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秋氣溫落下來,

還稱不上多冷,但涼風好似一柄裹了柔色綢布的利器,剪去晚夏的悶熱餘溫,染黃槐楊木林,抖碎楓葉,擱淺滿地。

晚霞如一把春光燒起旺勢,

薄雲羞得赤紅浮光,

粼粼又璨璨。

“我記得小時候每年到了這個季節,老師都要求我們重新做這些東西換下去年的,我經常因為手笨氣得嚎啕大哭。”

時眉停步在長廊末尾,微微仰面,擡起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垂挂在檐角的風鈴,嘴角彎起柔軟弧度,

“每次你總會先幫我做好一個,拿來哄我,讓我別哭。”

放眼望去,整條長廊蜿蜒窄曲,檐頂織繞攀纏着密密仄仄的葡萄藤。

藤蔓或粗實或細脆,七彩琉璃風鈴墜吊在上面,滿滿當當的。

秋風穿廊撩動,濺起伶伶仃仃地碎顫鈴音。似溪水偎向泉石,清泠,透澈,

還有一點孤零零。

林商陸掀眼,目光凝落在她的指尖,輕聲笑她:“現在還愛哭麽?”

“怎麽可能!”時眉笑着啧他一聲,半晌,她稍斂唇角,偏頭認真地看向他。

其實從上回重逢後,時眉心裏便藏着很多問題,有很多話想問他:

後來他去了哪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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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母是好人嗎?沒有虐待他吧?

什麽時候、為什麽又回來港廈了呢?

還有,

既然回來了,既然還記得她,

怎麽從來沒有找過自己。

晚風低旋,捎來些許冷意,時眉吸了吸鼻子,七零八碎的關切問題盤桓心底,删删減減,終究只剩下一句:

“阿商,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林商陸背脊微僵,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低斂眼睑,擡手脫下身上的外套,撐罩在時眉的肩上,替她拉緊衣領裹住那件薄薄的短袖。

他挑起唇,語氣從容平穩:

“挺好的,你呢?”

時眉歪頭看着他,指尖撩了下耳邊的發絲,彎起月牙眼,笑得明媚:

“四個字形容就是,風生水起。”

林商陸被她逗笑出聲,點頭贊同:“嗯,畢竟時律師這麽優秀。”

“哥哥——”

時眉還沒來得及接話之前,旁側忽然蹿出一道小小身影,傳來着小男孩一聲激動地高喊。

她順勢望過去,

随即整個人愣在原地,

怎麽是…岑浪?!

男人一身黑色塗鴉棒球服,休閑褲束紮進複古原色馬丁靴,外套裏面的淺紫衛衣連帽扣在頭上,冷恹恹地邁下越野大G,單手甩上車門。

“你怎麽來了?”

時眉走過去,一臉震驚地問他。

岑浪半垂着眼皮,沉默掃量過披在她身上的男士外套,瞟了她一眼,繼而懶洋洋地調轉目光,疏冷淡漠地瞥向站在她旁邊的林商陸。

好半天後,他要笑不笑地嗤了聲,眼神郁郁,随後将拎在手裏的禮品袋遞給阿文,沒什麽情緒地賞她三個字:

“送東西。”

???

什麽鬼态度?難不成還因為早上那事兒生氣呢?

時眉無語地瞪他一眼,但礙于林商陸在,她也不好跟他直接開怼,勉強忍了下來,側開身跟他從中介紹:

“上次在警局你見過,阿商,市刑偵分局最年輕的特聘法醫。”

說着,她轉頭朝林商陸笑起來,指着岑浪說,“他叫岑浪,我們律所的同事。”

岑浪舔舔唇,簡直要氣笑了。

介紹別人就是阿商,

介紹他就是岑浪。

別人就是最年輕的特聘法醫,

他就一句輕飄飄的同事。

行,會玩。

這時,林商陸邁前一步,主動伸手向岑浪,聲線平淡地自我介紹一句:

“林商陸。”

岑浪微微昂首,低睫斜他一眼,手抄在褲兜裏沒動。下一秒,當他挑眼掠向時眉,接收到對方遞過來的警告眼神時,抿了抿唇,這才懶散伸手象征性回握了下。

“小眉。”

一位中年女人出現,切斷他們談話。

“曹院長。”時眉走過去,意識到中年女人像是有話要說,她扶着女人慢慢走去一旁,稍稍彎腰傾聽對方講話。

岑浪後靠着引擎蓋,略微掀眼,視線無聲投向長廊邊輕語交談的兩人。

不遠處,中年女人從懷裏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厚度不薄,神情殷切地拉住時眉的手,要她一定收下。

應該是一沓錢,岑浪猜。

“小時候有經濟條件還不錯的家長來辦領養手續時,身邊時常會帶着一名律師。記憶力,那些律師永遠是衣着體面,光鮮亮麗的都市精英形象。”

林商陸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她看到以後就說,長大了什麽都不做就做律師,幫更多的家庭領養孩子,幫更多的孩子挑選‘好’人家,沒想到後來她真的入了這行。”

岑浪遲疑了一下,開口問:“‘好’人家的标準是什麽?”

