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吃醋
大街上。
“殿下……”扶容紅着眼眶, 小跑上前,撲進秦昭懷裏。
秦昭不喜熏香,身上帶着的味道, 是文書筆墨專有的味道, 沉穩溫和。
他原本打算就寝,忽然發現扶容不在, 問了侍從,才知道扶容出門了。
秦昭睡了一會兒,沒多久就驚醒過來,問了一聲, 扶容還是沒回來,他擔心扶容遇上了什麽事, 便帶着人出來找。
現在看來, 扶容是真的遇到了什麽事情。
但現在還是在大街上,人還很多,還有秦昭自己的下屬,他們都還看着。
秦昭不自覺紅了耳根, 身形也有些僵硬,卻沒有推開扶容, 緩緩擡起手, 摸摸他的腦袋,又拍拍他的後背。
“怎麽了?別哭, 孤幫你做主。”
扶容靠在他懷裏, 緊緊地咬着牙,努力忍住眼淚和哭聲, 但他的眼淚還是沾濕了秦昭的衣襟, 哭聲也斷斷續續地洩露出來, 像小貓的哽咽,小小的、悶悶的。
他本來是不難過的。
他本來已經平複好心情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太子殿下一問他,他就忍不住了。
事情太多了,他跟秦骛把所有事情都攤開說了,秦骛想把他抓走,他還紮了秦骛兩下。
秦骛竟然說,他喜歡自己。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Advertisement
扶容趴在秦昭懷裏,整個人都在發抖。
還好,還好太子殿下來找他了。
扶容抱着秦昭,哭得說不出話來。
秦昭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站着,等他哭完。
扶容哭了一會兒,強忍着情緒,擡起頭,想要抹一抹眼睛“殿下……”
忽然,他看見自己的手上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扶容一激靈,馬上回過神。
肯定是秦骛身上的傷口蹭到的,不能被太子殿下看見,否則……
扶容連忙把手收回來,扯了扯衣袖,把血跡藏好。
扶容垂了垂眼睛,輕聲道“殿下……”
秦昭溫聲問“扶容,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扶容回頭看了一眼客店。
他不想讓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出來和秦骛見面。
倒不是他想幫秦骛隐瞞什麽,他只是不想在太子殿下面前,和秦骛有什麽牽扯。
萬一太子殿下誤會了什麽,那怎麽辦?
他又不敢把前世的事情告訴殿下。
他已經打算把前世的事情全部斬斷了,那些事情也就不必告訴太子殿下了。
扶容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我遇到了兩個醉漢,他們在打架,我……我被牽連了。”
秦昭朝侍從擺了擺手“進去看看,把人分開。”
扶容連忙道“客店裏的小厮已經處理好了,不用了……”
秦昭低頭看看他,見他模樣狼狽,頭發也散了,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便點了點頭。
“好,那就不派人進去看了,你可有受傷?”
扶容搖搖頭“差點就被打到了。”
秦昭想要握住他的手,扶容害怕自己手上的血跡被他發現,連忙把手縮回來。
秦昭也不曾多想,扶容不讓碰,他就不碰。
他只當扶容是被吓壞了,無奈地笑了笑“回去孤給你安排兩個侍衛,你一個人出門,也不太方便。”
“好。”
秦昭擡起手,捋了一下扶容散落在額前的頭發“回去罷。”
“是。”扶容不自覺回頭看了一眼。
最高處的房間,黑洞洞的,一盞燈也沒有點,仿佛有人站在窗邊,但是扶容看不清楚。
或許是秦骛。
扶容回想了一下,雖然他當時很狼狽,還哭了,但是這幾天準備好的話,全都跟秦骛說了。
他跟秦骛說清楚了,現在和前世不一樣,他也不要像前世一樣喜歡秦骛了。
他還說了好幾遍。
至于秦骛有沒有聽進去,那就是秦骛的事情了。
扶容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秦昭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扶容?”
“殿下,走吧。”
扶容剛往前邁了一步,一時間沒站穩,整個人忍不住往邊上一倒。
秦昭連忙扶住他“怎麽了?”
扶容蹙着眉,有點不好意思“殿下,我腿軟……”
可能是被秦骛吓的,也有可能是他忽然洩了力,在太子殿下身邊,他總是比較放松一些。
扶容現在回過神來,不好意思讓秦昭總是扶着他,使勁跺了跺腳。
快點恢複!
