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真這麽說?”

“是的。”

文徵目光落回去,邁步想進去,那一刻裏頭的男女忽然笑了起來,明明是場上出了個有趣的牌,那種張揚卻令文徵一瞬有些無所适從。

如今再仔細看一眼這場子,哪個不是資本場打滾浸潤多年的?

酒局能過三巡也不皺一下眉,那些在任何知名權貴面前也肆無忌憚的交際花。

文徵看到了他身旁的那些男男女女。

鮮豔熱烈。

隔着一道牆,跟她靜寂的周遭像兩個世界。

他明知道她不适應這種場子才說希望他出來的。現在這節骨眼進去,怎麽說正事?

他故意的。

想到這,文徵站了會就扭頭離開了。

她最後沒有進去。

只是給宋南津發了消息,表達來意,說來找過他了。

跟服務員示意過後良久也沒等到人,反而是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宋南津只瞥一眼就猜到她發的大概是什麽內容。

旁邊女人俏聲說:“宋先生,這把您牌很好啊,肯定自摸。”

宋南津側目看外邊,忽然失了什麽打牌興致。

耳邊再熱絡他心裏也一潭死水。

她人都到跟前了都不願邁那一步跟他低頭,哪怕那麽一句。

這事,文徵很抱歉地和朋友表達了歉意。

“我哥他們在玩,感覺進去也不好說事,這樣,晚點我回去幫你問問,可以嗎?”

實在是沒辦法,可以回去再等等宋南津那邊怎麽說,她想過了,反正是宋南津認識的人,或許回去可以看他半夜回不回,再找機會和他好好說說。

他也不是什麽特別難講話的人,通情達理,好好說,應該可以。

朋友柳碧琳也不是什麽不好說話的人,爽快道:“好,我們也不急,你能願意幫我們,已經很感激啦。”

文徵彎唇,心裏才算踏實了點。

這兩年再次跟宋南津碰到。

她覺得她和對方之間的關系應該有所緩和。

大家這兩年都有新的成長變化,見到能心平氣和聊天,本身是一種進步。她不再是他的衆矢之的,或許,他能慢慢釋懷,能跟她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

文徵這樣想。

離開的時候柳碧琳問:“文徵,你和那個哥哥,什麽關系啊?”

柳碧琳見到他了,那會兒跟着文徵一塊進去悄然瞟了眼,雖然在她旁邊也跟着等,但實打實見着那人一眼,長得好帥。

“這都不平常的帥了吧。難怪那麽多女生圍着,都想往他跟前湊,你跟他關系好嗎,他家裏是不是特別有錢?文徵,我好羨慕你有特權,直接認識這種圈子的人,要是我,別說前幾年好好學習了,對着這樣的人我魂不被這哥哥給勾走都不算數。”

文徵聽着這話,把心裏話壓回舌根,說:“還好吧,其實相處起來也挺難的。”

“怎麽個難法?是不是和這樣的有錢人相處還是蠻艱難的。”

“嗯,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文徵睫毛垂了垂,心裏自己開始想。

是這種艱難嗎,是吧。

與蘭春姑母那種雷厲風行心直口快的女強人相處就蠻難的,對方強勢,受了資助就有很多事做不得,什麽都得聽對方的。

再比如黎纖,大小姐脾氣俏,文徵從小都是聽着她的抱怨,和人做好朋友,關系都是經營出的。

再比如。

宋南津。

冒出這名字,文徵下意識壓緊了唇。

和他的難,她竟是說都說不出口。

她說:“不說了,回去吧。”

現在還早,公交車還有,兩人本來說去公交站搭個車,沒想剛過去就碰到一不速之客。

在夜色中看到張寄時,文徵腳步都不自覺停頓了下。

神色瞬間不大好,于是側過了頭。

柳碧琳不知道,還打招呼:“張寄?你怎麽來了,好突然,來接我們文徵啊?”

