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刺客
營帳前的空地上。
六皇子和林意修撩着衣袖, 坐在陰影處,給自己扇風。
扶容緊緊地抱着小馬駒的脖子,小馬駒邁着小碎步,在他們面前跑來跑去。
扶容笑容燦爛:“我會了!”
六皇子和林意修對視一眼。
林意修問:“他在你大哥面前也這麽傻嗎?你大哥怎麽會選他給你做伴讀?”
六皇子道:“胡說什麽呢?扶容不傻!扶容不是和我一樣聰明嗎?”
林意修看看扶容, 再看看六皇子,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噢,是一樣。”
六皇子轉過頭, 指揮扶容:“扶容, 你試試松開手。”
扶容趁着小馬駒停下腳步的時候, 飛快地松開手,等小馬駒再跑起來, 他又連忙趴下去,抱住馬脖子。
扶容笑容依舊:“松開了一會兒。”
秦骛同樣騎着馬, 在旁邊緊緊地盯着扶容, 留神他的一舉一動。
若是扶容不小心從馬背上翻下來,他還來得及沖過去護住扶容。
秦骛看着扶容小小的身影,整個兒趴在馬背上。
不知是被曬的, 還是被鬃毛紮的,扶容的臉頰有點發紅。他兩只手緊緊地摟着馬脖子, 衣袖往上跑, 露出細瘦白皙的小臂。
雖然很狼狽,但扶容仍舊笑容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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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骛瞧着他的模樣,喉結上下滾了滾。
他原本是不想讓扶容學騎馬的, 怕他摔死,可是現在, 他忽然覺得, 教扶容學騎馬, 也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他可以和扶容親近。
當然,前提是,教扶容的得是他,不是別人。
這時,六皇子和林意修已經站起身,走到了扶容身邊。
六皇子掰開扶容的手,林意修扶正扶容的腳,兩個人一頭一尾,按住扶容。
“松開手!不松手沒法學!”
扶容試着掙紮,但是被他們狠狠壓制。
“手只能抓着缰繩,別抱着馬脖子。”
“扶容,試試。”
秦骛看着他們,握緊了缰繩。
他想移開目光,不看扶容同別人玩鬧的場景,可是他又怕扶容摔了,自己來不及護住他。
兩相權衡,秦骛竟然一刻也沒有從扶容身上移開目光。
秦骛瞧着扶容,不由地呼吸粗重,這對他來說,無疑如同淩遲一般煎熬。
扶容騎在馬上,忽然,林意修低聲同他們說:“那位五皇子,我們是不是該過去……客套一下?”
六皇子擺了擺手,同樣壓低聲音:“不用管他,他一直都這樣。”
扶容聽見他們的話,不自覺回過頭,同秦骛對上目光。
秦骛神色不改,仍然是陰沉沉的,占有欲十足地盯着他。
扶容挽着缰繩,往遠離他的方向走了走。
扶容就在營帳附近學了一下午的騎馬。
傍晚時分,扶容坐在馬背上,身形還有些僵硬,但是已經能夠穩穩地騎着馬向前走了。
六皇子和林意修都松了口氣:“行了,差不多了,你自個兒走走吧。”
教扶容學會騎馬,對他們來說着實不容易。
兩個人退到旁邊,坐着歇一會兒,扶容騎着馬,輕輕松了松缰繩,繞着空地慢慢地走。
春風微涼,拂在扶容面上,吹動扶容的衣袖,很是舒服。
扶容感受到一點兒
騎馬的妙處,微微低着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拍拍小馬駒的腦袋。
忽然,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行人騎着馬,從遠處的山林裏狂奔出來,塵土飛揚。
扶容吓了一跳,身下的小馬駒也吓了一跳。
時刻留神的秦骛立即準備上前,可是下一刻,扶容摟着馬脖子,和自己的小馬駒一起,飛快地逃走了。
秦骛還沒來得及上前,扶容也沒有從馬背上摔下來。