忽然,秦昭皺了皺眉,輕輕地“嘶”了一聲,扶容也感覺自己腳下踩到的東西不太對。
扶容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低下頭,想要看看自己踩到了什麽。
他好像踩着太子殿下的腳了。
秦昭扶着他“好了,別跺腳了,孤扶你走罷。”
扶容整個人羞得臉頰通紅,恨不能找個地方鑽進去。
他就這樣被秦昭扶着,一蹦一跳地走掉了。
高樓上,秦骛靜靜地看着底下的場景。
扶容和秦昭走了。
秦骛捏緊了拳頭,目光晦暗。
扶容說的,他已經找到更喜歡他的人了,這個人就是秦昭嗎?
怎麽可能?秦昭怎麽可能比他還要喜歡扶容?
他是這個世上最喜歡扶容的人,其他人都比不上他!
扶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秦骛仍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
直到冷風吹來,吹在他被鮮血浸濕的衣襟上,冰冷冷的。
秦骛垂眸看了一眼,他的前胸和後背,分別被扶容紮了一下,兩個傷口竟然還有點對應。
秦骛忽然感覺,自己被扶容那柄小小的匕首給紮穿了,他的傷口兩面透風,涼飕飕的,像是他的心髒被人剜去了。
秦骛不想關上窗子,只是走回房中,在扶容方才坐過的軟墊上坐下,拿起扶容方才喝過的茶杯,仰頭将茶杯裏還剩餘半口的茶水飲盡。
他好喜歡扶容,天底下沒有人比他更喜歡扶容。
可是扶容不要他了,他的心髒被挖空了。
秦骛抓過旁邊的包袱,從裏面翻出一瓶金瘡藥。
他不覺得身上的傷口有多疼,只是這兩個傷口一直在透風,弄得他的心髒一抽一抽的,他想把傷口給堵上。
秦骛解開半邊衣裳,露出精壯的手臂和寬厚的肩膀。
傷口紮得不深,這應該也是扶容第一次拿着匕首紮人。
扶容膽小,從前在冷宮裏,秦骛随手打落幾只鳥,給他們加加餐,扶容都不敢殺。
秦骛只覺得心疼,那時扶容有多慌張,才敢用匕首紮他?
他又欺負扶容了。
秦骛捏着細頸小瓷瓶,往傷口上揚了點白色的藥粉。
秦骛動作随意,一揚手,藥粉便撲在他的面上。
他沒留神,吃了一點進嘴裏。
秦骛皺了皺眉,嘴裏一片苦澀,就像是心底後知後覺蔓延上來的。
好罷。
秦骛伸出手,先把藥粉倒在自己的手心裏,然後拍在傷口上。
藥粉和鮮血攪和在一起,糊成一片。
秦骛卻仍舊覺得心髒空蕩蕩的,他重複着動作,把大半瓶藥粉都糊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點用處都沒有。
秦骛從前受過的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從前在冷宮,他經常和外面的野貓野狗幹仗,後來搞權謀詭計,刀傷劍傷,明槍暗箭,都是家常便飯。
再後來,扶容死了,他不顧一切找到法子,想要再見到扶容。
他是銅筋鐵骨,受了什麽傷,用藥粉抹一抹就好了,一點兒也不疼。
可是現在,他只是被扶容紮了兩下,他就感覺扶容把他的心髒都剜走了。
他怎麽會這樣?
