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不再為敵（二）
透明薄紗般的月光穿過高大的玻璃窗，籠罩了病床上的哈利。他瞪着一雙大大的綠眼睛，因好奇而困惑。
病房裏燈光不夠明亮——龐弗雷夫人認為光線太過強烈會影響病人休息——為了更好地進行一場談話，赫敏揮動魔杖，連連使出幾個燈光咒語。
羅恩笑完之後才發覺不對勁——他怎麽可以跟斯萊哲林的混蛋們一起笑得像個傻瓜？！尴尬之餘只好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壓低了嗓音嘶吼：“馬爾福，你來幹什麽？”
馬爾福收回視線，瞥了羅恩一眼，冷聲回答道：“不是來找你。”
本沒有什麽惡意，但看上去就是傲氣十足，氣得羅恩差點兒暴跳如雷。當然，有赫敏在，一切都歸她掌控，高大的羅恩在嬌小（其實她跟哈利一樣高）的赫敏面前沒理由地不得不溫順。
“我想你有話要跟哈利談？”赫敏盯着馬爾福，不冷不淡地說完，從哈利身邊退開幾步，轉過身在病房裏轉悠。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有話說，就快點兒！
她對斯萊哲林們客氣，并不意味着她放心哈利獨自一人和他們在一起。
在羅恩抗議之前，她回頭用眼神迫使羅恩離開哈利片刻，羅恩苦惱而憤懑地大步走開，卻不時地回頭注視着哈利周圍的動靜。
哈利不清楚馬爾福來到這兒的目的，便選擇了沉默，垂着眼簾聽着馬爾福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德拉科，太近喽，哈利不會喜歡的。”布雷斯笑着，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
德拉科的腳步停住了，在他離哈利的床沿還有五十公分的時候。
他回頭惡狠狠地看了布雷斯一眼。
“對！馬爾福，離哈利遠一點兒——哎呀！敏，你幹嘛打我……好了，不說就不說！”羅恩賭氣背對着哈利和馬爾福。
眼不見為淨，他才不想知道馬爾福搞什麽鬼。但如果馬爾福膽敢傷害哈利，他就讓馬爾福好看！
安靜的病房裏，哈利和馬爾福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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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罕見——一個波特和一個馬爾福能夠不吵架不打架，同處一室長達五分鐘！
“我說，德拉科，你來這兒不是為了發呆吧？”帕金森不耐煩地冷笑，“還是你的勇氣在你從斯萊哲林公共休息室來到這兒的路上已經消耗得一幹二淨了？”
“閉嘴，潘西。”德拉庫嘶嘶地低吼，臉頰有些紅了。
哈利目瞪口呆，羅恩和赫敏在一旁偷偷地笑了。
再一次視線相對，馬爾福張了張嘴，終于發出了聲音。但是他的眼神，比語氣更有善意。
“假設你還沒忘記發生在霍格莫德的事情，我想你大概知道那是因為什麽而造成的。”
“……抱歉？”
哈利一頭霧水，完全不了解這句話的含義——他當然知道那是因為什麽造成的，但馬爾福從來都不會道歉的，不是嗎？難道他真的會肯低頭道歉？
馬爾福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那是個誤會。”
沒錯，你誤會了我。還有你的兩個傻——兩個朋友。
馬爾福板着臉，直勾勾地望着哈利瞪大的眼睛。
一旁，布雷斯和帕金森連連搖頭，為這位非要繞上十幾圈才能把話講明白的自尊心作祟的大少爺。
羅恩再一次試圖叫嚣，但是赫敏及時堵住了他的嘴巴。
比起馬爾福的高傲嚣張，她更看重的是馬爾福對待哈利的态度。如果說哈利在霍格沃茨有敵人并且為此而困擾的話，那這個人無疑是馬爾福而且他不再與哈利為敵對哈利來說将會是莫大的好事。
這樣的好事會讓哈利快樂的——所以絕對不能被羅恩這個沒腦子的破壞了。
“誤會？”哈利喃喃低語，過了一會兒後擡起眼簾，望着馬爾福，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我不是有意用巧克力砸傷你……意外而已。”
“……我明白了。”
哈利心中苦惱：你說那是個誤會，不是已經夠清楚了？何必再解釋一遍……
“盡管鄧布利多決定不處罰任何人，而麥格教授和我的談話中也沒有責怪我一句，但我還是想跟你說明。我不想你以為那場争鬥是我有意挑釁的結果。”
“……哦。”
哈利都快擡不起頭了。他從來都沒跟馬爾福這般心平氣和地談話過，奇異的氛圍讓他覺得渾身不對勁，心中也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很尴尬，很忐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會為此而恨我？”
“不！”哈利喊出口，才發覺自己有些反應過度，臉上紅了紅，垂下腦袋輕聲喃喃，“我是說……當然不會。你說了，那是個誤會。呃……我想那的确是個誤會。”
馬爾福很久沒再說話。這讓哈利更加不知所措了。想想看，和一個馬爾福離得這麽近而沒有辱罵毆打對方，還說了一堆旁人聽上去很暧昧的話，讓他怎麽安然自處？
似乎有人松了一口氣，然後哈利聽到馬爾福說：“那很好。”
什麽？
擡起頭，詫異地瞪着馬爾福，卻看見他攤開手掌，将手中的東西遞到了哈利的面前——被捏得稍微變了形的條狀巧克力。
