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件事,黎纖也知道了。

吃完飯後兩人在房裏談了下心。

她問文徵:“你要幫張寄嗎?”

文徵前幾天過得都有點不在狀态,現在才好點。

看手機上邊還有張寄他爸發來的關心短信,又是說家裏怎麽樣了,要他們別忙,抽空可以回家吃個飯。她不知道怎麽面對長輩,消息都沒回。

文徵問:“你覺得,這件事的真實可能性有多大?”

黎纖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可能确實是壞心人搞事捕風捉影,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文徵道:“所以我幫不幫的也沒多大關系。畢竟是他的事,我又不是什麽有權有勢的人,能幫着什麽呢,頂多旁邊看着等他怎麽處理,處理得好倒行,處理不好,那真什麽也別想了。”

黎纖了解文徵性子,她重這段感情的,但對方要真是犯原則性錯誤,那這輩子也別有可能了。

她問:“那你舍得嗎。”

“也許吧,我現在也不知道。”

“他是和老師一起吃飯,還是晚上一起出來?他看着也不像那種沒有道德的狡詐的人,怎麽就疏忽成這樣,本來要去北京的科研團隊了是吧,那捅了婁子,都別想咯。”

文徵撐着胳膊望小臺燈出神。

黎纖又說:“你和張寄高中關系就很好吧,那我就好奇了,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到現在好像滿打滿算也有七年了?”

“嗯。”文徵輕聲應。

她跟黎纖好好說了。

聊了下她和張寄。

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又是什麽時候在一起。

文徵說:“高中是一個學校的,那時候确實只是好朋友。是同學,他母親生病,我跟他在醫院認識的,想不到吧。”

文徵好好回憶了一下他們曾經。

說起來還挺美好的,或許每個人高中時代都是這樣,沒什麽特別不好的回憶,有的就是枯燥的課本,等着下課的最後五分鐘,大課間去小賣部碰到喜歡的男生稍微加速一點的心跳。

文徵過去沒有喜歡的人。

張寄可不算,他們高中大學前期就是普通同學。

她這人對感情有點遲鈍,不喜歡交集,不愛講話,列表圈子永遠固定在那麽匮乏的幾個人之中。

沒什麽朋友。

張寄還有點死皮賴臉,老加她。

那時候文徵只對學習感興趣。

大一她有些好奇人體工學,順帶着又延伸到對人體感官反應産生好奇。

她關注過一個話題:[微醺時接吻是什麽感覺?]

當人體溫度過低時産生“熱閃”反應,渾身發熱,聽說會很想親吻,可她是好學生,她從沒跟人親吻過,還蠻好奇的。

她甚至問過張寄有關微醺這個問題,當時大家都青澀,她記得她提出這個疑問時對方詫異的眼神,不敢置信。

“再然後呢?”黎纖興趣上來了。

文徵回憶着,輕聲說:“我也只是無聊提起來問問,不是對誰有那個想法,再然後……”

眼神忽然輕微變了變,像是眼前的畫面忽然插播成另一個,她眼底的色彩也變了。

再然後,是她怎麽樣也不願回想的。

一切的開端。

宋南津當時回國了一段時間,忙于交際,在名利場所周旋肆意。

她對這位宋家哥哥不熟悉,只知道他應該對自己沒什麽好印象,不敢講話。

他是職場新貴,做什麽都儒雅謙和的成熟人士。

她還在研究白酒和啤酒的區別時,宋南津在飯局上跟人觥籌交錯,游刃有餘。

他熟知柏圖斯酒莊的佳釀特性時,而她還在為便利店買了一罐啤酒而沾沾自喜。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事實也确實如此。

她只是一個年幼喪母靠人資助的窮學生,內斂貧瘠,無話可講。在宋家他們也不熟,他們雖擡頭不見低頭見,但基本宋南津也不怎麽會跟她講話,畢竟她覺得代溝應該比什麽都令人喪失交流欲望。

可偏偏那天。

意外場景,酒精導致,情緒上頭。

本來只是一個設想,不知道怎麽鬼使神差的,就說了那麽一句話。

也無妨。

宋南津讨厭她,又怎麽會對她過多關注,頂多看神經病一樣看她。

偏偏,不是那種反應。

不是她預想中該有的冷淡反應,又或者是對她這人有什麽意見的,他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好,什麽都跟她幻想的不同,就像她只是給予了他一點熱水,他卻朝她傾洩過來所有浪潮。

天雷勾地火,酒精泡空氣。

有種溺斃的窒息感一輩子忘不了。

像喉管被勒住,人在至死和極樂之間反複。

她被他摁到牆上,背對着,他從她的耳朵親到後背。

“沒什麽。”思緒忽然中止,文徵手指有點發麻,遏止了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思想。

“然後就和他探讨。那時候還挺單純的,真沒什麽想法,我和他只是朋友,大學也是,可能一開始沒想談戀愛,後來想法又變了,覺得這輩子找一個适合的人在一起或許也不錯。就這樣才一年了。”

“那也不容易,走到一起是緣分,更何況還是學校出來的人,以後遇不到了。能珍惜還是珍惜吧。”

