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快把我燒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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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近羽家裏蹲的整整兩周後,林絲終于忍不住,過來抓人了。
“你那個帥哥室友不在?”林絲換上一次性拖鞋,一邊進一邊四處看,越看越令人心驚。
沒別的,就是太幹淨,太有家的感覺了。
以前謝近羽過得跟将死之人似的,養了兩盆花全蔫,窗戶不通風,屋子不收拾,冰箱空空。現在整個屋子煥然一新,沙發鋪上毛茸茸的毯子,陽臺多了幾盆花。
林絲聞了聞空氣,甜絲絲的,好奇地問:“這什麽味?好香。”
“季則煮的冰糖雪梨茶。”謝近羽走進廚房,拿過季則新備置的杯具,“你要麽?這個還挺好喝的。”
林絲盯着在廚房倒茶的謝近羽,沉默半晌,謝近羽見她沒搭話,自己盛了一杯過來,“啞巴了?”
林絲看了眼杯子,“你沒給我倒啊?”
“你沒說我給你倒什麽。”謝近羽靠在沙發上,擡眉,一股指使人的語氣,“想要自己去倒,別什麽事都依靠別人。”
“……哥你好意思麽。”林絲看他一副大爺的樣,也不糾結茶不茶的問題了,開門見山,“謝哥,你覺不覺得你最近太悠哉了?”
說到這,林絲臉色擰在一起,指着旁邊,“屋子人家帥哥收拾的吧?陽臺那花我就不說了,這個地毯也是他每天打掃吧,要不然不可能這麽幹淨。還有這茶!”
“哥!你真是我親哥!”林絲壓低聲音,崩潰道:“你是找室友不是找保姆,你怎麽能讓人家幹這些啊!”
謝近羽:“……”
謝近羽喝了一口茶,微微皺眉,“他自願的。”
“他……”林絲一時語塞,“謝少爺,謝大少爺,他自願也不能什麽都讓人家幹吧?你沒給人家錢也沒給人家好處,哪怕人家不說心裏肯定也會不平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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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近羽又喝了一口茶,熱意順着湧入身體,舒服地眯了眯眼。林絲話說的有道理,換成別人确實會心理不平衡,可那是季則。
別人會不會不平衡他不知道,季則肯定不會。
季則仿佛天生就少了“發脾氣”功能,最多鬧個別扭耍個驢子,讓他真的發脾氣?比登天還難。
“謝大少爺,你聽見我說的了麽?”林絲苦口婆心。
“嗯。”謝近羽颔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今天過來有什麽事?”
一說這個,林絲更愁了,“謝哥,我為了你最起碼得老二十歲。”
謝近羽擡眉,聽她娓娓道來。
林絲說的是王華老師複出的事。
王華老師這次複出是籌備自己的作品集,據外人猜測,這次的複出也是最後一次亮相。他老人家在時尚圈混了多年,見過模特行業在中國的艱辛發展,也影響了不少後代。今年五十出頭,不算大齡,地位卻比別人要高得多。
他這次的作品集需要各種風格,也就需要各種類型不同的模特。但老師本人明說,只要中國國籍的模特。不是歧視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只是想做一次徹徹底底的全中國面孔。
面試的模特多如潮水。
“第一層面試是發圖片面試,我幫你交了。”林絲小心翼翼地看謝近羽表情,雙手交疊動了動,“我……我知道你不想面試,但我覺得……太可惜了。你以前多麽熱愛這個行業我比誰都清楚,現在忽然說不幹了,就算你能接受,我也不認。”
“我想試試,哪怕失敗也可以,我就是想試一次。”林絲認真地看着他,一臉赴死的樣,“你罵吧,愛怎麽罵怎麽罵,我反正不改。”
茶只剩一個底,謝近羽喝盡,涼了。
“罵什麽罵,發就發吧。”謝近羽摸出手機随便滑,看到季則發來今晚有事會晚回的消息,動了動手指順便回了,繼續說:“成百上千的人面試,選中的可能性不大,這次我不怪你,但沒有下次。”
他擡眸,聲音很淡,聽得人卻覺得很冷。
“沒什麽可惜的。”
今天工作室臨時通知開會,季則沒吃午飯急着過去,直到晚上會議才結束。季則餓的夠嗆,但整個人都很喜悅。
他們工作室和外校的公司合作開發APP,以分享為主的社交軟件。
工作室高度重視,一下午都是策劃和提議,這個活挺費事,估計這學期都得弄這麽個活,但令人開心的是公司不缺錢,給這些大學生的錢都毫不摳門。
晚上季則特意繞到一家餐廳,這家是謝近羽總吃的,味道還行,就是太貴。季則經常看他花錢不眨眼地訂餐,啥話不敢說,只能默默把他剩的打掃幹淨,算是對錢的尊重。
今晚也不想省錢了,季則一口氣花了二百,拎着美食興高采烈地回家,一進門,發現燈是暗的。
謝近羽沒在家?