不需要秦骛救他。
扶容回過頭,是二皇子和他的侍從們打獵回來了。
他們收獲頗豐,每個人的馬背上都挂滿了野兔野雞。
二皇子騎在馬上,提着最肥的一只兔子,在六皇子面前炫耀一圈:“阿暄,看看,你二哥我,把所有人一晚上的口糧都打回來了,晚上多吃點啊。”
六皇子抱着手,一臉複雜,随口應了一聲:“多謝二哥。”
二皇子志得意滿,瞥了一眼扶容:“你也不錯嘛,一個下午就教會別人騎馬了。明日二哥給你獵一頭鹿,請你吃烤鹿肉。”
不等六皇子還嘴,他就騎着馬走掉了。
扶容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馬,走到六皇子身邊。
這天晚上,營地裏點起篝火。
火光映照,六皇子蹲在營帳裏,啃着幹糧。
扶容端着一盤烤肉,遞到他面前:“殿下。”
六皇子擺了擺手:“拿走拿走,我不吃二哥打來的兔子。”
扶容把烤肉放在六皇子面前,等了一會兒,見他堅決不吃,便輕聲道:“我出去給殿下拿點水。”
六皇子矜持地點點頭:“嗯。”
扶容剛走到帳篷門前,一回頭,就看見六皇子朝那盤烤兔肉伸出手。
六皇子被他當場抓包,頓了一下,理直氣壯地抓起一只烤兔腿:“不許看,明日我們也去打獵,我得補充補充體力,快去拿水。”
扶容笑着應道:“是。”
翌日清晨,六皇子天不亮就起來了。
他穿好衣裳,系好束袖,背上弓箭,然後把扶容搖醒。
“扶容,快起來,我們去打獵。”
扶容從夢中驚醒:“啊?”
六皇子語氣堅定:“走。”
“殿下,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吧?野雞野兔都還沒醒呢。”
“是嗎?”六皇子哽了一下,摘下弓箭,繼續睡覺。
日上三竿,六皇子騎在馬上,打着哈欠,終于準備出發了。
林意修受太子囑托,負責照顧他們:“小心點……”
“知道了。”
六皇子不等他說完,就提起精神,揮了一下馬鞭。
一衆侍從跟在他身後,浩浩蕩蕩,揚起飛塵無數。
扶容是昨日才學會的騎馬,也不太熟悉如何打獵,所以跟在最後面。
六殿下已經很照顧他了,還教他騎馬,他不好總是掃他的興,雖然害怕,但也一路緊緊跟着,不添麻煩。
六皇子嘴上說着自己不太行,其實他的騎射功夫是太子手把手教的,也差不到哪裏去。
不一會兒,便收獲頗豐。
正午時分,一行人下馬,随便吃了點幹糧,就繼續出發。
林間起了風,但日光仍舊刺眼,熱風吹得一行人頭腦昏昏。
忽然,六皇子看見遠處的草叢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吃草,他來了精神,示意衆人不要出聲,獨自提着弓箭,緩緩靠近。
那是一頭小鹿。
六皇子稍稍靠近,屏息凝神,搭弓射箭。
一箭過去,沒有射中,他立即挽起缰繩,低聲道:“追。”
小鹿往密林深處逃竄,所有人都來了興致,奮起直追,六皇子一騎絕塵。
侍從們緊跟着,扶容吃力地跟在最後面。
六皇子一面騎馬,一面松開缰繩,對着小鹿連發三箭。
他眯着眼睛,看看自己射中了沒有。
下一瞬,一支箭從對面射過來,勢如破竹,竟是直直地沖着六皇子面上來的。
六皇子迅速閃身,那支箭嗖的一聲從他鬓邊擦過,直直紮進旁邊的樹幹上。
六皇子轉回頭,厲聲質問:“誰啊?!秦英,你瘋了?”
林意修定睛一看,大喊一聲:“不好!”
每年春獵,未免誤傷,用的都是木箭,紮在樹幹上的箭矢,分明是鐵箭。
他猛地把六皇子拉回來:“有刺客,護送六殿下原路返回,我殿後!快!”
他話音剛落,一衆侍從便簇擁上來,将六皇子團團圍住,護着他往回跑。
可他們跑得終究不如鐵箭快,又是嗖嗖幾聲,幾支鐵箭從他們背後,追上他們,射中六皇子身邊的幾個侍衛。
被射中的侍衛或強撐着繼續護送六皇子,或當場死亡,直接滾落下馬。
六皇子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自己身邊,越來越多人滾下馬,喊道:“林意修!怎麽辦?!”
