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魔影重重

重歸塵世,已是三千年之後了。

這期間各種,他人怎懂,又如何懂的了?

昔日王朝安邑城在寒浞的掌控中,也算的上是一派繁榮。今日城池烽煙四起,王都宮殿卻歌舞升平,這般荒廢朝綱,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倒真真是咎由自取。

過地離梅山,也不過一個晝夜的時日,便到了。

但,入眼的迷亂和陌生,竟也會令一向什麽也不怕的純狐害怕起來。

極目所視的,盡是些陌生到極致的物事。

山水歷經千年,河道改了,沒有熟悉的人帶着熟悉的裝扮,從澈清的水中踏過,更沒有貌美的姑娘站在水灣的另一頭,遙遙看着……

本是不曾這般覺得,但是一旦這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身邊,視線和心緒就會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生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像,自己與這塵世格格不入一樣。

可是,即便是格格不入,也還是欣喜期待着。

那人,她已經好久不曾見到過。

她本以為不會想念,可是身軀再虛無缥缈,每當她一次次念着那人的名字,胸腔裏似乎會慢慢的攀岩起一道柔柔的熱度,像是清晨初升的太陽,她觸不到,卻能感覺的到那光的柔和和熱度。

她似乎,好久沒有見到過那人,那人的樣子,也快要記不得了。

只是依稀記得,那人的眼睛很黑。比她化作的黑晶石還要黑,像是極黑的夜色,你一旦望進去了,也就不由自主的陷進去了。

純狐輕柔的笑了笑,仿若寒浞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般,眉眼彎彎,眸帶春意。

離純狐千裏之地,蔥翠園林從中,被黃土掩蓋的地底深處,墓道險峻。那團蟄伏千年的墨色氣息似是感應到了一般,黝黑的煙霧裏,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柔意一閃而過,爾後恢複成深不可測的冷漠、死亡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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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強,咱們還是出去吧……”

逼仄而又狹小的窄道裏,透着一股幽幽的光。

忽明忽暗,兩道狹長扭曲的影子攀岩在黃土的牆壁上,夜色看着倒是有幾分詭異而又玄妙的恐怖感。

矮個子攀着牆沿,一只手拿着類似于鏟的物事,一只手提着一盞制造別致的燈,燈的周圍圍着一圈紙糊,防風,矮個兒背上的包裹壓得那人彎了幾度身,顯然是所背的物事倒是挺多的。

矮子神情嚴峻,瞅也不瞅牆壁,直直的望着幽深的洞,手腳不停的朝着前頭走。

那矮子身後緊緊跟着的是個稍稍高壯的男子,男子縮着肩,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其餘什麽的濕漉漉的流淌着,他神情慌張的跟在後頭,間或神經質的僵着脖子往後頭望。

背後,是幽深的洞,沒有光,四處透着冷風。

看久了,老感覺會有什麽怪物會從黑洞裏湧出來……

他近乎是求饒的朝着矮個子斷斷續續道:“阿強,咱……咱們……還是出去吧……”他咽了咽口水,渾身冷意直冒,“這洞邪乎……我聽說……聽說……這墓像是老早之前的王的墓……”

矮子顯然也是清楚那高個兒會說什麽,低聲喝道:“瞎說什麽,快些走!”

高個兒吓得抖了抖,終究還是礙于矮個的威嚴不敢頂一句,只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前頭。

這般走了近一盞茶的時間,高個兒感覺周身的冷意更勝,矮個兒還是一如既往的朝着前頭走,高個兒緊跟着,忽的,他的腳踩在一個凸起的土塊上,站不穩,斜斜的歪在地上。

走在前頭的矮個兒這時到不再嚴峻,他停了下來,彎着腰,他将燈放在高個兒前頭,一手搭在身邊的土槽上,一手遞給高個兒。

高個兒提在半空的心,這才緩下了,他顫顫的伸出手,手指才搭在矮個兒的手尖,矮個兒忽的收回了手。

高個兒氣悶的擡起頭,他想都這個時候了,矮個兒還尋他開心,心道若是出去了就再也不跟着矮個兒一起進墓。這般嘀咕,擡頭卻瞧見矮個兒一臉驚恐的樣子。

眼睛瞪得極大,矮個兒本就不大的嘴張到了極致,都足以塞下半個人腦袋。

放在前頭的燈幽幽的發着光,光是卻是透着一股子黑兮兮的氣息,就像是将死之人體內綿延的死氣。

高個兒瞧的清楚,那燈是他家祖傳的魂燈,遇見髒的東西就會發散出這種黑氣。

矮個兒依舊保持這般驚恐的樣子,高個兒吓得心髒都停止了,身後陣陣的冷意令他不難想象他身後究竟有個什麽怪物。

矮個就那樣定着,全身僵直,眼珠子都快爆出了血絲,高個兒縮着脖子,極緩的朝着後頭看:身後什麽東西都沒有,幽幽的黑色裏一片沉寂,越是沉寂,也就越發的可怖……像是有個什麽厲害的怪物藏着,等你轉身後它就會忽然出來,吃掉你……

