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是王子,我當你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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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近羽睡得并不安穩,夜裏醒了幾次,迷迷糊糊間知道季則給他拽被子,還未等神智清醒又沉沉睡了過去。

清晨天色泛青,雞扯着嗓子咯咯叫,撕心裂肺的雞鳴聲成功把人喚醒。

謝近羽睜開眼看了看周圍,反應好一陣兒,季則已經不再旁邊了,門外倒是有走動聲。

他換好衣服出門,剛推門一陣霧氣迎面而來,整個外屋被白煙籠罩,伸手不見五指。

“醒了?”季則的聲音從斜前方響起,謝近羽看不清人,走了兩步才看清。

季則身上還是熟悉的粗布衛衣,外面挂了一件舊圍裙,從痕跡就能看出來用了挺多年。他兩手舉在半空,上面沾了些白面粉,表情很自在。

“嗯。”謝近羽看了看周圍,“這煙是怎麽回事兒?”

“燒火燒的。”季則說,“我先帶你去洗漱,等會熱水器燒好了洗個澡。”

謝近羽點頭,跟在季則後面。

萬幸洗漱的地方還算幹淨,季則說這是前幾年新建的,以前沒條件都是在外頭上廁所,春夏還行,冬天上一次廁所能都要了命。

謝近羽想象不來,擰眉問:“直接……直接在外面上?不會被人看見麽?”

大家都這麽奔放?

季則笑笑:“當然有專門的地方,不過也沒那麽正規,我剛出生那會兒,茅廁是拿玉米杆子簡單圍一圈,後來才拿磚頭壘的。”

季則說他小時候回憶時語氣放松,神情坦蕩,絲毫沒有為那段記憶感到排斥。

這就是他以前的生活,當年國家剛處于複興階段,大半的中國人都是從這樣的生活中度過,如今他們有條件自己改造房屋,不久後又能占地分款,每方面都體現國家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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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近羽洗漱完,終于見到了季則的家人。

相較季則給他的第一感覺,季媽媽看上去更像個地道的鄉下人。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襖,頭上圍着粉色絲巾,發絲上結成冰霜,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

謝近羽臨走前聽季則說過,他母親剛滿五十,曾經是村裏有名的村花,但一心想要男孩,生了個大女兒不滿意,又生了個小的,結果還是女兒。當時二胎政策還沒實行,她為了老二給了不少錢,直到有季則才算罷休。

謝近羽一開始很難理解,他從未接觸這麽極端重男輕女的人,他的父母對男孩和女孩的态度一致,不強求男女,只要優秀就好。

後來又一想,“要求子女必須優秀”和“必須是男孩”又有什麽區別,只不過是一種偏激轉到另一種偏激罷了。

這麽想着,他對季則竟然産生一種惺惺相惜的可憐感。

腦中轉個不停,表面功夫卻做的很好,他知道自己怎麽笑最讨長輩喜歡,微微伸出手,笑得乖巧又禮貌,“阿姨好。”

“哎,你好,這孩子長得俊啊。”季媽媽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握住他,“阿姨聽小則說這次帶個朋友來給我吓一跳,那孩子人好,踏實能幹還孝順,就是有點內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些年也沒有什麽朋友,前幾天我還跟他說呢,都21了,我和他大姐這個時候都結婚生子了,他倒好,一個對象都沒有。”

眼看季媽媽的話匣子打開了,謝近羽忙說:“阿姨,今早吃什麽呀?”

“餓了吧?”季媽媽說,“都怪那小子,非讓我晚點燒火,要不早就吃上飯了。”

謝近羽笑着沒說話,他倒是知道季則為什麽要晚點燒火。

他起得晚,按照平常這時候還在夢中游蕩,但在這邊第一晚不習慣,起得比平時早很多。

早上吃飯的時候才八點,季媽媽和季則竟然做了滿滿一桌的餃子。

饒是謝近羽這種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都知道包餃子費事,他趁季媽媽去外屋時,拽住季則低聲問:“你們一大早忙半天做餃子?”

季則也小聲回:“我跟我媽說了她不聽,非說要給你煮餃子吃。”

謝近羽看着滿桌的餃子欲言又止,“……那我吃不了怎麽辦?”

“我吃。”季則說,“你吃不下就偷偷給我,她發現不了。”

謝近羽表情凝重,仿佛馬上要完成一場戰争。

一開始季媽媽還打算給他夾,被季則攔住以後便換成語言攻擊,整頓飯吃完謝近羽滿腦子都是“多吃點多吃點,你太瘦了,多吃點。”

吃完謝近羽打算幫忙,結果被季媽媽一手摁下,說了好幾聲“不用”才算作罷。

觀察之後謝近羽确實幫不了什麽忙,季媽媽和季則收拾的動作幹淨利落,一看就是多少年的習慣,他這種沒經驗的人只能幫倒忙。

二姐一直沒在屋子,謝近羽禮貌的沒去多問,坐在屋裏刷手機,在各大社交平臺回了幾個小羽毛評論,又在微信回了林絲的慰問消息以後,季則回來了。

“累不累?”季則拿毛巾擦了擦手,“炕上有點硬,不舒服就說,我給你加層墊子。”