林意修舉着武器,打落箭矢,同樣無暇應付,卻不敢露怯:“六殿下放心,往前跑。”
話音剛落,又是幾支鐵箭追了上來,堪堪擦着六皇子身邊過去。
林意修低聲道:“兵分兩路,六殿下往回跑,我帶人引開他們。”
六皇子有些猶豫:“不可,你……”
下一刻,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上前,一扯六皇子頸上的系帶,便将他顯眼的正紅披風搶走。
扶容語氣雖輕卻十分堅定:“我與殿下身形相似,還是我來吧。”
“扶容?!”
扶容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抓着披風,用牙咬着系帶,給自己披上披風。
那披風還是早上他給六皇子系上的,他解下來,很是熟練。
不等六皇子和林意修反應過來,扶容便騎着自己的小馬駒,跑上一條岔路。
六皇子喊道:“回來!”
林意修厲聲道:“快!跟上他!護着他!”
扶容騎着馬,飛快地跑在小路上,像一朵紅色的雲霞,消失在密林深處。
他沒有回頭。
馬匹颠簸,扶容被颠得東倒西歪的。
他還是不太會騎馬,只能緊緊地抱住馬脖子,才勉強穩住身形。
遇險的兩個人,一個是六皇子,一個是林公子。
六皇子對他很好,教他念書,教他騎馬,還是太子殿下的親弟弟。
林公子就更不必說了,前世林公子待他恩重如山,他還是太子殿下的伴讀。
娘親教過他,要知恩圖報。
六皇子和林公子加起來,扶容根本不用思考,就做了這樣的決定。
扶容騎着馬,想着要甩掉身後的刺客,于是專門往僻靜狹窄的小路上跑。
不知不覺,他身後的侍衛也一個一個消失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塵土飛揚,仿佛有人。
扶容辨認不清那是自己人,還是刺客,但還是想要賭一把,幫他
們一下。
他擡起手,大聲提醒他們:“有刺客!我乃六殿下伴讀!後面有刺客……”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瞬,他就被人抓着衣領,提了起來。
扶容還以為是刺客追上來了,大喊一聲,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身後的人按住了雙手。
那人怒吼一聲:“別亂動,是我!”
秦骛騎在高頭大馬上,比扶容的小馬駒不知高出多少。
他一伸手,便将扶容提到馬背上,兩只手臂銅筋鐵骨一般,将他牢牢地護在懷裏。
秦骛用手掌勒住缰繩,迅速調轉馬頭,迎面對上追上來的刺客。
一行五六個刺客,都是高大的草原人。
扶容睜大眼睛,下意識回頭看看秦骛。
是他的人嗎?
秦骛按住他的腦袋,把他按進自己懷裏,定定道:“閉眼。”
要是扶容現在還聽他的話,那扶容就白重生一回了。
他非但沒有閉眼,還親眼看着秦骛從背上取下弓箭,對準刺客。
那些刺客分明認識他,才剛喊了一聲“五殿下”,就被秦骛一箭穿心,直接殺死。
跟在秦骛身邊的下屬迅速跟上,紛紛射箭。
一時間鮮血四濺,五六個人,不消片刻,就全部倒地。
秦骛握緊了木弓,吩咐下屬:“去給陛下報信,就說獵場裏混進了刺客,已經被我全部誅殺,把他們的屍首帶回去。”
“是。”
扶容還不太明白,轉過頭,疑惑地看着秦骛。
秦骛低下頭,這才發現,他沒有閉上眼睛。
秦骛一向狠戾的表情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縫:“不是讓你閉眼了嗎?”
