混小子還不一定能乖乖背上書包去上學。

周國盛心累,要回房休息了,顧清渠扶他起來,說送他回房。老頭拒絕了,讓他們接着聊,不用管自己。

周朔這會兒低眉順目的,兩條長腿縮着,像極了一條沒野夠就被迫回籠的大型犬。

下一秒就能嗷嗚出聲。

顧清渠甩幹淨腦子裏莫名其妙的帶入,安安靜靜地坐回原位——他想走了,屋主人沒散場,不好意思提。

周芝芝開了瓶汽水遞給顧清渠,“小叔叔,你喝嗎?”

“我……”

顧清渠的話剛開個頭,汽水被周朔搶了,“他不愛喝,我喝。”

周芝芝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知道他不愛喝?”

周朔:“臉上都寫着啊,你看不出來?”

周芝芝盯着顧清渠的臉死看。

“……周朔,”顧清渠十分無語,“我有嘴,自己能說。”

周朔:“你嘴皮子沒我利索啊。”

顧清渠反問:“是嗎?”

“不是嗎?”周朔也問:“那你是讓着我啊。”

周芝芝聽不懂這兩位你來我往的啞謎,還是盯着顧清渠的臉看,看着看着突然把自己的臉看紅了。

顧清渠不明所以,臉一偏,對周芝芝點了點頭。周芝芝沒坐穩,差點人仰馬翻,被親爸扶住了。

周老大還板着臉,“女孩子,穩重點。”

周芝芝臉上的熱氣還沒散,她局促地低下頭,捏着裙擺突然就開始端莊了。

周朔把一切看在眼裏了,他慢慢品出點兒味道,極其短促地笑了一聲。

周芝芝心虛,臉更紅了。

“哎喲,”周朔屁股推着板凳往後挪,“伸伸腿,酸的喲——小叔叔,你酸嗎?”

賤得慌,顧清渠壓根不想搭理周朔。

周老大聽這幾個小輩聊天,挺有活力的,上了年紀的人插不了嘴,他往周國盛的屋裏看了眼,轉過頭,忍不住對周朔說:“周朔,清渠跟你姐姐年紀差不多大,你們別老叔來叔去的生分了,你們爺爺講究這個,可你們自己私下相處怎麽自在怎麽來,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別讓這些關系絆住了。”

周朔挑了挑眉,明知故問:“那我們該叫什麽啊?”

周芝芝猛地擡起臉,“清渠哥!”

顧清渠應了,他沒往周朔那邊看,純屬不想看。

時間不早了,周安言又坐了一會兒也要走,周朔不往外送人,只能顧清渠送,來者是客,禮節不能丢了。

送到弄堂口,周安言又問了他一些事情,關于顧清渠在外九年的生活——學習如何,習慣如何,認識了什麽人,甚至對未來的想法。

他想從中了解顧清渠的品性。

顧清渠得體地回答了,找不出錯處。

“回去吧,早點休息。”周安言說。

“好,大哥,你們路上小心。”

顧清渠在周安言的目視下消失在弄堂拐彎處,他松了一口氣。

杜英英讓女兒在前面走,自己跟周安言說話,“你把他打聽這麽清楚幹什麽?”

“清渠小時候是個好孩子,可一個人出去這麽長時間了,發生的任何事都能改變他的性格和品質,”周安言頓了頓,又說:“爸太相信他了,還是要了解清楚得好。”

“也是,”杜英英說話聲輕,“清渠看着是挺聽話的,也好說話,可爸供了他這麽多年,養了他這麽多年,我看也沒跟我們家人多親近,還是隔了一層什麽。”

“是嗎?”周安言想了想,“我看周朔就挺能跟他說的。”

“周朔跟誰都能說,他有好話嗎?”

也是。

“算了,”周安言擺擺手,“過一天是一天吧,能有個人在家陪陪老爺子我也能放心點兒,以後怎麽樣再說。”

杜英英應了聲,她若有所思地往周芝芝那邊看,暫時沒把自己的猜測跟周安言說。

顧清渠在回去的路上走得慢,他故意的,拖着時間等到家了周朔也早睡了,不會跟自己擡杠。

但走得再慢也就一小段路的距離,顧清渠推門而入,石榴樹下的板桌沒收拾幹淨,周朔人也不見了。

沒辦法,顧清渠自己收拾,他在黑燈瞎火的院子裏找垃圾桶,剛彎下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

“小叔叔,你找什麽啊?”

像個怨鬼!

顧清渠後背一僵,差點一拳砸過去。

“不是叫哥嗎?”

周朔沒型沒款地靠在院落的大門上,“那是周芝芝答應的,我可沒答應。”

“随你的便吧。”

顧清渠懶得跟周朔多說話,德行太臭了,十分有周老二的影子。他收拾完板桌上的西瓜皮,又要掃地。周朔紋絲不動,等顧清渠的掃把到了自己腳下,周朔還是沒有要挪走的意思。

“麻煩你能讓讓嗎?”顧清渠語氣不太好。

周朔卻樂了,“你生氣了?”

顧清渠終于說了:“周朔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沒毛病,是你太端着了,”周朔還挺委屈的,“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怪陌生的。”

顧清渠一怔,脫口而出,“我以前什麽樣啊?”

“你以前好啊,只對我好,沒有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皮囊,能對我笑一笑。”

顧清渠又問:“我現在不笑了嗎?”

“笑啊,假笑,都是虛的。”

傻大個心眼小還矯情。

顧清渠這樣想着,心裏突然開了一個口子,飄飄蕩蕩地順着血液流了一圈,分泌出一種令人愉悅的情緒,使得顧清渠軟了僵硬的脊背。

顧清渠對着周朔的臉淺淺一笑,他嘴角揚起一個自然弧度,混含着流光溢彩的眉目,又是周朔記憶中的模樣了。

“你看這樣行嗎?”顧清渠問。

“行!”

周朔低頭跟顧清渠說話,不遠處還打着燈光,那燈泡質量不好,已經暗了很多。周朔看見顧清渠唇上沾着東西,襯得雙唇格外殷紅,他沒有格外的心思,就是手心癢得很。

于是,手裏動作比大腦反應快,等兩人回過神,周朔食指的指尖已經落在顧清渠的唇上了。

周朔如遭雷劈——

我在幹什麽?

這會兒再收回去顯得欲蓋彌彰,周朔想,大家都是男的,他跟狐朋狗友在一個澡堂什麽沒看過,這會兒現什麽眼啊?

周朔心一橫,指尖輕輕挂着顧清渠的唇走了一通。他故作鎮定地解釋了:“你嘴上有西瓜汁。”

顧清渠:“……”

有嗎?

周朔的心态沒穩住,讓顧清渠攻破了,眼神左閃右躲,他虛了。

不想顧清渠根本沒當回事,輕描淡寫地一哼,說:“你嘴上也有。”

“啊?”

周朔的腦子當真被門夾了,他靈魂出竅似的把同一根食指往自己嘴上放,重複剛才的動作也抹了一遍,抹幹淨了又順便放進嘴裏嘬了嘬。

“挺甜的。”周朔說。

“……”

顧清渠沒料到是這個走向,他頭皮一麻,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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