“嗯。”

“但處理的時候你也要以自己為主,不要太為他迷失或是怎麽樣。”

“知道,有些事我自己也清楚的。”

門外,宋南津聽着這些話,淡淡撚滅了指間的煙,邁步離開了。

月末,文徵有兩個大學關系不錯的朋友出了點事,他們是做攝影師的,外出采風攝影時跟路邊豪車車主産生了點口角,總的非常不愉快。對方是有錢子弟,平時嚣張跋扈慣了,當時一個沒忍住就動了手。

文徵的朋友挂了彩,攝影設備也壞了。

本來這事他們占理。

可對方有權有勢,愣是霸着不肯賠償。

他們來找文徵,希望她做記者的能把這事在網絡上帶一下,給他們伸張。

文徵聽得驚心動魄,他們找來時也貼心地倒了兩杯水過去,說:“事情我了解了,可以給你們發到新聞板塊,但熱度我不能保證,而且這種事關注度也不一定有用,說不定幫不上你們的忙,看看警察那邊怎麽說?”

朋友可幽怨着:“說了,報警了,人家怎麽說,說我們這事私下調解,調了啊,人家有錢又怎麽樣,不賠啊,我那設備四萬多呢。”

四萬多,也不是小數目。

文徵沉吟,也在想辦法。

她玩得好的姐妹柳碧琳問:“徵徵,你男朋友,不是認識什麽主任啥的嗎,那,就沒有什麽關系……”

文徵說:“沒,我男朋友就是一普通人,就算有也不是我的關系,沒有那麽容易的。”

“那就這麽算了?人家給個一兩千的,我氣咽不下。”

“咱們是什麽辦法都找了,真沒轍。”

“還是去商量下,少賠點?”

“本來這事就他們的錯啊,哪有你們這樣助他人志氣的,四萬,少一分也不行。”

他們說事時文徵也在手機上翻列表看這事有沒什麽辦法。

文徵說:“對方叫什麽?”

他們拿了照片,名字,說:“就是這人,劉青,家裏還挺牛逼,二世祖。”

文徵看了就沒聲了。

曾經跟宋南津認識的,都知道他圈裏那些人。

富二代,公子哥什麽的。曾經他們在家裏開派對,文徵躲在洗手間洗自己的東西,她從來少言,趁那些人不在才敢回房間,生人不見,宋南津把她當空氣,也從不會介紹。

再後來,那件事以後。

朋友組局。

她在房裏忙作業,收到宋南津短信,要她去某會所。那時候每次看到宋南津這三個字的消息,她的心都會下意識一顫。

她見過一兩個,原先鮮少跟着宋南津出去的那幾次裏。

那個叫劉青的,有印象,确實嚣張,可在宋南津面前也要給幾分薄面。那時她青澀,不敢說話,對方還調侃着喊她妹妹。

宋南津說了一句:“誰讓你喊的?”

別人說妹妹這個稱號是宋南津一人僅有,別人誰都不能碰。

看朋友們着急的那樣,文徵猶豫了許久才說出這個想法:“我可能有個人能找,但也只是有機會,你們別抱太大希望。”

宋南津這兩天都在公司忙,據說昨天還飛了趟航班今天回。

周末,他不在家,那大概率在組局。

坐車上,文徵思緒收攏。

開着車的朋友問:“真的能行嗎?你确定你有認識的人,徵徵你藏龍卧虎啊,什麽時候還認識那種場子的人。”

文徵說:“沒,就是資助人家的哥哥,是認識,就想着能不能說一下。”

“你幫我們親自去啊,麻煩你了。”

“沒事。”

本來也想要不給宋南津發個消息,料想大概率他也不會回。

文徵不知怎麽描述這種感覺。

大概可以這麽說。

任何一個兩年都沒聊天的列表突然發一句就是找你幫忙,大概誰都不會愉快?

位置去得快,是牌局,宋南津兩年前就經常會去打的。

沒進去就聽着裏頭熱鬧喧嚣的聲。

圈內熟人,聲勢浩蕩。

宋南津就坐位置上,文徵跟前臺說了,可怕別人過去說不好事,還是自己過去了,沒到門外,一眼看到一群男男女女裏胳膊搭在他椅背上的女人。

對方混雜在人群中看人家的牌,可視線又繞着彎回到宋南津身上,說:“打哪張呀?”

看一眼,文徵又無聲把視線收回了,和跟着前來的前臺說:“算了,還是勞煩您進去喊他一聲吧。”

屋內,別人過來通報時大家視線下意識往外望了眼,沒瞧見人影。

有人笑了,故意調侃:“怎麽這麽膽小,來找他哥都不敢進。”

宋南津也轉頭往外睨了下,也就看着邊上晃眼一過的一抹衣角,知道是她站着。

心裏有點心知肚明。

猜到她約摸是為了什麽。

別人以為他該說兩句。

他沒吭聲,又轉過了頭,片刻,繼續打牌。

等了沒一會兒,服務員反而出來了。

文徵問:“他怎麽說?”

對方說:“文小姐,宋先生說要你自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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