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不會是真的吧
019
過年前一天,大姐領着丈夫和小孩回了老家。不大的屋子瞬間變得擁擠,晚上睡覺變成四個女性一屋,大姐的丈夫和季則、謝近羽一屋。
謝近羽都不記得上次這麽熱鬧是什麽時候了。
他對過年的記憶很模糊,以前父母工作總是很忙,過年當天晚上回家吃頓飯,然後給他一份巨額紅包,匆匆離去。謝遠沉一直留學在外,直到謝近羽十六歲才回來,那時候的謝近羽已經學會出去消遣了。
獨居的謝近羽更是随意,他懶得出去,躺在床上刷刷手機,看看朋友圈豐富多彩的過年生活,沒事點點贊,一天也就結束了。
但今年卻不一樣。
一清早從溫暖的被窩裏鑽出來,季則抱着暖好的外套站在一旁,他困得半搭着眼皮,緩緩伸手,季則便熟練的替他穿上。
“謝老師,新年快樂!”季則很激動。
謝近羽原本還迷糊着,一聽“老師”兩個字清醒不少,瞪着警告道:“別叫我老師。”
這個稱呼太過羞恥了。
現在各行各業是個人就能被稱“老師”,前幾天謝近羽談工作沒戴耳機,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的女孩,一口一個“謝老師”叫的特別甜,正在擦地的季則也不知道發什麽瘋,非要跟着叫。
謝近羽已經警告好幾次了,季則看着挺乖一人,認準的事九頭驢都拉不過來。
果然,上一秒還樂呵呵的季則,下一秒直接變臉,一米九的壯漢低着頭擰着眉,那委屈樣,不知道還以為誰欺負他。
“為什麽別人都能叫,我就不行。”季則語氣低低的,聽着還挺可憐。
謝近羽腦瓜子嗡嗡的,冷酷無情道,“就不行。”
“真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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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真的假的。謝近羽不想糾結這個問題,扭頭看門口,“外面聲音好大,他們在幹什麽?”
“做漿糊呢。”
“漿糊?”謝近羽提起興趣,眼睛亮了幾分,“好吃麽?”
季則笑了,“不是吃的,是用來貼春聯的,粘性很強。”
謝近羽沒聽說過,他自從獨居之後連春聯都懶得買,自然不知道貼春聯的膠能自己做。謝近羽快速套上大衣,拍季則的胳膊催促,“領我去看看!”
謝近羽出去的時候漿糊已經制作完成了,大姐的丈夫叫王家将,是個性格沉穩、話不多的男性。
王家将看見謝近羽在一旁看着,很憨厚的笑了笑,問:“要來攪拌一下麽?”
謝近羽求之不得,他很矜持地接過筷子,輕輕說了句“謝謝”。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很嬌貴。
在城裏,大部分家庭會直接購買現成的春聯,但鄉下依舊有手寫的傳統。每年春聯都是季則寫的,他的字只能說中規中矩,但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春聯被季則拿進西屋,沒了外人謝近羽終于不用繃着,好奇地來回看,手指戳了戳季則的手背,“你要寫什麽?”
季則被謝近羽微涼的指尖一觸,從手背一直麻到後背,季則神色未變,把要寫的字給他看。
【冬去春來好景年年有,辭舊迎新成績步步高】
很普通,卻很實在。
謝近羽目光盯在下聯的“成績步步高”,笑了一下,“你家對你學習看得也太重了吧,過年還得提一把。”
季則說:“老一輩都堅信讀書改變命運,我家現在只有我在讀書,當然不能辜負他們。”
季則以前提過一嘴,當時謝近羽沒細問,現在卻問道:“你大姐二姐因為什麽不念了?”
謝近羽一頓,“能說麽?”
季則笑了,“有什麽不能說的。”
“我大姐學習挺好的,高考成績排年級前幾,但那段時間莊稼收成不好,我媽愁的瘦了二十來斤,和我大姐商量……沒法念了。我二姐初中精神有一些問題,初二就不念了。”
說起這話時總是沉重的。
季則把話題斷在這裏,把毛筆交給他,笑得很溫柔,“要來試試麽?”
“我來?”謝近羽手足無措。
“你試試,紙和墨管夠,寫不好再給我。”
謝近羽學過書法,倒不擔心寫不好,只是,“你們家的春聯交給我一個外人,不太好……”
“哪裏那麽多說道。”季則把筆強塞進謝近羽手裏,“我們家雖然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但也不是那麽嚴苛的家庭。你染頭發我還擔心我媽接受不了,結果有天晚上她偷偷摸摸跟我說,小謝這個顏色好看。”
謝近羽真不知道這個事,意外道:“那阿姨接受度挺高的。”
說到接受度,謝近羽莫名想到季則的性取向。
比起性取向,染頭發簡直算不上事。
謝近羽在時尚圈混久了,對性取向這方面看得很開,說實在的,他也不确定自己喜歡女性男性,從小沒和誰特別近過,更別說喜歡的人。
謝近羽沒跟季則提過這方面,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多問了兩句,“你性向是天生的麽?”
季則愣了愣,耳朵瞬間紅了,“……嗯,怎麽突然提到這個了?”
“沒,就是突然想到的。”謝近羽拿起毛筆,姿态随意地沾了沾墨,照着詞寫上去,“你當時是怎麽發現的?是有了喜歡的人,對某位男性有了想法?”
