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寒澆入體
墓色已沉,今夜的夜空卻不似之前星海寥廓,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整個天穹掩在昏沉沉的黑暗裏,幽深而又玄秘。
雲澗的樣子越發的不好了。
周身發冷,臉上無半點血色,腹部那處傷口創傷不得醫治,就那樣一點一點的流着血,染得半身衣裳都是紅透了。
本來還會呓語幾聲,到了過地後,雲澗就什麽也說不了。
這下倒是把純狐急得夠嗆。
純狐順着氣息,才找到寒澆的墓。
墓極為蕭索,甚至連塊碑牌都不曾有。
孤零零的凸起的山丘上,木林極少,上頭爬着一層極為茂密的黑色草叢。
純狐皺了皺眉,轉身化成濃煙,卷着雲澗就投入了那墓。
墓道窄小,到了墓室時,才漸漸的寬敞。
墓室裏頭的景象,卻令純狐有幾分驚詫。
青玉石鋪成的地全碎了,地上都是些零碎的玉石塊,棺木被什麽開着,裏頭躺着的無頭屍,身形魁梧,屍身套着的盔甲純狐卻是記得清楚。
那上頭刻着的是蚩尤的馭獸,四角怪物,也是寒澆極為喜愛的盔甲。
純狐化形站在一邊,她将雲澗放在地上,忽的有些發愁。
就寒浞之言,是要雲澗吃掉這無頭屍的骨灰,怎麽做卻又是不得而知。
三千年的記憶,太遙遠,單絲這點她卻記得極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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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雲澗臉色蒼白,衣衫被血色浸染,紅了大片,狀況堪憂。
如若不及時,恐怕……恐怕來不及。
那麽寒浞又需要等多久才會得到如此好的時機?
純狐眯了眯眼,下來一個對雲澗來說不是很好,但是對于寒浞而言卻是極為合适的選擇。
她選擇讓雲澗承受靈魂剝體的痛苦。
內息微調,九尾霎時昭顯,黑色的尾端細長的毛發若刷子一般,極致靈性。
她調動一尾卷起雲澗放置在屍體的上頭,合掌捏訣,一股晶黑的玉石便從她的心口閃了出來。
純狐全神貫注的看着,那玉石極為純粹,周身發散着微微的光,玉石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便飛到無頭屍的上頭,極快的旋轉着,自玉石內在裏延伸的暗沉能量化成一道黑色的線,線極細卻有意識的朝着無頭屍體那邊去……
墓室暗處的陰影處,光線投射的陰暗虛晃……
陰影彙聚到極致,一道黑色的人影卻是從暗處走了出來。
那影子本是模糊不清的,走了幾步,面容越發的清楚——男子劍眉入鬓,薄唇勾勒出惡劣到極致的笑意,暗沉的眸子裏夾雜着暴戾和嗜血。
虛影一晃,像是被風吹散了。再睜眼時,那男子卻是站在了純狐的身後,眼帶惡意的看着純狐,只有在視線觸及到雲澗的時候,才多了幾分說不清的迷惑和不屑。
這一切,純狐都沒有心思注意。
調用魔丹,她還不甚熟稔,全身的精力全部都被雲澗和寒澆的屍首所吸引,根本就沒有心思注意她身後蟄伏着什麽別樣的物種。所以,當她身後傳來聲響時,她吓得連忙一跳,空餘的尾巴卷起屍首和雲澗,一口咽下魔丹,退的好遠。
将這一切都看在眼底的男子,嗤笑了聲,卻是鼓起了掌:“啪啪……”
清脆的響聲,響在墓室裏多少還是有幾分別樣的詭異。
純狐看清了人後,心底一陣詫異。
面容是寒澆沒錯,可是……她低頭看了看卷在半空中的雲澗,實在存在的,可是那處的人又是怎麽回事?
周身熟悉又別樣的陰冷氣息,寒澆臉上浮現的思維黑霧,讓純狐不得不重新省視,對面那人的真實身份。
“哼,幾千年了,你還是一樣。”那頭男子的耐性顯然是極度缺少,語氣幹硬,絲毫沒有半分敘舊的柔和。
純狐松了口氣,試探道:“你……在此地等我?”
寒澆嗤笑了聲,一個閃身,再次顯現時,寒澆手裏抱着的是雲澗。純狐一愣,擡頭一看,尾巴上除去無頭屍,什麽也沒有。
她有些驚詫,寒澆的能力似乎不再她的掌控範圍內。
那頭,寒澆見純狐呆在原地發愣,不甚耐煩的催促:“怎麽,你不是要把握時機解救父君嗎?怎麽想發慈悲讓……”他忽的盯着雲澗看了看,經管知道雲澗是自己的脫世,還是有些不習慣,“他重生?”
