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哥
在蘇清躺在病床的這幾天裏，關于蕭祁的結果也來了，他被判定故意傷人，靠着家裏的關系躲過了拘役，但要付醫藥費，還要給蘇清五千塊錢作為賠償。
學校也對他進行了警告處分，下次再犯直接開除。
出院這天，蕭祁跟着他父親來找蘇清道歉。
蘇清躲在葉曙背後，小心的打量着蕭祁旁邊的大人，他一身西裝革履，帶着一副眼鏡，國字臉，一臉威嚴，身上帶着上位者的氣勢，一看就知道他身處高位。
可葉曙站在他身前，并不畏懼不說，表現的也是落落大方，進退有度。
“蘇清，對不起。”蕭祁被推往前一步，咬着牙，不情不願的給蘇清道歉。
蘇清被吓到一般向後退了退，縮着身子将自己全部躲在葉曙身後，看上去驚吓不小。
“臭小子，看你做的好事！”見蘇清這樣，蕭敬對着蕭祁怒罵道。
蕭祁縮了縮脖子，不敢講話。
葉曙移步，表情有些冷漠，“這既然是最後的處理結果，那我們只能接受，只是還望蕭同學以後不要再來找蘇清麻煩。”
“蕭先生也是，以後煩請您多多管教管教蕭同學，在學校裏橫行霸道沒什麽，可要是出了學校，還那麽霸道這要是一不小心撞到的鐵杆子，那可就不好了。”
“蘇清身體剛剛痊愈，不宜久站，我們就先走了，失陪。”
葉曙說着，禮貌的沖蕭敬等人颌了颌首就帶着蘇清離開了。
蕭祁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有些氣急。
“爸！我根本就沒傷人，是他…”
“他自己拿刀捅自己然後嫁禍給你嗎？”蕭敬沉着臉反問道。
蕭祁驚訝的看着自己的父親，蕭敬見他不鬧了，表情有了些許緩和。
“阿祁，不管事情是不是你說的那樣，它既然已經發生了，各種證據都指明了是你動的手，那你也就只能認了！”
“這怪不了誰，要怪只能怪你在做事之前沒個更周密的計劃，沒有預想過這件事的結果對你到底有沒有不利的地方。”
“下次做事之前想想後果！那麽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還被人擺了一道，你說我那麽大的公司以後我還敢交給你嗎？”
蕭祁被蕭敬的一席話說得頭都擡不起來。
他又想到了先前蘇清的那個詭異的笑容，難道，他以往的軟弱可欺都是裝出來的嗎？
還是被逼急了要咬人…
蕭祁的臉色有些陰沉，不管是哪種可能，膽敢讓他蕭祁吃了虧，那他一定也不會讓他好過！
“只是，剛才那個少年，也是你同學嗎？”蕭敬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他是新來的轉校生。”
“有些眼熟啊…”蕭敬一臉沉思的喃喃道。
。
第三個強迫節點過去了，雖然有點波折，但葉曙還是松了一口氣。
下一個強迫節點那可就是在另一個毒點制造男出現之後了，而距離那時候，還有很長的時間。
他可以不用時時盯着男主了，只要防範防範他再被人欺負就行了。
按理說，葉曙可以不用管除了毒點以外的男主的其他事情的，可看着乖巧漂亮的男主被欺負他總覺得不太忍心。
可能是他時時跟在主角身邊的緣故，主角被欺負的頻率都下降了不少。
葉曙抱着頭坐在體育室的階梯上，看着體育場上跑着傳球的男主。
小小的一只，一臉的汗意，葉曙都怕他跑着跑着突然暈了。
病情剛好，适當的運動對于他來說也有好處。而且雖然滿頭大汗，可這樣子的主角看着還是很好看。
葉曙暗自贊嘆着主角的顏值，就突然瞧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朝着蘇清走去。
男生的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搭在蘇清肩上，又被察覺到的蘇清避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葉曙的錯覺，他看着這時候的蘇清，他的神情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有些陰沉沉的，帶着濃濃的厭惡。
葉曙知道蘇清自蘇蓮死去後就特別讨厭人靠近他，也莫名有了很重的潔癖和強迫症。
可他第一次以旁觀者的姿态發現他對于靠近他的人已經厭惡到了這個地步。
那他平時再與他相處中，是不是也這麽被他厭惡過呢，葉曙難得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他閉上眼，想着兩人相處的各種細節，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麽逾越的舉動。