謝近羽搖頭,季媽媽和季則從早起來忙到現在,他游手好閑一早上,哪有臉皮說自己累。

謝近羽想了想,問:“熱水器燒好了麽?想洗澡。”

其實身上不怎麽髒,冬天出汗比夏天好得多,這邊又不是南方那樣的濕潤天氣,一天下來沒什麽汗。但謝近羽還是習慣性想洗澡,一天不洗渾身不舒服。

季則知道謝近羽性子,早就替他燒水加備好洗漱用品,牙刷毛巾是謝近羽自帶的,洗完澡又換了一件新毛衣,整個人舒爽很多。

屋內有暖氣又燒了火,在這種環境下謝近羽一點感受不到寒冷,反而臉被烘的粉撲撲的。

季則又在外面忙活好一陣子,回來的時候看見謝近羽坐在炕頭玩手機,竟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一句俗話——

老婆孩子熱炕頭。

謝近羽似有察覺地朝這邊看來,季則心虛地撇開視線,把身上的髒衣服和手套放到一邊。

謝近羽對這裏的一切都很好奇,這會兒只有季則和他兩個人,謝近羽好奇地問:“你剛剛幹嘛去了?”

“喂牲畜去了。”

“牲畜?”謝近羽手機都不看了,眼睛亮亮的,“都有什麽啊?我看窗外有牛,其他的沒看見。”

季則說:“有牛,有鴨子和雞,後院有幾只散養的小貓咪,只有飯點的時候回來。”

謝近羽覺得新奇:“貓咪還知道飯點回來呢?不會找不到家麽?”

在他印象中貓咪都是家養,高層養貓連窗戶都要閉得死死的,出門溜達更是不可能。鄉下的自由不僅對人,對動物也同樣如此。

季則為了滿足謝近羽的好奇心,特意端着飯碗叫貓咪。農村的貓是沒有名字的,謝近羽就聽季則“喵喵喵喵”叫個不停,沒過一會兒,貓咪竟然都來了。

一共是四只,一只橘貓一只奶牛貓兩只貍花貓,個個都吃的膘肥體壯,跟在季則腳步噠噠噠地走,飯碗落下全圍過去,吃得那叫一個香。

後院拴着牛,謝近羽有點怕,抓着季則胳膊躲在他身後,成功走到了田地。

因為是冬季,田地被白茫茫的雪地蓋住,朝遠望看不到頭。

謝近羽腳有點冷,輕輕跺了幾下,指着雪地上冒出來的尖尖,好奇道:“這是什麽?”

“玉米稈砍完剩下的根。”季則指着倉房,“砍下來的玉米稈都留着燒柴,你早上看見的那個東西。”

謝近羽記得,點了點頭。

他們又往雪地裏走,耳邊是季則的聲音,從來這邊到現在,季則的話變得很多,謝近羽也變得乖很多,一個講,一個聽,兩人走着茫茫的雪地當中。

田地裏的積雪沒人打掃,雪地上走路沒那麽輕松,于是季則在前面走,謝近羽就踩着他的腳印走,有的時候季則跨步跨大了,謝近羽跟不上,會在他後背捶一拳,季則的步伐就會縮短。

兩人就這麽走着,直到房屋都變成黑點。

謝近羽沒有方向感,看着周圍沒有絲毫建築物,忽然有些後怕,拽住季則不讓他走,“季則,咱們已經走很遠了。”

“嗯。”季則不解地看着他。

“你記得回去的路麽?我不認方向,萬一咱們回不去怎麽辦?”謝近羽一臉擔心。

身處異地,唯一能夠依靠的便是季則。謝近羽看着季則一臉發懵的傻樣,竟然真的害怕起來。

萬一這傻子也不知道回去的路該怎麽辦?荒郊野嶺,一片雪地裏,他們連一晚都無法度過。

季則招招手,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那就不回去了。”

說話時,霧氣繞在空中,攜帶着潮濕的熱氣。

“什麽?”謝近羽扭過去,兩人離得近,霧氣竟然交織在一起,纏繞着難分彼此,朝上飄去。

謝近羽盯着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沒有那麽慌了。

季則睫毛和頭發上落滿積雪,耳朵凍得紅紅的,謝近羽沒他這麽能抗,頭上好好帶着帽子,脖子上還被強迫圍着圍巾。不過今天謝近羽不排斥秋褲了,別說一層,讓他再套一層他都無所謂。

能屈能伸才是真男人。

謝近羽把手套摘了一只,伸手捂住季則凍紅的耳朵,小心地替他取暖,重新問了一遍:“回不去那怎麽辦?叫警察叔叔有用麽?”

“不用警察叔叔。”季則笑了,嘴角咧的像個傻子似的,“回不去就在這建個冰雪城堡,你是王子,我當你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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