張寄什麽也顧不上,眼裏只有文徵,走過來就抓住她的胳膊:“徵徵,你在幹什麽,為什麽沒回我消息,我這兩天還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知道嗎,這事我真沒辦法了,打證明最後期限就這兩天,我感覺我要完了。”

柳碧琳的招呼落到地上被無視,還有點尴尬。

文徵立馬就開始掙手,冷靜說:“你先松,有什麽好好說,我朋友還在這,她剛剛還跟你打招呼。”

她知道張寄是被這事磨得沒透了,自從她上次說兩人各自冷靜後就沒找他,文徵平時有什麽可以為他想,可真放一些話,那就是認真的。

她希望看到她想要的一些反應。

譬如張寄處理這事的幹淨利落,或者說他的一些堅定态度。

她不想主動去怎麽樣,把自己姿态太被動。

可沒想過會這樣。

現在看來确實是更失望透頂。

張寄像才清醒,眼神落回對方身上,跟人打了招呼:“嗯……好久不見,柳碧琳。”

柳碧琳已經悻悻了,不敢說話,站旁邊等他們兩人講。

文徵說:“怎麽,事情擺平不了,北京的牛逼團隊去不了,你着急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這幾天我一直為了證明這事四處奔波,不是故意不哄你,你還在為我這些天忙事情冷落你生氣?”

文徵覺得不可理喻:“什麽為冷落我生氣,上次我說雙方各自冷靜的話白說了。”

張寄搖頭:“沒有,我真的沒有。”

“不是有沒有,你清者自清要是沒有當然沒有,我說的是什麽,是一個态度問題,你在幹什麽?”

張寄講不出話,望着文徵,這個他認識那麽多年,在他印象裏脾氣柔和知性的女孩。

他甚至不知道她突然說的這些話,脾氣是哪裏來。

她還有這一面。

他心裏着急,知道正事要緊,別人他暫時也顧不上。

“旁邊還有人,文徵,你給我留點面子。”他有點求情的意思,壓低聲音:“你知道的,我人生這輩子就指着這個機會了,我只有這一次,求你。”

文徵心裏忽的輕刺一下。

她輕笑:“确實,誰的人生不是只有一次機會。”

人生七年,六年平安喜樂,人都在最後一年變了。

從那年他們倆都考了高分,都擠同一個專業名額,都各自做選擇開始。

高分的欣喜,上岸的高興,找到新工作的喜悅,他們慶祝,幻想着光明前景。

張寄說:“徵徵,我們這輩子的願望終于要實現了,以後我要好好工作,好好賺錢,讓我爸過上好日子,為你買房子給你買車,你不再是一個人,你不會是孤兒,你有我,有我們。”

文徵高興嗎,活了這麽久,跟他認識從高中到現在,或許平靜無瀾的心總會有那麽一秒是動容的吧。

但在社會、名利、金錢欲望的驅使下,兩個同行的人也會慢慢漸行漸遠,觀念産生分歧。

從張寄第一次在分院和她說想北上時她就有預感了。

他們會分開。

此刻張寄說:“我問了,你那個哥哥可以,文徵,你幫我找你那個哥哥好不好,說一句話的事,他能辦到的,求你。”

文徵很不能理解,甚至看對方的眼神開始陌生。

“或者,或者找找我們的主任,解釋一下。”

文徵說:“張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張寄情緒也忽然崩潰,聲音發軟。

“徵徵,我爸生病了。”

黑夜。

路邊轎車緩緩駛過。

引擎熄了火,駕駛座上的男人抽出一根煙,含嘴裏,沒開車窗,就這麽點燃了,火光在昏暗的車廂裏燃起。

宋南津望着路邊說話的幾人,昏黃燈光透過窗打在他臉上,明暗交接。

文徵和張寄這一場交談不歡而散。

她無法理解對方這些請求以及他的态度,他太不冷靜了,他此時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什麽是男人的擔當什麽又是男人的責任。

而說到一半。

張寄帶來的一個消息也令文徵不能淡定。

文徵才知道原來他爸前幾天突發腦梗血進了醫院,老人怕她擔心也沒告訴,一直瞞着,還是現在張寄情緒實在繃不住了才知道。

和柳碧琳坐上回去的出租車時,文徵半天沒講話。

柳碧琳擔心她情緒,路上安慰:“其實出了事着急點也正常。更何況你也不知道他爸這節骨眼出了事,但其實是他爸的話他應該擔主要責任,不要往心裏去,沒事的,不是你的錯。”