季則還是太羞澀,忙揮手,“沒沒,就是順其自然發現的。”
性向這東西哪有那麽難發現,季則足夠聰明,在同齡男性還喜歡性感辣妹、甜美萌妹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旁邊的男模身上,久而久之就知道了。
謝近羽之後倒沒說什麽,他自動腦補季則以後和甜美撒嬌男生在一起的畫面,不由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既然季則喜歡男的,上次跟他表白的男生豈不是誤打誤撞碰對了?雖然顏值和氣質都挺湊合,但架不住季則是個gay啊,要是那誰撒撒嬌賣賣萌,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謝近羽拿毛筆的手一抖,剛寫好的下聯就這麽毀了。
“……”
都怪季則。
謝近羽胡思亂想一通,重新寫好的春聯竟然又毀了,來回寫了四次才寫好,謝近羽瞪季則一眼,季則給他回了個無辜疑惑的目光。
春節過後的第四天就是謝近羽的生日,兩人都沒急着回去,而是提前進城定好了蛋糕,當天托鄰居取了回來。
謝近羽難得登了一次微博,開了直播。
直播是林絲提出來的,既然經營賬號那就得用心做,來季則老家這一個月謝近羽一條微博沒發,急得小羽毛在評論區瘋狂叫。
還是老羽毛見多識廣,心平氣和的給小羽毛科普。
-想什麽呢,羽哥一年不發微博都是正常的。
-羽哥今年已經發四條微博了,做人要學會知足,身為老粉已經很知足了。
也有小羽毛無理取鬧。
-我不管!過完年就是一條都沒發!
所以謝近羽點開直播的一瞬間,進來的羽毛們都是懵的。
-我沒看錯吧?開直播的是羽哥?
-樓上的,我已經掐了我妹好幾下了,是真的。
-所以我沒在做夢?
-可能是咱們碰巧在做同一個夢。
-哦!有道理。
評論滾的很快,但大家的內容大同小異,都不相信羽哥這種消極經營的人能開直播。直到謝近羽朝屏幕揮了揮手,小羽毛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哈喽大家好啊。”謝近羽搭着炕沿,把凍涼的手放在炕上暖,勾唇笑着說:“大家新年快樂啊。”
-啊啊啊我不是做夢!!謝哥!!老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嗚嗚嗚老婆怎麽素顏都這麽美,我要把屏幕湊這麽近都能辟邪。
-老婆好美,老婆你在哪啊?
-背景怎麽這麽接地氣哈哈哈哈哈哈。
謝近羽後面貼着財神爺日歷,他笑着回:“我在鄉下,來室友家做客。”
-老婆鄉下好玩麽?冬天冷不冷呀,看你穿的好多。
“好玩。”謝近羽眼尾挑起,聲音懶洋洋的,“屋裏挺暖的,我剛從外面回來,沒脫外套。”
謝近羽想起林絲說要主動開展話題,于是站起來往外面走,“我們剛剛堆了一個特別大的雪人,給你們看看。”
他把攝像頭調到對面,羽毛們各種喊“要看老婆”,等看到雪人和正在掃雪的男人時,全都沸騰了。
他們大多數都看過上次火爆全網的雜志圖,謝近羽如今的粉絲量趕上一個小網紅,也是歸功于上次的雜志圖。
因此,當季則出現在畫面裏,哪怕穿着破舊厚大衣、戴着棉絨帽,小羽毛和老羽毛全都認出了這個人。
那個他們找遍全網也沒找到的神秘男人!
-什麽情況???我沒看錯???我确定沒看錯吧???
-是的你沒看錯,如果你看錯那我也看錯了。
-上次那個帥氣哥哥對麽嗚嗚嗚嗚嗚嗚!!我嗑的cp是真的。
-我靠什麽情況啊,不是說在室友家麽?
-所以我老婆的室友是我老公??
-所以我老婆的室友是我老公??
-所以我老婆的室友是我老公??
……
評論區全部失控了,謝近羽卻沒時間搭理,走過去問季則,“雪人的眼睛找到了麽?”
他們堆了一個超大雪人,雖然主力是季則,但謝近羽同樣參與其中,幫忙遞了兩把雪。謝近羽學着網上在雪人身上圍了圍巾,又掰了半根木棍怼在鼻子上。
旁邊倒是有石子充當眼睛,但謝近羽嫌棄它不夠圓,非要圓溜溜的眼睛。
“我去廚房切了兩片胡蘿蔔。”季則從兜裏掏出胡蘿蔔,交到謝近羽手裏,聲音低沉,“你來弄。”
謝近羽小心翼翼放上胡蘿蔔,又怕擺歪,退後幾步看了看效果。
然後他得意地擡起下巴,“怎麽樣?”
季則很捧場,“非常完美。”
謝近羽輕哼一聲,那當然,他放的必須完美。
謝近羽拿手機的手放在兩側,羽毛們只能看見灰突突的大地,都快急瘋了。
謝近羽還是直播經驗太少,聊着聊着就完全忘記直播的事,兩人圍着雪人各種調整,死心的羽毛們只能聽見兩人的對話聲。
評論區一開始還很活躍,直到一條評論彈出,評論區一下子靜了。
-靠,別吓我,我雖然嗑cp但從未想過他們是真的,但他們對話這氣氛……他們不會是真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