“不家暴、不虐待、不侵害,能讓孩子吃飽穿暖,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

他說到這裏頓了下。

岑浪冷淡側目,聽到他說:

“不會二次棄養。”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句話的那個瞬間,岑浪凝回對面正在跟中年女人溫柔講話的時眉,心底倏地一沉。

林商陸淡

淡眯起眼睛,将注視的目光同樣落在時眉身上,繼續道:

“相比港廈其他區域的孤兒院,這裏收留兒童人數相對較少,因此夠不上重點扶持名額,但這裏的基礎設施卻并不差。”

他移眸看向岑浪,沒由來地這樣問他:“你覺得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并不難猜。

“有人在暗中捐款資助。”

岑浪回答。

林商陸輕輕挑眉,再次望向女人時,眼底淌出幾分無奈的成色,搖頭低笑說:

“依照她的性格,一定只肯留下勉強夠自己生活的費用,剩餘的經濟收入會毫無保留地送到這裏。”

所以,

她才會愛錢,

又沒錢。

岑浪不是沒有過疑惑,

作為超一線城市,港廈在職的高級白領薪資待遇自然不低。而據他了解,Libra律所的酬薪福利也相當豐厚。

時眉作為高級律師,工資結構分起薪、績效提成、獎金和年終獎,如果帶新人的話還會有額外的辛苦費。七七八八算下來,就算扣掉稅費,她一年到頭入手的數字也絕對可觀。

可她卻連臺車都沒有,

連個房子的首付都沒攢出來,

事到如今,還要租住在舊城區安全隐患極大的巷子裏。

甚至家門口的監控都是壞的。

這時候,長廊邊那位中年院長的情緒看起來有些激動,緊緊攥着時眉的雙手,聲音不自覺揚高了些:

“好孩子,你就收下吧,這是我個人代表咱們院的一點心意。”

“現如今不比從前,國家政策一年比一年好,你也別老惦記着這邊,往後賺了錢就留給自己吃好的穿好的,要好好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啊。”

時眉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溫柔耐心地把信封裝回院長的口袋,輕描淡寫地跟她打趣:

“您太小瞧我了不是,我也不是從前那個剛入社會的小實習生啦,我現在賺得可比以前多得多。”

“我前段時間剛漲了工資呢。”說完,她給院長指了指岑浪,眨眨眼,

“那是我領導,不信您去問問。院長您就放心吧,您還不知道我嗎,虧着誰我也不可能虧着自己。”

院長顯然不吃她這套,作勢輕拍了下她的胳膊,氣道:

“你別想騙我,不說車房那些大數的,就你這身衣服都穿兩三年了。”

“……”

時眉擡手将頭發別去耳後,表情有點不自然,她稀微垂斂着睫毛,良久後,才揚起嘴角,狀似滿不在乎道,

“反正…我也沒有家人,您就當我提前投資吧。咱們不是說好了嘛,等您退休了,我就回來接您的班。”

岑浪擰起眉,眼底的光郁結喑沉,神色複雜。

“我想,我們的關系還沒有熟到可以閑聊的程度。”他從時眉身上撤回視線,冷漠飄向對面的男人,嗓音疏離: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林商陸眼色平穩,沒有一絲被戳穿的窘迫,挑唇笑了聲,不鹹不淡地反問:

“既然是才認識的關系,你又為什麽,見到我就不爽?”

岑浪:“……”

那邊,時眉總算連哄帶勸地送走院長,聽到這邊兩人在聊天,她走過來随口問了句:“聊什麽呢?”

林商陸故意接話:“我們在聊這位岑律師為什麽——”

“走不走?”

岑浪迅速截斷他的話,凝向時眉。

林商陸低笑一聲。

時眉愣了下,“去哪?”

岑浪虛眯了下眸,倏然欠身湊向她,薄唇靠近她耳畔,壓低嗓,慵懶吐字:

“徐嘉合那頓飯,還欠着我工時費呢。”

時眉:“?”

這都還記着?

怎麽會有這麽小氣的男人啊!

這時候,林商陸無聲勾起唇,似笑非笑地在旁邊來了句:“眉眉要不跟我走?”