季則狐疑地打開燈,一眼就瞧見坐在沙發上噸噸噸喝酒的人。
謝近羽顯然已經喝一陣子,桌上擺着兩瓶喝完的紅酒,這兩個酒季則有幸嘗過一次,入口倒是不錯,就是度數大,喝一點就覺得暈。
眼下謝近羽正拿着第三瓶酒往酒杯裏倒,倒了一點似乎覺得麻煩,竟然直接含住瓶口,對瓶吹。吓得季則立馬放下手上的餐盒,跑過去摁下酒瓶。
“別喝了。”季則拿過酒瓶背在身後,在謝近羽面前晃了晃手,“還醒着麽?”
謝近羽被晃得發暈,一手打走他的,嘟囔一句:“煩人。”
“嗯,我煩人,那你能不能別喝了?”季則把酒瓶悄悄地放在餐廳,拿過打包好的餐食,“你只喝酒了?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什麽喝酒?你想喝酒麽?”謝近羽皺眉,看他這麽大一個子杵在面前太煩,擡臂薅了他一把,季則拎着餐沒注意,差點失重坐他懷裏,連忙拿手支着沙發。
“你長這麽高幹什麽?”謝近羽擰着的眉還沒松開,酒精讓他整個臉都是粉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大片粉紅。他盯着季則的臉思索半天,忽然想通似的,笑了起來,“你也是模特麽?”
季則把餐剛放好,愣了,“什麽?”
模特?“也是”?
謝近羽就當他回應了,自己拽着人家的手讓季則坐在自己旁邊,擡起軟綿綿的手臂,指了指自己,說:“我,也是,模特。”
“啊,不是。”謝近羽有些懊惱地看着季則,胳膊搭在他的肩上,頭壓着自己的胳膊,語氣低低的,讓人聽了覺得很可憐,“我不是模特了,曾經是。”
什麽叫曾經是?
季則糊塗了,但不敢問,也不敢動。謝近羽的頭就壓在他的肩上,每個呼吸都能感受到,溫熱溫熱的……怎麽這麽燙,喝醉的人原來呼吸這麽燙?他痛苦地想,快把我燒瘋了。
過了好久,至少對季則來說是過了好久,謝近羽終于離開了,整個人軟塌塌地陷在沙發裏,不滿地問:“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是模特了?”
季則這才動,嗓子略微有些啞:“嗯,為什麽?”
謝近羽滿意了,眉眼彎了起來,笑得很好看,可沒過多久又落下來了,握緊拳頭捶季則的大腿,每說個字都要捶一下,“因為,我,沒辦法,做模特,了。”
他說這話的神情實在是太可愛了,撇着嘴,真的像是受了好大委屈。
季則沒燒瘋也要被他捶瘋了,沙啞的嗓子再也救不過來,那就一直啞着吧。
“為什麽沒辦法做了?”于是季則繼續啞着嗓子說。
“因為我……”他頓了頓,又搖了搖頭,“不,不是因為我,是因為這個行業。”
季則有點聽不清他說的話了,不知道是謝近羽聲音越來越小的緣故,還是因為他,他只能本能的繼續問下去,“為什麽?”
但謝近羽卻沒有回答,他的思維發散到別處,冷不丁地問:“你知道我從事這行幾年了麽?”
季則搖頭,聲音放的很輕,很溫暖,“幾年?”
“六年。”謝近羽揉了揉早已通紅的鼻子,撐起身子離季則近一些,就像說悄悄話一樣。離得太近,胳膊又漸漸使不上力氣,最後他就像靠在季則身上一樣。
他還在說:“我其實不是本地人,我家裏沒有一個人在這,但我還是來了這邊。我想當模特,所以我辍學了,高中畢業的時候還沒成年,我就來這兒了。”
謝近羽大概是真的喝醉了,他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季則肩上,然後用不快不慢的語氣說,說他剛來那會兒被人騙過,很辛苦,但值得,又說他這些年走過的秀、拍過的圖,他說他從小學就想當模特,因為有一位偉大的老師,影響了許多人,其中被影響的就有他。
他還說,那個老師叫王華,在他剛剛從事模特的那年就退隐了,在他放棄這個行業的時候,竟然意外的複出了。
他問,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
說完這句,謝近羽沒再繼續說話,季則等了好一陣子,低頭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謝近羽已經睡着了。
于是季則把他抱回屋裏,靜靜看着他濃密的眼睫毛,腦子裏亂成一團。
季則想起清晨來的女人,和字裏行間全是親密的男人,忽然大腦一片混亂。
眼前這個人充滿矛盾,讨厭和喜歡來回撕扯,快把季則撕碎了。
這樣一個為了夢想努力、為了夢想深陷困境的人,真的是那樣一個膚淺的人麽?還是說一切都是他的誤會。
比起前者,季則更私心的希望是後者。
走前,季則輕輕把他亂動的手塞回被裏,盯着他睡熟的臉,理了很久的思緒,才說:“不是的,那不是懲罰,是老天爺給你的獎勵。”
給你夢想,又在你想放棄的時候,重新給你堅持下去的希望。
謝近羽睡得很沉,就在季則以為謝近羽聽不到的時候,謝近羽忽然翻了個身,吧了吧嘴巴,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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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粥燒酒:
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