秦骛難受至極,皺着眉頭,幾乎要發瘋。
秦骛随手抓起一塊布,把抹在傷口上的藥粉擦掉。
既然沒有用,幹脆擦掉。
傷口的血原本已經止住了,秦骛這樣一擦,傷口再次裂開,鮮血再次湧出。
秦骛忽然眸光一亮,他隔着布料,狠狠地按了一下傷口。
他記得,方才扶容要推開他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扶容故意按他的傷口,想要讓他松手。
有點疼,但也只是一點點。
這麽一點點痛覺,能夠讓他假裝扶容還在他懷裏。
是扶容在按他的傷口。
秦骛面上忽然有了笑意,使勁按下傷口。
只要想到扶容,他就高興。
秦骛跪坐在扶容坐過的軟墊上,弓着身子,幾近瘋狂地按壓自己的傷口,好讓自己能感受到扶容來過的證明。
他無比歡喜,從喉嚨裏擠出一聲聲無意識的呓語“扶容、扶容……”
可是這時,他的耳邊,忽然傳來扶容的聲音。
——我不信你了。
——你要分清楚,前世和現在。
——我已經不想喜歡你了。
扶容的話,仿佛還在房裏回蕩。
他既然要假裝扶容還在他懷裏,那扶容必然會對他說這幾句話。
秦骛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
扶容已經不要他了。
秦骛緊緊地咬着後槽牙,抓起扶容遺留下的匕首,想要再紮自己一下。
他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只能用這種辦法維持痛感。
秦骛無比确信,他喜歡扶容,從來不曾改變。
只是一開始,他不敢相信扶容的真心。
後來,他又不肯承認,自己喜歡上了扶容。
再後來,他太過自負,以為喜不喜歡都無關緊要,都是些不痛不癢的瑣事。只要扶容喜歡他就足夠了,至于他,反正他心裏喜歡扶容,說不出口就不說了。
他以為自己登基之後,有權有勢,就能更好地護着扶容,他和扶容也就能像從前一樣,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卻不知道,扶容在他身邊,總是被他惹哭,全然不是他想的那樣。
直到現在,他徹底失去扶容,扶容也不要他了。
秦骛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扶容只要一句很簡單的“喜歡”,還求了他很多次,為什麽他就是不肯說?
為了他莫名的謀算,他總是在計較輸贏,竟然以為,自己若是對扶容說了“喜歡”,那他就輸了。
他以為愛情和權謀詭計沒有差別,他可以靠着陰謀詭計得到皇位,也就可以如法炮制,得到扶容。
他以為扶容和朝臣下屬沒有差別,他可以靠着武力威懾、權勢壓迫,将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也可以如法炮制,把扶容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可是他大錯特錯。
愛情和權謀詭計不一樣,扶容也和他的朝臣下屬不一樣。
他把對付朝臣對手的陰謀詭計,用在扶容身上,希望他向自己臣服,簡直是大錯特錯。
扶容根本不需要什麽算計圈套,也不需要什麽金銀珠寶,只需要真心的一句“喜歡”,扶容就會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陪着他,為他做事。
可是他沒有,他連一句“喜歡”都沒有給扶容。
分明他自己在聽見扶容對他說“喜歡”的時候,也是無比高興的,他知道這句話有多大的力量,可他就是不肯把這句話給扶容。
難怪扶容要走,難怪扶容不要他了。
秦骛攥着扶容的匕首,剛想紮自己一下,忽然,匕首反光,映照出雪白的光芒,照在他面上,照進他深邃的雙眼之中。
秦骛恍惚擡起頭,看着夜空當中,一輪圓月。
圓月皎潔,和金銀散發出的光一點也不一樣。
秦骛終于意識到,扶容不是金銀,而是明月。
這時,扶容跟着秦昭回了郡守府。
“奴先回去洗漱,等會兒馬上過去給殿下守夜。”
“好。”
秦昭還想讓随行大夫過來給扶容看看,扶容推說不用,直接鑽進了自己房間。