高個兒後悔了,他不該同意跟着矮個一起來着墓的……

先輩說了無數次,這墓怪,可是終究還是抵不過外頭官差的人頭稅:盜一個墓,就可以免一村的男丁服役……

忽的,高個兒感覺自己的肩擱上了一個爪子。

他偷偷地極緩慢的低着頭,便瞧見了極為熟悉的手。

手是矮個的手,粗糙的幹癟的,只是上頭凝着一層青灰色的氣,像是村裏去了好幾天人的老人的手。

肩上的極低的溫度,也昭顯着他身後的那物不是個正常東西。

高個兒欲哭無淚,心髒跳都不跳,他哭喪着臉,抖着嗓子求饒:“先人……我……我們錯了……您……您放了我吧……”

身後那手這次倒是夠爽快的撤了,高個兒心裏剛放松,耳根處忽的貼近了一個極冰的物事,夏日裏卻吐出了冬日裏的冰氣。

高個兒聽見後頭粗聲道,聲線是矮個的,卻又夾雜着強勢的野蠻和威嚴,言辭晦澀,大致聽清那人道:“哼,孤好久不曾見到活物了,這送上門的又豈有不接之禮?”

高個兒吓得渾身發抖,極快的朝着洞口爬去。

他爬了幾下,怕不下去,矮個兒的腳抵在前頭攔住了去路。

粗制的麻布衣,渾身泛着腐朽和陰暗,高個兒匍匐在微微擡起頭,就瞧見矮個兒滿臉青灰之氣,一樣的臉,卻叫高個兒瞧出了不一樣的暴戾和嗜血。

高個兒轉身就爬,矮個兒哼了聲,斜着眼盯着底下蠕動的人體,忽的矮個兒渾身發抖,身體的灰敗氣息盡散,像是沒有支架的玩偶一樣倒在地上,皮肉迅速消退,泛着黑氣氣息的白骨就那樣淩亂的散在地上,接着又像是被什麽吸取了靈力一般,剎那間粉碎成灰。

在那層灰的上頭,飄着一股黑氣。

黑氣盤桓在洞的上頭,綿延的布滿了整個光亮。

高個兒不曾察覺,還不肯死心的爬,上頭的黑色到底是沒有耐性的,它卷成一團,朝着高個兒襲去。

黑霧散去,高個兒周身青灰,剎那間化為黑骨,碎成粉末!

那黑煙朝着洞一路蔓延,幾個拐角過了後,就到了墓地深處。

不甚寬闊的墓地,空曠曠的,中間停放着一口鑲着青玉石的棺,底下和上頭倒是鋪上了一層極為精致的青玉,只是青玉上頭卻是刻着形狀奇特的獸。

細看,那獸的額間的紋路倒是像極了純狐眉眼處的紋路。

黑影盤桓在墓地上頭的青玉,黑氣灌向青玉,只聽得一聲類似于龍吟的聲響,那青玉全然碎了。

黑影落地,身披铠甲的魁梧男子從其中走了出來。

男子英俊,劍眉入鬓,極薄的唇抿成一條細細的線,像是鋒利的刀刃劃開的光線一般,透着戾氣,他周身凝着一層極為陰冷的寒意,一身極為濃黑的衣裳,更是襯得周身的氣息陰暗了幾倍。

他一手,棺木開了。

躺在裏頭的卻是個無頭的将軍,周身金光铠甲,身形魁梧,細看倒是與那男子一般無二。

男子皺眉,眉間凝着一股黑氣,薄唇輕啓,冷笑的道:“少康,殺父斬首之仇,該如何報呢?不若拆皮吃肉如何?”

幽冥深處,冰寒地獄,一身祭司衣着的老人忽的睜開了眼。

他周身被人綁的嚴實,渾身血漬,七彩的祭服破爛不堪,本是極為落魄的樣子卻在睜眼的那一瞬間透出幾分仙風道骨來。

老人沖着幽幽的地府,咧嘴笑道:“少君蘇醒之時已到,主君可是等得不耐煩了?哈哈哈哈……三千年吶,臣下也等得不耐煩啊……”

老人嗓音極為沙啞,笑意卻透着極致的陰暗和惡意,響在空無一人的冰寒地獄裏,格外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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