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手段
賀铮:“難為您了。”
趙總擺擺手:“我也不是全為了姜路野,我是替陸家鳴不平,陸總夫婦對我有恩,我卻只能袖手旁觀,等我百年之後實在沒臉見他們。”
賀铮靜靜地摩挲着杯口,看着杯口上方的氤氲熱氣,心裏想了許多,尚無血緣的人尚念一絲舊情,那還是親爹,那也配是親爹!
“這事情過了這麽多年,馬腳也早收拾幹淨了,當年國家的檔案系統還沒這麽普及,如果不是您還留着東西,我們就是想翻底賬,都不确認還能不能找到。時隔多年,姜潮花用了多少我們也不知道,只能說盡力而為吧。該是讓有些人明白明白,這世上姜路野又有親人了。”賀铮目光凜凜。
趙總:“我明白,盡人事聽天命,如果以後有需要我的盡管來找我,那孩子自從被他爸帶走,我就再也沒見過,開始幾年我總想偷偷去看看,不怕你們笑我,我這樣的身份,連他住哪都打聽不出來。”
賀铮和趙總握手告別:“長相随了父母優點,像岳母更多一些,等過段時間我帶他來看您,高三了功課緊。”
前一天剛下了雨,氣溫有些低,杜宇年又給賀铮揶了揶腿上的毯子。
他看着似乎神游天外的賀铮,輕聲說:“您對太太很上心。”
賀铮回神,視線落在遠處夕陽下從樹上滑落的一片銀杏葉。
“我……其實就是不忍心,他合該在爹媽手心裏如珠如寶的長大,可偏偏讓人丢在了爛泥坑裏,宇年,這種在泥潭邊的孩子,你只要伸手拉一把,他就上來了,要是放着不管也就沉了……”
杜宇年默默推着賀铮的輪椅,他不知道賀铮是在感慨姜路野還是在說自己,賀铮也掙紮過,走運的是他闖過來了,可姜路野就沒那麽好命了……不,應該說姜路野比賀铮命好,他遇上了賀铮。物傷其類,所以賀總才會這樣在意姜路野吧。
杜宇年想着想着思維就發散了,假如五年之約到期之後,姜路野要拍屁股走人,照他家老板現在這架勢,十有八九會真拿鎖鏈把人拴家裏。
賀铮到家時,姜路野已經吃過晚餐,看見賀铮進門,哼了一聲,跺着腳就上樓了。
賀铮看着那個消失在樓梯口的綠色恐龍尾巴一臉莫名其妙。
“怎麽了這是?”
坤叔幫賀铮脫掉外套,笑着說:“聽說您是下午的飛機,放學之後就巴望着大門看您什麽時候回來,一直到吃晚飯您都沒回來。”坤叔壓低了聲音又說:“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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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铮就覺得一口熱粥從嗓子眼涓涓滑入咽喉落入胃袋,心裏說不出來的踏實和熨帖。
“哎,跟個孩子似的。”賀總心裏美,臉上還是要再裝一裝的,他搖着輪椅上了樓梯上臨時加裝的無障礙電梯,來到姜路野卧室門外。
賀總假麽假樣地敲了敲門:“路野。”
裏面姜路野隔着門板喊:“不在!”
賀铮忍笑:“那是誰在說話?鬧鬼了不成,我得進去看看。”
賀铮說着就去擰門,發現門根本沒鎖,這下賀铮笑得更厲害了。
他推門進去,姜路野坐在床邊的懶人沙發上正打游戲,動作十分誇張的往裏扭過身子,那意思小爺正生氣呢,哄不好的那種。
“這麽大一只鬼啊,可得找個人來好好看看,省的哪天鬧出人命。”
姜路野不擡頭,撇撇嘴:“神經病。”
“噫,還會說話?難不成是人,那讓我摸摸身上熱不熱……”
姜路野:……
賀铮:……
姜路野:“來呀,小爺撩開衣服讓你摸。”
賀铮面無表情看看他,又看看姜路野伸出來抵住輪椅轱辘的腳……
這他媽就是個狡猾的小狐貍精!
“把衣服穿好,一個omega像什麽樣子。”
姜路野回卧室就把恐龍睡衣換成了普通的家居服,上面是一件寬松的白色短袖,他聽賀铮這樣說,更來勁了,撩起下擺扇風,雪白的小肚皮若隐若現。
賀铮也不說話,就靜靜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問:“冷嗎?”
“不冷。”姜路野剛說完,“啊啾!”
賀铮啼笑皆非,他真不是故意的。
姜路野惱羞成怒,往外轟人:“走走走,說話不算話的大騙子,讨厭死你了!”
賀铮:“賀太太,幫幫忙,我要不出去賺錢,哪裏有錢給你買羊肉,再說我讓人從西北空運回來的羊,王姐可是給你烤了啊,聽說你羊腿都吃撐着了,大半夜的跑花園裏溜圈。”
“又不是你烤的。”姜路野不依不饒,“還有今天,說是三點的飛機,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三點,哼,美國時間吧。”
賀總已經不想和文盲姜路野辯論時差問題了。現在的氣氛就像妻子質問下班買醉晚歸的丈夫,賀總心情頗為愉悅,姜路野甚至都搞不懂他高個哪門子興。
就像火上澆油,氣急敗壞地姜路野把興高采烈的賀總連轟帶罵推出了屋,并當着他的面,砰地甩上了門。
而那個被商業夥伴傳說冷酷無情,手段狠辣,兼職一級面癱殘疾病人的賀總,連個屁都沒放。
樓底下王姐鹽都倒好了就等賀總一聲令下沖水呢,賀總自己哼着小曲兒不急不慢地回了主卧。
王姐:……這鹽留不留着誰能給個準話?