“殿下先回去睡吧,我馬上就到。”
“好……”
秦昭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轉過頭,想要喊來侍從“去查一查,今晚那條街上……”
秦昭頓了一下,想了想,還是作罷“罷了,不必查了。”
畢竟是扶容自己的事情,他既然說沒事,不必探查,那就是不必。
秦昭雖然好奇,但也不想越界。
倘若扶容想告訴他,日後自然會告訴他的。
若是扶容不告訴他,那也是扶容自己的選擇。
他不能去查。
秦昭擺擺手,讓侍從退下去,獨自回了房間。
另一邊,扶容回到房間,關上門,确認沒有人在看他,才走到盛滿水的銅盆旁邊,撩起衣袖。
他的手上還沾着秦骛的鮮血,衣裳上也有。
所幸沾上的不多,天又黑了,太子殿下應該也沒有注意到。
扶容把雙手泡進冷水裏,搓了搓。
秦骛的話好像還在他耳邊回響。
秦骛說,他喜歡扶容。
秦骛還說,天底下,他憎恨所有人,他只喜歡扶容。
秦骛還以天□□義起誓。
扶容想,倘若是前世的自己,就算是和秦骛吵過架,只要聽見這些話,他肯定能高興得立即回頭,乖乖地鑽進秦骛懷裏。
可惜,現在的扶容,已經不是前世的扶容了。
秦骛對他說這些話,他意外、驚訝,心中免不了有波瀾。
可是他唯獨沒有想過要回頭。
他沒有很多個五年,已經浪費過一次,把命都賠了進去,不能再浪費第二次了。
不管是論情,還是論理,他都不要再喜歡秦骛了。
扶容把手上的血跡搓幹淨了,拿起巾子,擦幹手,然後換衣裳。
換衣裳的時候,扶容身上忽然掉出來一塊布。
扶容低頭定睛一看,是那塊小藍布。
扶容彎腰把東西撿起來,原本想把它扔掉的,畢竟這東西被秦骛拿走那麽久。
可是……
扶容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留着也無妨。
扶容把小藍布疊好,塞進包袱裏,換了幹淨的衣服,确認自己身上沒有血腥味,才抱着薄被,去了太子房間。
他輕輕叩門“殿下,我來守夜。”
房裏的秦昭應了一聲“進來。”
扶容推開門,從門外探出腦袋,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殿下。”
又過了幾日。
扶容再沒有去那家客店找過秦骛,他想,他已經把事情說得足夠清楚了。
要是秦骛聽不懂,秦骛自己會來找他的。
秦骛不來找他,那就最好。
秦骛總是發瘋,扶容也招架不住。
淮州事宜處理完畢,秦昭又去附近幾個州郡看了看新修的河堤,沒有其他問題。
底下人已經在準備回都城的事宜了。
這天,秦昭整理卷宗,扶容坐在旁邊,幫他研墨。
侍從進來禀報“殿下,一切事宜準備就緒,随時可以啓程回都城,敢問殿下何時啓程?”
秦昭想了想,沉吟道“再過兩日罷。”
“是。”
侍從退下去了,沒多久,林意修又進來了。
林意修行禮“殿下,之前要我審訊的事情問到了,陳郡守給殿下……”
秦昭擡起頭,清了清嗓子,朝他使了個眼色。
林意修不明就裏,但還是閉了嘴。
秦昭轉過頭,對扶容道“扶容,你出去沏杯茶罷。”
扶容指了指放在他手邊的茶盞“殿下。”
秦昭哽了一下,端起茶盞,仰頭喝盡“好了,出去再沏一盞。”
扶容疑惑地皺了皺眉,但還是端着茶盞出去了。
林意修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同樣有些疑惑。
秦昭又輕咳兩聲,道“你說罷。”
“是。”林意修轉回頭,“不出殿下所料,陳郡守給殿下設宴下藥一事,背後确實有人指點。”
“是誰?”
“是……王玄,王老太傅的幼孫。”
秦昭一聽見這個名字,整個人都有些驚訝,連忙問道“是他一個人的主意,還是……和老師有關?”
王老太傅名為王時貞,曾經是昭陽殿的太子太傅,是秦昭的老師,後來因為年歲大了,才挂了虛銜,他可以說是看着秦昭長大的長輩。
前幾日,秦昭對陳郡守給他下藥一事,十分懷疑。
那場宴會上,對方準備的是他最喜歡的墨竹香,菜色是他最喜歡的,酒也是他最喜歡的,甚至于布置陳設,都是他喜歡的。
就連對方請他上船的借口,也是他一定會答應的。
陳郡守遠在南邊,對他的事情,怎麽會打聽得如此細致?