岑浪緩緩直起身,咬牙冷笑一聲。随即走去副駕旁拉開車門,頭一歪,口吻毋庸置疑:“上車。”

時眉:“……”

“加班去了阿商,回頭喊上小喬他倆,咱們一起約飯~”

時眉朝林商陸笑着揮揮手,轉頭笑容立刻消失,沒好氣地狠剜了一眼岑浪。

不料剛坐上車正準備關門,手腕驀地被岑浪一把捉住,“等等。”

“幹嘛?”時眉疑惑擡頭。

只見岑浪脫下自己的棒球服,懶懶挂在肩頭,一手扶着車門微揚下颌,語調冷傲地提醒她:“衣服。”

時眉不明所以地低下頭,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披着林商陸的外套,連忙脫下來想下車去還給人家。

誰知卻被岑浪反手劫走,

下一瞬迎面兜頭罩過來一抹黑色,時眉本能地伸手接住,低頭一看居然是他的棒球服。

幹什麽呢這是?

都上車了還給什麽衣服?

她滿頭問號地擡眼望過去,看見男人一臉冷酷地繞過車頭,在經過林商陸跟前時揚手将外套扔給他,随後開門跳上車,二話不說着車給油直接飙出去。

“就喜歡穿他的?”

岑浪透過後視鏡,掃了眼被時眉疊好放去後座的棒球服,冷哼一聲。

時眉:“蛤?”

不是,怎麽回事,

他今天怎麽哪哪都這麽奇怪?

岑浪抿唇不吭聲。

見他不說話,時眉只好主動問他:“你打算讓我怎麽還債?”

岑浪不知道。

他壓根就沒想什麽還債的事。

只不過……

“急什麽。”他說。

只不過,

是看到他們單獨在一起,

就不爽到爆炸。

“你——”

正想開口嗆他,手機突然毫無預警地響起來,時眉掃了眼來電顯示。

是陌生號碼。

“喂,你好。”她接起電話。

剛好前方信號燈變紅。

岑浪踩下剎車,默不作聲地偏頭看她,覺察到她整個人的情緒驀然沉下來,薄睫淡垂着輕輕抖顫,捏着手機的指節用力到隐隐些許泛白。

如果沒猜錯的話,

他大致知道那端的來電人是誰了。

果然。

時眉結束通話以後,靜默一瞬,半晌,她慢慢轉頭望向

岑浪,嘴唇輕動,眸波乍然流露出根本難以掩飾的喜色。

“是夏婕!”她欣喜道。

綠燈亮了,岑浪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平穩而快地駛出路口,又在趨近下一個路口之前逐漸減速。

“她約我現在就去見面,但是《委托書》我沒帶在身上。”時眉咬緊下唇,像是在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皺眉嗫喏道,

“怎麽辦,她會不會是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個機會,趁徐嘉合不在的時候才能聯系我出來見面。”

岑浪單手反撥方向盤打到底,迅疾調轉車頭,同時聲色疏淡地告訴她:

“你前面的儲物箱。”

時眉忙伸手打開眼前的儲物箱,一眼發現裏面的檔案袋,取出來打開,竟然是一式兩份《全權委托協議書》。

她大致翻閱其中條款,看得出盡管大致模版內容相似,但協議中的細節部分具有很明顯針對當事人的目标指向性。

而這位當事人怎麽看,都是夏婕。

“你怎麽還随時備在車上啊。”

女人的聲音顯然變軟。

岑浪一手曲臂撐着車窗,目光越過擋風玻璃專注盯着前方路況,沒理她。

時眉滿心撲在即将單獨會見夏婕的激動情緒中,甚至還有點緊張,便沒太在意他的沉默。

就在她以為岑浪不會開口時,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莫名聽到身邊男人自嘲般淡哼了一句:“誰知道呢。”

誰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毛病。

時眉看到的委托書是一式兩份,

她看不到的是岑浪在每輛車上,都悄悄備了一份,因為他也不确定哪天跟她出門會開哪輛車。

但他想當然以為他們會一起。

就像他今天已經做好了陪她一起送孩子回孤兒院的準備,結果臨到下班,從喻卓那裏聽到消息說她跟那個法醫在一起。

他想都不想立刻沖回家,特意裝好上次阿文跟羽羽拼裝的藝術模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開車到孤兒院。

恰巧就目睹兩人嬉笑言談那一幕。

小東西,

夠沒良心的。

岑浪一路上都很沉默。

時眉也并不計較他的冷漠,兩人在天黑之前趕到夏婕指定的地點。

——北港區班妮聖心大教堂。

夏婕選在教堂見面,時眉一點都不意外,畢竟初次見面那天,夏婕給她的印象就像是剛從教堂做完告解的修女。

只是時眉以為教堂只在白天開放,想不到這家教堂,竟然開到夜間十二點。

時眉低頭盯着腿上的《委托書》,手指略微收緊檔案袋邊緣,簽署委托協議這種流程,明明她已經經歷過無數次。

可不知道怎麽的,她竟然會在這一次,真實感覺到緊張。

“我在這兒等你。”