扶容卻答:“我是六殿下的伴讀。”
六殿下的伴讀,自然不必聽從五殿下的命令。
秦骛攥緊了拳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扶容看着他,說出自己的揣測:“五殿下,這些刺客都是你的人,是不是……”
扶容話還沒完,下屬忽然禀報:“五殿下,馬上要下雨了。”
秦骛和扶容同時擡頭,望了一眼天色。
正午起了風,天氣燥熱,果然,沒過多久,風就将烏雲吹來了。
一時間,陰雲席卷,密密壓壓。
要下雨了,而且來勢洶洶。
秦骛當機立斷:“找地方避雨。”
他沒有回答扶容的問題,也沒有把扶容放回他自己的小馬駒上,而是自然而然摟着扶容,騎馬向回。
扶容緊緊地握着手,指甲嵌進手心。
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梳理雜亂的線索。
刺客是誰派來的?
他們要殺六殿下嗎?還是別有所圖?
秦骛方才說,他們就是元月城東的縱火之人,他們是嗎?
秦骛垂眼看他,發現他握着拳頭,伸出手,手掌攏住他的手,讓他把手松開。
秦骛頓了頓,破天荒地解釋了一句:“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裏,我不是故意的。”
天越來越陰了。
暴雨如注。
雨幕之中,秦骛的屬下指着前面,大聲喊道:“五殿下,前面有座破廟!”
秦骛騎在馬上,摟着扶容,扶容身上裹着從六皇子身上搶來的披風,還蓋着秦骛的披風。
是秦骛硬要給他披上的。
“進去避雨。”
秦骛
下令,策馬上前,馬蹄落地,濺起一地水花。
那是一座荒廢多年的破廟。
想是六安山還沒被圈為皇家獵場的時候,就建好的,後來才荒廢了。
秦骛抱着扶容下了馬,走進去。
神廟不大,灰塵蛛網厚厚地積了一層,正中一張破舊的供案。供案前,一尊泥塑的神像覆滿灰塵。
秦骛把扶容身上的披風解開,鋪在供案上,随後把扶容放在上面。
“你先坐着歇一會兒。”
扶容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輕聲問:“那些刺客是你的人,是不是?”
秦骛假裝沒有聽見,轉過頭,吩咐屬下:“把馬拴好,去找柴火,刺客屍體堆在外面。”
扶容瞧着他的背影,再問了一遍:“五殿下,那些刺客是你的人,是嗎?”
秦骛仍舊沒有回頭,只是吩咐:“馬上生火。”
他的屬下動作都很利索,一人扛着一個刺客的屍體,堆在角落裏,随後各自去拴馬撿柴,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一言不發。
扶容供案上下來,站在地上,想要過去看看那些刺客。
秦骛背對着他,似乎有所察覺,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臂。
秦骛試着用溫和的語氣哄他:“都是死人,沒什麽好看的,扶容,別過去。”
扶容掙脫不開,只能轉過頭,第三次問他:“秦骛,這些刺客是你的人。”
同前兩次不同,他語氣篤定。
秦骛閉上嘴,沒有回答。
扶容繼續道:“這些刺客一看見你,就不射箭了,還喊你‘五殿下’,他們是你的人。”
“這些刺客是幾個月前在都城焰火表演上縱火的人,太子殿下一直抓不住他們,因為他們在你這裏。”
“是你安排他們混進獵場,你想殺了六殿下嗎?”
秦骛始終一言不發。
因為扶容猜中了絕大部分。
事實證明,扶容還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當然,他不想殺六皇子,六皇子對他來說毫無威脅,前世秦骛還留了他一條小命。
兩個人同時想到這一點。
他不想殺六皇子,那他想殺的是誰?
緊跟着,扶容想到一件極其大膽的事情,輕聲問:“五殿下,你是想殺了我嗎?”
原本一言不發的秦骛聽見這話,猛地看向他,厲聲喝止:“扶容,不許胡說!”
扶容卻覺得自己的推斷合情合理:“你安排刺客,一定是想殺了誰,要殺了我嗎?為什麽?”
秦骛可以容忍扶容揣測其他,絕對不能容忍,扶容竟然揣測他要殺了自己。
他怎麽可能要殺了扶容?
“不是!”秦骛雙手捏住扶容的肩膀,“不許胡說!”
秦骛察覺到,扶容好像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知道是淋雨淋的,還是因為害怕他。
扶容輕聲問:“五殿下究竟為了什麽?”