文徵問:“這事,是我太不近人情了嗎?男朋友出事,我這樣是不是太冷血。”

朋友搖頭:“要看什麽事,更何況我覺得他确實太着急了,再怎麽樣也不能這樣跟你說話啊,搞這麽難堪。”

文徵說:“因為我那天和他提了分手。”

柳碧琳眼瞪大:“啊,不是吧。”

文徵和張寄大學時關系就好大家誰都知道,驚羨他們的感情他們的關系,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誼,可他們有。

大家羨慕文徵身邊永遠有一個辦事妥帖的張寄。

知道他們是最配的一對,即使他們沒有在一起。

所以後來他們在一起都很高興。

沒想到金童玉女也走不到最後。

說起這個,文徵手指稍微有點無所适從地搓了搓自己衣服:“想不到吧,我自己也想不到,當時怎麽能那麽冷靜說出來的。可能是他想走的那一刻,也可能我知道我們沒什麽未來的那一刻,他的心變了,異地戀,未來又未知,我就說了句希望各自冷靜各自沉澱變好,這沒錯吧?更何況他還出了這種簍子。”

柳碧琳嗯了聲:“是。”

“可現在我甚至不知道這麽決斷好不好,是不是該為了人情幫他,你知道嗎,他爸媽真的很好,我高中生病進醫院一個人,跟同一級的他認識,當時他爸媽看我沒錢,把最後那點錢給我讓我付醫藥費,後來都沒要我的,我想還,張寄就說不用,這都哪跟哪,我們就認識了。後來,他母親過世我也是經歷過的。”

“徵徵,沒事的。他父親這事誰又能知道。”

“是,即使這樣了,他還是執意了想去北京。”

兩人無話,空氣沉默良久。

文徵想到了什麽,忽然說:“你先回去吧,我再回去一趟。”

文徵是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再回那個會所。

一個晚上,重蹈覆轍。

再來這金碧輝煌的場所時,站在前臺的文徵手都有點涼。

她慢聲又禮貌地和人說了自己訴求,說她來找宋南津,希望他可以見自己。這次她沒有那麽不留餘地,而是好好和前臺說了,語氣也稍微放軟了些。

“就說,說是文徵,有事情想來找他,希望他可以見一下她。”

知道這樣說宋南津就肯定會見她。

可真正低頭時還是有那麽點不能适應。

前臺打了內線,過後給她答複:“不好意思,那邊包間說宋先生不在,半小時前出去了。”

“出去了?”

“是。”

文徵意外。

之後出去外邊吹着冷風,迷茫不已。

他走了,這場子不到後半夜都不會散的,他會去哪,公司有事,還是回去家裏了,那他會知道家裏空無一人嗎。

她站在門口,拿着手機看微信界面,猶豫要不要發那條短信。

他應該知道。

不,是肯定知道,知道她有事找他,而且很急。

那麽是為什麽呢。

他還想拿什麽手段來折騰她嗎。

猶豫了好幾分鐘文徵才打出那個字。

[哥。]

她實在不知道找誰,或許,這次是得實實在在找他幫一次忙了。

她把消息發了出去。

然後盯着綠色框的消息,心頭有些發顫。

她怕消息涼那兒太久了尴尬,就馬上打字,删删改改想明确表達來意。

可沒等她說別的。

聊天框忽然彈出一條消息。

[宋南津:對面。]

文徵下意識擡頭。

就在距離她十米的馬路對面,一輛黑色奔馳停在那兒。

隐于夜色,立于樹蔭。

車窗開着,男人胳膊搭在車窗邊,骨節分明的手指,微挽起的袖口。他視線盯着前邊,馬路,或方向盤,就是沒看這邊。

明暗之際,文徵只看見宋南津平淡無痕的側臉。

作者有話說:

我們哥哥怎麽舍得徵徵來主動呢~嘻嘻

謝謝寶貝們喜歡,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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