所以秦昭讓林意修去審問一下這件事情。
沒想到審問出來,這件事情竟然和他的老師有關。
林意修道“殿下安心,此事應當是王玄一人所為,王老太傅并不知情。”
秦昭稍稍松了口氣“你且細細道來。”
“是。”林意修俯身行禮,“殿下尊師重道,每月必定前往王老太傅府上拜訪,或留下用膳,或留下住宿,殿下與那王玄也算相識,所以,王玄總是暗中留意殿下的喜好。”
“那王玄每回留意了什麽,便在暗中,向朝中官員,高價出售殿下的喜好,小到殿下愛喝的茶水,大到殿下身邊的侍從,幾百兩到幾萬兩銀子不等。”
“底下官員,為了讨好殿下,竟然也乖乖上鈎。為求穩妥,王玄也要拿着他們的把柄,這樣就算被發現了,也不會攀扯出對方。”
“這回殿下南巡,陳郡守以為是大禍臨頭,便火急火燎地派人向王玄買了幾十條殿下的喜好,設了這個局。”
“此事隐蔽,王老太傅又是殿下的老師,此事原本永遠不會敗露。若不是這回,陳郡守急功近利,破綻太大,也不會被抓到。”
秦昭聽他說完事情原委,眉頭一擰,擡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簡直是聞所未聞,天底下豈有這樣的事情。”
林意修問“如今,殿下打算怎麽辦?”
“立即将此事上疏父皇,請大理寺去抓人。”
“是。”林意修遲疑了一下,又問,“倘若王家阻攔,王老太傅也……”
“老師是深明大義之人,将此事說與他聽,他會秉公辦理。此事也不必念及私情,為避嫌,此事全權交由大理寺處置,孤不會摻和。”
“是。”
林意修放下心來,剛準備退走,忽然又想起什麽,問道“殿下,為什麽不讓扶容聽着?這種事情,雖然駭人聽聞,但也沒必要刻意支開他。”
秦昭清了清嗓子,輕聲道“這種事情,怎麽好讓他知道?”
“什麽事情?”
秦昭壓低聲音,小聲道“孤派人去查,孤被人下藥的事情,有點兒髒。”
被下藥,還要去查,他在扶容面前,一向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上次被下藥,純屬意外,扶容應該已經忘記了。
若是他次次提起,那也太難為情了。
林意修皺眉“扶容連聽都不能聽啊?”
秦昭擺手道“他不能聽。”
處理完最後一件事情,他們終于準備啓程回都城了。
這天清晨,郡守府門前,侍從們牽來馬匹。
他們要先騎馬去渡口,然後上船,按照原路返回。
扶容拽着缰繩,翻身上馬,在馬背上坐穩。
林意修和他并肩而行,笑着同他說話。
“這回若是論功行賞,你也有一份功,你看能不能從掖庭裏出來,做一個官。”
扶容忽然想起,前世林意修也是這樣對他說的。
他也可以做官。
扶容有所觸動,笑了笑,問道“林公子覺得,我可以做什麽官?”
林意修認真地想了想“你從前虧欠的書本太多,還是先去诩蘭臺,做一個侍墨郎,小書童,等念書念得多了,再做其他的。”
扶容笑着點點頭“嗯。”
前世他也是這樣說的。
林意修小聲對他說“你在路上,趁着太子心情好,就跟他提。”
扶容靠近他,和他說悄悄話“我知道,多謝你,林公子。”
“不必客氣。”
這時,一直走在前面的秦昭,忽然回過頭,喊了一聲“扶容。”
扶容轉過頭“殿下?”
秦昭頓了頓,卻問他“你現在騎馬,可還習慣?”
扶容點點頭“多謝殿下,我很習慣,現在不會摔了。”
秦昭又道“你還是上來罷,孤和你一塊兒走,放心一些。”
“是。”扶容騎着馬上去,忽然,他想起什麽,懷疑地看向秦昭。
秦昭問“怎麽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你又在懷疑我喜歡林公子嗎?”
秦昭輕聲道“孤沒有。”
“之前在船上,殿下就有懷疑我和林公子……”
“好了,孤承認,但是你也不要一直說。”
“噢。”扶容捂住嘴巴,不再說了。
這時,他們正巧路過那家客店。
客店裏,秦骛和幾個屬下剛吃完早飯,也準備回都城了。
秦骛背對着門口,坐在長凳上。
他不由地在心裏對比,好像他從前也吃過扶容和林意修的醋。
他吃醋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他故意兇扶容,故意欺負扶容,威逼利誘扶容說喜歡他,以确保扶容不喜歡林意修。
秦昭又在做什麽?他就這樣和扶容說說笑笑,就把事情帶過去了,沒有威脅,也沒有恐吓。
秦骛拿出随身攜帶的筆墨經文,找了一行空白的,在之前寫的“喜歡就要說”後面寫上——
吃醋也要說。
原來他對扶容,真的差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