純狐定了定,神情一冷,後又笑道:“少君說笑了,本宮怎麽誤了時辰。”說着,便卷着屍首往寒澆那邊走去。
寒澆嗤笑,心道若不是念在純狐待父君忠心,他指不定就要拆掉她給吃了。
也就只有父王會把這麽個蛇蠍女人當做寶吧。
回想起以往的經歷,寒澆對純狐的印象只是定格在:純狐是個對他人心狠,連對自己也極為心狠,卻唯獨對寒浞狠不下心。
這樣的女人,不簡單。
寒澆将雲澗放在棺中,一手托起無頭屍,嘴角不自覺的勾勒出極為惡質的笑。
驚的純狐退了幾步,才道:“少君比本宮想到更為殘忍……”她低頭看了看雲澗,心裏發顫,寒澆施法,對他自己和雲澗所帶來的痛苦又豈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寒澆聽了之後,哈哈笑道:“哈哈……殘忍?”他不曾停下手中的法訣,暗色的陰霾從他的面孔中脫離,直直的朝着上頭的無頭屍上罩去,四周的氣息似乎更加的陰冷,“若是能重塑魔驅,那麽孤暫且稱為殘忍罷了。再者說,母妃你不也準備施法做孤做的事情嗎,哼。”
純狐聽得面色一白,終究還是沒有阻止。
誠然,如寒澆所說,他不做,她自己也會做的。
那麽現如今,又說那麽些話是什麽意思?
寒澆沒有心思管純狐再想什麽,只是全力施法。
黑色氣息全數從他身上過渡到無頭屍身上,那無頭屍體似是承載不起,周身在剎那間化成灰燼,晶黑色的灰燼散在半空中,寒澆笑了笑,虛影一晃,便消失了。
他一消失,那灰燼卻像是有意識一般彙攏,飛速旋轉起一圈又一圈的黑色脈息。
過了一會兒,脈息消散,一個渾圓的拇指般大小的黑色晶石顯現。
晶石通體黑晶,周身發散着淡淡的黑紫色光芒。
純狐一怔,心道成了。
果然,那晶石旋轉了幾圈後,一層虛影便顯現了。
虛影逐漸清晰,寒澆的樣子浮現在半空中。
他惡意一笑,目的直往雲澗投去。
晶石一下子沒入了雲澗的胸腔裏。
四周又重新的恢複了寂靜,靜的什麽也聽不見。
純狐平穩了呼吸,湊近了一看。
棺中的雲澗似乎陷入了昏睡,全身毫無聲息。
過來好久,純狐才看到一層迷迷蒙蒙的黑色氣息從雲澗體內散發出來。
那黑色氣息像是脈絡一樣,在皮膚下頭攀岩着,延伸着,很快的遍布全身。
雲澗的臉上也爬滿了一層墨色的黑色脈絡,晦澀難懂的紋路,像是刻得一樣,印在雲澗的臉上,眉眼邊角……
脈絡像是認主一般,揉進血裏,又像是剜進肉裏,帶給人極致的痛。
她看見,原本平靜的雲澗,臉上扭曲,身體痙攣,以極為詭異的速度和角度變幻着,褪去了原先的骨肉和血液。血肉翻騰,剔骨削皮。一個好端端的人,就在無形中化作了一灘黑色的血水。雲澗連叫喊的機會都沒來得及。
那血水極快的重塑,雲澗的樣子逐漸塑成,樣子是雲澗的樣子,只是更加的精致而顯得有些虛幻——面容極白,像是冬日裏雪的顏色,眉眼輕輕的閉着,如羽扇般的睫毛乍看是黑色,仔細一看便可以瞧見睫毛梢是紫的發黑……
純狐有些吃驚,她退了幾步,忽的嗅的一股冥府彼岸花的味道,極致的冷香夾雜着地府的陰寒。
香氣愈發濃郁,這時空中不知從哪兒飄來了似曾相識的翠綠色的細小光芒像是晨光一樣揮散而下,落在雲澗身上。而後像是雪花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純狐直覺有些不好,果然,本是昏睡的雲澗忽的睜開了眼。
居高臨下的視角可以清楚的看見棺中的雲澗任何表情。
墨色的眼瞳在極短的時間裏轉換成全紫,從眼眸深處蔓延而出的真氣迅速的延伸出眼眶,爬上了眼角,眉梢,細小而又詭異的紋路牢牢的盤踞在雲澗的眉眼處,襯得整個人越發的詭異。
純狐驚的詫異,她尚且顧不上其他,幾步便走近,道:“寒澆?怎麽回事?”
雲澗像是聽見了,紫色的瞳仁微微轉動,許久後,他忽的咧嘴笑的詭異。
惡意至極的笑顯然是寒澆的,但是瞳仁裏一望無際的刺痛昭顯着那人雲澗的。兩者集聚在一個人的臉上,怪異的而又和諧。
純狐生生的頓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棺中的人在一剎那化為煙雲消失的無影無蹤。
論起實力,她自然抵不上入了魔的雲澗,她若是沒有猜錯的,不論是雲澗還是寒澆,他們現在去的地方,唯有一個……那就是少康的青鸾殿……
那翠綠色的光,若是沒有記錯的,是那三個月的記憶。
屬于雲澗的記憶,屬于青鸾殿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