坤叔往樓上看了看,又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然後對大夥擺擺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今天主家高興,大夥兒終于能睡個踏實覺了。
第二天心情仍然愉悅的賀總在送完太太上學,磨刀霍霍準備收拾自己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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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潮一早跟着沈悅淩吃完早飯,又陪着她在門口等了會兒司機。
“小玺快結業考試了,複習辛苦,這都一個星期沒回家了,下午別忘了去學校看看他。”
姜潮應下,又親昵地幫沈悅淩理了理頭發:“我晚上在南粵訂了位子,下班接你吃飯,我們也好久沒約會了。”
“我下午有個會,恐怕要很晚。”
“不怕,多晚我都等你。”
沈悅淩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睛,她沉溺在這二十幾年如一日的溫柔裏,輕輕把頭靠在他懷裏。
微笑着說了句:“好。”
姜潮目送她上車離開,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起,他轉身進屋,口袋裏的手機響個沒完。
那是一個十一位的電話號碼,沒有顯示主人的姓名,可姜潮對這個號碼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喂,老崔,不是說我在家的時候不要打我電話麽。“
“出大事了,咱們工地的原料卡在外省進不來,說是環保不合格,不讓進燕京,還有城南的兩塊土地标書都交上去了,今天早起說缺手續。”
“怎麽回事?”
“電話裏說不清楚,總之,你趕快過來吧。”
姜潮大半輩子的心血都砸在手裏的這個商業綜合體項目上,自然不敢怠慢,他吩咐廚房給沈玺煲湯,自己抓了件外套就匆匆出了門。
到了尚荷總部,崔英石和幾個員工在辦公室裏正開會,每人都是一臉愁容,崔英石夾着煙,已經快燒到屁股了,煙灰落在桌上,他看見姜潮,便吩咐手下人先出去。
姜潮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長出一口氣,他脫掉外套,看了眼崔英石辦公室裏淩亂的沙發,便直接搭在手上,松了領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靠在窗邊上風口處。
“行了,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崔英石雖然這些年賺了些錢,但不改本性,沒他這麽講究,崔英石關好辦公室大門,拉過一把折疊椅,坐到姜潮對面。
“昨天半夜,振海的徐副總給我打電話,說咱們公司買的沙土水泥在進燕京市的高速口被臨檢查了,說是沒經過環保審批。”
姜潮皺起眉:“補上不就得了,值當這麽大驚小怪。”
崔英石:“哪有這麽簡單,咱們當初圖便宜,從燕京周邊選的供貨商,你也知道,周邊的幾個省市管理沒有燕京這麽嚴,上下早打點好了,走了人情關系,手續上就沒這麽重要了,這麽多年一直這麽幹從沒出過事,讓振海補環保手續,他要不要帶着交稅記錄?要不要帶着安全生産許可?要不要帶着施工資質證明?這哪是一個環保證的問題啊。”
姜潮眉頭深鎖。
崔英石嘆了口氣:“別說振海不願意補,就是補,到年底手續也跑不完,何況這裏面牽涉的費用和罰款又得誰來承擔,那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們現在聯系其他的供貨商,保價比當初翻了一倍不止,而且還不一定有貨,沒有原料工地就得停工,可工人的工錢還得照發,裏外裏咱們損失就得這個數。”
崔英石遞給姜潮一個計算器,數字看得姜潮心髒發麻。
“怎麽會這麽貴,當初咱在燕京市可是問過價的,不是這數。”
“擋不住這半年原料上漲啊,而且你這要得急,幾家都說最近有幾個大單,把庫存吃的差不多了,你想買人家未必還能有貨。”崔英石壓低了聲音,“徐副總也覺得邪門,昨天高速口那麽多貨車,別人連問都沒問,就攔下了他們,就好像專程等在那裏似地,徐副總跑了半宿,終于有人願意吐口,說是讓徐副總問問貨主最近有沒有得罪人。”
“得罪人?”姜潮說,“得罪什麽人,咱們這些年什麽時候不是夾着尾巴做生意,也就當初咱們拿這塊地和幾家公司有些争執,可那都是正常的商業競争啊。”
崔英石又取了一支煙,想起姜潮不愛聞煙味,就夾在手裏沒點。
“他剛跟我說時我也沒當回事兒,今兒上午八點一過,土地局那邊就說咱們的标書有問題,裏面缺了兩個證明,當初的材料是咱倆盯着準備的,前前後後忙了幾個星期,根本不可能不全,更何況當初交材料時不提,現在眼看着還有一周就開标了才通知,在加上徐副總跟我說的,我就琢麽着這裏面肯定有事!對了,那個土地局負責這兩塊地招标的賀主任今天一直不接電話,要不你再找找別的關系?”
姜潮心裏咯噔一下:“你說負責招标的人姓賀?”
“是啊,特年輕,剛三十出頭,長得還挺帥,之前我讓秘書花二十萬買了個玉器擺件,在他們單位門口,想等他下班給他,結果說人開那車,二十萬也就剛夠他劃一道噴個漆的,就沒自讨沒趣,他這麽年輕就爬到這位置,還開這麽好的車,估計是誰家的二代。”
崔英石絮絮叨叨,姜潮聽得煩了:“行了,我知道怎麽回事兒了,這事你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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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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