岑浪開了車鎖,淡聲說。

時眉點點頭。她知道,在男性那裏長期遭受侮辱與暴力的夏婕,此刻大抵會對天底下所有男人都非常害怕和抵觸。

所以他選擇在外面等。

有時候她不得不承認喻卓說得對,

這位表面看起來酷酷拽拽的金貴少爺,實際上性格單純又善良。

還夠細心。

時眉暗暗做了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将《委托書》裝進包裏後下車。

“時眉。”

關上車門之前,岑浪倏然叫住她。

時眉擡頭回望他。

看到他單手扶着方向盤,低垂眼睫,或許是車內昏落暗黃的光色,令視域迷蒙柔軟,他的側顏比往日任何時候看上去都更加溫和。

他沒有轉頭與她對視。

但時眉清晰聽到他的嗓線,低磁有力,慢條斯理,又那樣堅定不移。

他說:“別緊張。”

還有一句:

“你做得很好,一直都是。”

……

教堂內空蕩得冷清。

當她邁入這裏,平闊視域中心落入一名女子的單薄背影,在這間偌大高聳的空間維度中,她背對着門口坐在那裏。

如此渺小,堅韌,無畏。

她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時眉當即鼻尖一酸,眼底泛起朦胧。

她深喘幾口氣,放輕腳步,屏緊呼吸,一步步走過去,無聲坐在夏婕身後。

第一次,

經手無數委托的高級律師,

經驗豐富的她,

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開始今晚的談話。

于是她陪她坐了很久。

直到。

“你看懂了我的畫。”

最先開口的人,是夏婕。

這是她們第四次見面,

這是夏婕主動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時眉卻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敢直接說她看懂了,畢竟那幅畫的真正含義是她通過兩個懂行的專家才得以領悟。

所以她說:

“我認出了你。”

我認出了畫中的你。

“為什麽。”夏婕問。

時眉知道她的意思是,

你想幫我,

為什麽?

“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我應該說,‘我感覺你的狀态很不好,所以我期望拉你一把’。”

時眉抿起唇,沉默幾秒,随後以一種盡量輕松的語氣,淺笑道,

“或者說,‘想想你的父母,考慮一下你的孩子,現在我已經向你伸出了可以拯救你的援助之手,我期望你必須振作起來,堅強勇敢地抓住我吧’。”

“再或者,我期望你不要遺忘自己,不要失去自己,不要這樣低下你自己’。”

她緩緩停頓在這裏,

“但有幸我曾經讀過威爾伍德的一句話,他說‘期望,常是一種微妙的暴力,這是在要求別人順從我們的意志’。”

“夏婕。”她叫出她的名字,

“我可以認識你嗎?”

不是幫助,不是拯救,

不是誰的妻子、母親、女兒,

沒有別的理由。

“只是單純地,允許我認識一下夏婕這個人,可以嗎?”

時眉柔聲請求道。

她還記得,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只有在她叫出“夏婕”這兩個字,

當她叫她的名字時,

夏婕才隐隐有一點情緒反饋給她。

又是一瞬阒寂。

這裏太靜了,

靜到時眉聽得到腕表上的跳針,

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然後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她終于,終于如願聽到了夏婕的那一句:

“你叫什麽名字?”

從教堂走出來,穿過廊庭,繞到教堂後方的露天停車場。

她撩眸探眼過去,

看到岑浪就站在一棵百年銀杏樹下,

長身玉立,在等她。

岑浪意有所感地,擡頭看向她。

時眉揚起嘴角,幾乎不曾猶豫地,小跑過去徑直撲向他懷裏。

岑浪略微怔然,但沒再像上次那樣被她撞得踉跄,而是穩穩接住她的身子。

一個無關于兒女情長的,

僅僅代表慶祝的,

擁抱。

“岑浪,我拿到了!!”

她激動地抱住他,

在他懷裏雀躍地蹦了兩下,仰起頭,像第一次打贏官司似的,笑彎着眼睛驕傲地向他宣布,

“我拿到夏婕的委托書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夏婕的全權委托代理律師了。”

“真棒。”

岑浪勾彎薄唇,烏沉睫毛細密排覆,遮瀉一層似鴉羽般淡淡的暗翳。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頭頂,輕揉兩下女人的柔軟長發,真誠地祝賀她,

“恭喜你。”

“也恭喜你。”

時眉從他懷裏出來,挑挑眉。

岑浪微愣,“什麽?”

“恭喜你重獲自由。”

她開心地擡手拍拍他的肩,稍稍歪頭,在略微湊近他的一段距離停住,眸眼洋溢着通透晶亮的薄光,燙燃他的心,

“今晚我會收拾東西搬出去,這段時間,辛苦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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