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我建議若绶去學素描,他卻說孤兒院沒有那麽多錢,國家給的資助還不夠半個學期的學費。

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了,偏要做這個家夥的伯樂。

那時我老爸已經不在了,整個家由老媽撐着,經濟狀況也還是比較緊張的。我媽工作得很辛苦,我就算再沒良心,也不會向她伸手要若绶的學費。因此,我打算自力更生,和若绶一起到學校附近一家快餐店做兼職。

一開始,若绶對此十分抗拒。他說,他不要學畫畫了,他不想做兼職,他害怕和別人接觸,害怕抛頭露面。我說,又不是你一個人,我會陪你一起。他抗拒,我勸說,兩個人誰都沒有做出讓步。直到最後,他急了:“你是我什麽人啊,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平時在學校裏對着同學傻笑已經夠累了,你為什麽還要我站在人前,每天對着陌生人的臉不停的笑?我不學了還不行嗎?我以後再也不畫畫了還不行嗎?你為什麽要逼我,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我聽了之後沒有說話。第二天,把他帶到了我家附近的廠房裏。

一百來號工人擠在小小的、昏暗不見天日的廠房裏。這裏的空氣十分污濁,從房頂的裂縫透下來一束陽光,在它的照射下,可以看見空氣中懸浮的固體小顆粒。抽風機在呼啦呼啦的響,卻收效甚微。正值夏季,廠房裏悶熱異常,卻只有兩架老式的電風扇無力地鼓着風。那些流水線上的工人——由于昏暗的光線,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只是機械的重複着同一個動作——他們一天至少這樣工作十小時。

“要麽讀書,要麽畫畫,要麽像他們一樣活一輩子。”我那天只對若绶說了這樣一句話。

那之後不久,我和他就雙雙出現在快餐店櫃臺後。

起初,他見了生人就扭扭捏捏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後來,雖然還是別扭,但已經好太多了。

我把我這件“普渡重生”的善事與老媽說了。老媽也沒啥特別的反應,只是說:“多出來的錢記得拿來補貼家用。”

若绶學素描的時間,是在周末和寒暑假。孤兒院離藝校有挺長一段距離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了,放着好好的周末假期不過,大老遠的跑到孤兒院,把他送到藝校,再在校外無所事事的消遣時光,等到他下課了再把他送回孤兒院。總感覺我這是把他爹該幹的事給幹了。于是孤兒院裏的員工總以為我是若绶失散多年的親生哥哥。

開什麽玩笑,我這樣做只是心疼錢罷了。若绶的學費有一半是我掙來的。他這麽蠢的一個人,萬一在上下學途中走丢了或是被綁架了,那我的血汗錢豈不打了水漂。

然,縱使那時再怎麽懵懂,也是知道的,有什麽東西,一點一點的在變化,在偏轉,往不好的方向,最後可能會導致我走向背離社會的方向。

後來,我和若绶上了同一所高中。在同一個班級,還是前後排。那所高中算是本地比較好也是比較難考的學校,老子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卻也只是勉強過分數線一點點。而若绶,是以藝術特長生的身份無壓力入校。我當時再怎麽卧勒個槽,也只能朝着頭頂大吼一聲:“上天你待我不公”。而後,就此作罷,遂無後文。不過,想到這樣的人才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就不免有些小自豪。

若绶是藝術生,平常又少與人交流,我本來以為這類男生應該很受女生歡迎的。誰知道高中生,因為學業繁重,基本上都自顧不暇。就算班上有校長的兒子也沒人理睬,更別說一個有社交障礙的藝術特長生。

但是,這并不表示,若绶不再受人欺負和白眼了。該來的,一樣都不會少。

因為要住校,所以若绶和室友的接觸要遠多于其他人,因此,若绶對室友的逆來順受,也要遠多于對其他人。室友們欺負他人呆,經常遣他做事,他也只是傻傻的應了。我告訴若绶,他們有手有腳,都能做事,不要再随便他們差遣。他們聽了這話,卻說:“可他們都對我說‘謝謝’了,就一定要幫他們了不是。”

沒救了沒救了,這人蠢到家了。

如果這還不算蠢,那下面這件事就算得上是機智之舉了——

後排是一個極具地理優勢的位置,在這裏,我可以清楚地聽到若绶每天哼的都是些什麽歌——“兩個小娃娃呀,正在打電話呀,喂喂喂,你在哪裏呀,喂喂喂,我在幼兒園。”我曾一度懷疑他是隔壁幼兒園派來的卧底。無語凝噎(無力吐槽)的同時,我為什麽還覺得他有一些萌。

不行,再和他近距離接觸下去的話,我的情商岌岌可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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