秦骛動了動嘴唇,喃喃道:“為了你。”
扶容沒聽清:“什麽?”
“為了你!”
秦骛再也沒了顧忌,對扶容袒露自己這陣子所有的安排。
“不錯,那幾個人是前陣子放火的奸細,他們不是我的人,反倒是我的人,把他們趕到太子眼皮子底下。”
“結果你那個廢物太子,我都把人趕到他面前了,他還抓不住,簡直是蠢笨至極!”
“我不想再給他添一筆功勞,
我準備自己做一場戲,把這幾個人抓住,在老皇帝面前立個功。”
所以他選在了春獵的時候。
其他時候,他無兵無權,無法順理成章地演一場抓獲賊人的戲碼。
只有在獵場裏,他有侍從、有武器,合情合理。
五殿下抓住了太子殿下抓了幾個月都沒抓到的縱火犯,多大的功勞啊。
他只是想立一場功。
今日一早,他就帶着人進了林子,等着那幾個奸細過來見他。
可他沒有想到,扶容會被卷到這裏面來。
扶容不解地看着他。
立功?秦骛竟然會想要在老皇帝面前立功?
他從來都看不起老皇帝。
秦骛按着扶容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定定地看着他,笑了一下:“等我立了功,老皇帝問我要什麽賞賜,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你要過來了。”
扶容只覺得脊背一涼,方才淋了雨的寒氣忽然順着小腿爬了上來,讓他忍不住發抖。
秦骛兜了這一大圈,收攏奸細、自導自演、立下大功,還是為了那個目标——
讓扶容給自己做伴讀。
扶容還以為他早就放棄了自己,原來他是在暗中謀劃一場大局。
這場大局,背後的目的,卻無比荒誕。
多可笑,秦骛缜密安排了這麽多,就是為了一個小伴讀。
扶容卻覺得更加害怕。
他忍不住後退一步,卻因為秦骛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再退不得。
扶容頓了一下:“五殿下,太子殿下跟我說過……”
秦骛扯了一下嘴角:“太子?你以為他能為了你和皇帝對抗?他這個蠢貨,讓你身陷險境,還沾沾自喜……”
扶容神色認真,打斷了他:“五殿下慎言。”
“扶容,你和太子走得太近了,老皇帝早就盯上你了。我早就說過了,太子根本沒辦法護住你,他還使勁撩撥你,他不是蠢貨,誰是蠢貨?”
秦骛毫不留情,語氣冰冷:“他永遠是他爹的好兒子,他哪裏護得住你?就算老皇帝要處死你,他只會哭哭啼啼、磕頭求情,他不會為了你違抗皇帝。”
“六皇子一樣,林意修也一樣。”
秦骛志得意滿地看着他:“扶容,我的謀算,從來沒有遺漏,你是我的伴讀了。”
扶容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秦骛頓了頓,又道:“我算漏了一點,上午我見你沒起來,我以為你不會進林子裏,我沒想到你會撞上那些奸細。”
他無比誠懇:“我錯了,扶容,這一點我錯了。”
扶容愣愣地看着他,輕聲道:“秦骛,會死人的,你把刺客放進獵場,會死人的。”
秦骛定定道:“這世上,除了你,所有人的命都不算命,我也一樣。”
“秦骛,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看見你和太子、和六皇子、和林意修,玩笑打鬧,我就瘋了。”
秦骛把扶容一把抱進懷裏。
兩個人身上都是雨水,濕漉漉的,也沒有擦,抱在一起就濕透了。
就像是秦骛把扶容拖下了水。
扶容被秦骛緊緊地抱着,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用力推開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在雨聲中格外清晰。
秦骛在原地站定,連頭都不曾偏一下。他擡起左手,捂住被打的半邊臉,沒忍住笑了一下。
雨水順着他的臉、手掌,往下淌,他
活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下一刻,“轟隆”一聲巨響,雷聲伴着閃電,瞬間照亮整座破廟。
正中的神像被照亮,神像悲憫,垂眼看着眼前的場景。
扶容如同神明一般,站在秦骛面前,方才揮動的手微微發抖。
秦骛看着扶容,虔誠認錯:“扶容,我錯了,害你受傷,我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