跟達力常常吃的那種廉價麻瓜巧克力不同，這種來自魔法界售于蜂蜜公爵糖果店的高級巧克力是至高無上的美味，尤其是牛奶味的，口感極好，而且會讓人保持愉快的心情。倘若晚睡前吃下一條，能夠做一個香甜的美夢而無任何副作用，而且，不會有蛀齒。
這是哈利的最愛。
哈利一時看呆了——如果他的記憶力沒有問題，這是在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時候，不小心砸在他的臉上劃傷了他的臉頰的那一塊……因為它的包裝上寫着“吃下它，保證你能夠和心愛的他/她夢中相會”。這種巧克力的廣告語總是獨一無二的。
“哈利！”羅恩痛心疾首地呼喊。
因為哈利紅着臉接過去了。那當然是因為他試圖接受馬爾福的善意，也是因為他确實很想吃一塊的關系。
但是——赫敏也忍不住哀嘆——就算他們都是男生，而且如今身處魔法界，但是用巧克力向心上人表白接受了巧克力就等于接受一份情感的象征不僅僅限于麻瓜界啊！
就算馬爾福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婉轉地表達歉意，哈利你也不該如此大意粗線條吧？
“呃……謝謝。”哈利小聲說道。
“……不用謝。”馬爾福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這簡直不像他。
但哈利還是什麽都沒多想地直接拆開了包裝紙，張口咬下了一小塊。甜絲絲的感覺充斥口腔，呼吸都是甜的了。哈利擡起頭，大大方方地笑着說了聲“很好吃”，随後又察覺自己太過熱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重複自從馬爾福進到這個病房後就開始的“擡頭、低頭、擡頭、低頭”無限重複的動作。
馬爾福收回手掌，握成拳頭放在身側，拳頭卻有些顫抖。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哈利波特——這個，這個傻瓜！他就這麽輕易原諒一個人，甚至相信了他曾經的死對頭？他不怕自己在巧克力中下毒或者別的什麽？
疤頭……沒心機的格蘭芬多，學不會斯萊哲林的狡猾，小心以後被人騙！越想，心中越是酸澀。
“咳。”赫敏忍不住提醒。
馬爾福才驚醒過來，而哈利已經将巧克力吃掉一半了。
尴尬地看了看赫敏，哈利小心吞下了口中的巧克力，将剩下的藏在了掌心裏。
“行了，德拉科，小心流口水——是時候回去了。”布雷斯不無取笑地說着，抱着雙臂轉過身子往病房門口走，“你想留下我們沒意見，不過這兒沒有地方給你睡。”
馬爾福向哈利點了點頭，很紳士地轉身離開了。
他們走了很遠，羅恩啰嗦了一大堆馬爾福的怪異，赫敏沉默了好半天，哈利口中還殘存着牛奶巧克力香甜的味道。
那個夜裏哈利并沒有把馬爾福贈送的巧克力全部吃光，他留了一半放在床頭。入睡的時候香甜的味道伴随着他，沒有任何噩夢，沒有尖叫聲哭泣聲和墜落在地的眼淚，沒有心痛的壓抑的感覺。
他仿佛聽到了霍格沃茲特快列車的車輪轟隆隆的轉動聲，呼嘯的風被擋在車窗外，明亮的陽光折射進安靜空曠的車廂裏，臉頰上是陽光溫柔的觸感，耳中是嘩啦啦響動的風聲。他坐在車廂的角落裏，頭靠在玻璃車窗上，貪婪地望着外面遼闊的綠野山川。
“哈利波特。”
有人叫他，他聞聲回頭，映入眼簾的是籠罩着陽光下，金燦燦的頭發和明亮的灰藍色眼睛。那個人有着白皙的皮膚，尖尖的下巴，和孤傲寂寞的眼神。
“你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那個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沉默不語地坐着，看着那個人，很久很久之後，那個人失望地轉頭要走，他猛地站起身去抓那個人的手……
“馬爾福！”他想叫他等一等。
可是，那個人好像不見了。
哈利跑出了車廂，腳步聲在長長的走道裏回響着，寂寥而悠遠。
那個鉑金色頭發的瘦瘦的背影慢慢拉長，而哈利還是短腿短手的小個子，他拼命地奔跑卻始終離那個人有好長的距離。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在霍格沃茲特快列車上奔跑着，陽光漸漸暗淡，而那個人越來越遠。
他哽咽了一聲，淚水噙在眼眶裏，随時都會掉落。
“馬爾福！”
可是……那個人不肯回頭。
“嗨，嗨，男孩，快醒醒……”有人在叫他，推着他的肩膀。
哈利睜開了眼睛，意識到霍格沃茲特快列車和那個鉑金色頭發的人存在于他的夢中。龐弗雷夫人就站在他的身邊，拿着一堆魔藥，笑眯眯地看着他。
穿過拉開的床簾哈利瞥見隔壁的床上沒有人了，他疑惑地看了看龐弗雷夫人，正想發問，龐弗雷夫人聳了聳肩，放下藥瓶，先替哈利檢查身體狀況。
“不用管他，執迷不悟的年輕人，應當給他點兒教訓——馬爾福先生做得對。身為七年級生應該明辨是非了，怎麽可以不聽勸解執意和黑巫師為友？不用擔心哈利，他沒什麽，被鄧布利多送到聖芒戈了，他的家人會帶他回去——受傷？沒有！真是遺憾。他就是有點兒記憶力下降。”
那是馬爾福的成果。
想到那個名字，哈利心中有些茫然——怎麽會夢到馬爾福呢？
瞥見巧克力包裝上閃爍的字母，哈利頓時心慌慌——和心愛的他/她夢中相會？！
梅林啊！他只是不再和馬爾福為敵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