正想着，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葉曙睜開眼看過去，就見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坐在他旁邊，正甜甜的沖着他笑。
女孩端端正正的坐着，見葉曙看過來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哈喽，可以認識一下嗎？”
葉曙有些意外，他這是被搭讪了嗎？
“你好，葉曙。”他言簡意赅的道。
“你好，我是田雨曦，隔壁班的，我們之前見過，你還記得嗎？”她笑意盈盈的問道。
葉曙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在回憶。
“大叔，如果管不住手的話，其實我可以幫你剁掉。”
田雨曦突然板起臉，微微低頭，清脆悅耳的聲音被她壓的低低的，聽起來有些粗犷又怪異。
葉曙被她逗笑了，也想起了她到底是誰。
一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對象，那時候他坐公交車，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大叔鬼鬼祟祟的跑到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身邊，動手動腳的，他就忍不住管了管。
“當時我的聲音有那麽怪異嗎？”葉曙笑道。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模仿你那時候說話的樣子，可能模仿不出來，你聲音很好聽的…”
田雨曦慌亂的擺手，臉上慢慢染上了紅暈。
葉曙怔了怔，随後低低笑了笑，“我開玩笑的，謝謝你的誇贊。”
含帶笑意的嗓音顯得無比的溫柔，這溫柔甚至沖散了葉曙面貌上自帶的冷漠。
田雨曦愣住了，看着葉曙臉更紅了，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攪動了片刻後，終于鼓起勇氣擡頭看着葉曙道：“周末的時候你有時間嗎？那天你走的太快了，我都沒機會跟你說謝謝呢，現在我想要好好感謝感謝你。”
“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葉曙推拒道。
田雨曦的面色瞬間黯淡了下來，她咬了咬唇想要再說點什麽，卻被下方球場上的騷動打斷了。
“你他媽想死嗎？”一身球服身材高大的男生面目猙獰的弓着腰，雙手放在不可描述的地方，雙目怒瞪着站在他身前的手足無措的瘦小身影。
田雨曦看着那身影，蹙了蹙眉，她轉回視線妄想說些什麽吸引葉曙的注意，可葉曙還是被下方的吵鬧吸引住了。
“等等，我們…”田雨曦擡了擡手想要抓住葉曙，卻慢了一步，葉曙已經站起來，跟她說了聲「抱歉」後，走了下去。
跺了跺腳，田雨曦連忙起身跟上。
體育場裏，蘇清臉色慘白，雙手攪和在一起，滿眼畏懼的不住道歉，“對…對不起。”
他微微側頭，看似是在懼怕躲避男生，其實是在微微側眸，悄悄關注坐在休息場地上的正聊得開心的某人。
但是很快，他的視線就被打斷了，只見男生直起身子，火冒三丈的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朝他走來，重重一推，蘇清瞬間被推倒在地。
這還不算完，男生彎腰撿了個球，一手捏着球手臂高高揚起，眼含蔑視的就朝着蘇清砸去。
蘇清手臂護頭，眼眸冷的都能結出寒冰，滿眼的陰寒，半響，他認命的閉了閉眼，等待着疼痛的到來。
他一定、一定會報複回去的！
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蘇清睜開眼，就見一道熟悉的修長的身影站在他身前，為他攔下了這一暴擊。
蘇清看着突然出現的葉曙，眼裏異彩連連，心裏驀然湧起了一個猜測，只待他去證實。
想到那個可能，他莫名的興奮起來，身體在微微戰栗，喜悅的情緒在身體上炸開，讓他抑制不住的顫抖。
葉曙手臂一個用力，就将那男生手中的球拍開了，他轉身想要将蘇清拉起來，可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又猶豫了。
蘇清沒有錯過他眼底的猶豫，興奮的情緒散去了些，內心的喜悅也在緩慢冷卻，他偏了偏頭，就見那長相甜美的女孩正站在葉曙身旁，雙手微微捧起，看着葉曙的目光帶着崇拜和癡迷。
目光一冷，蘇清眼底情緒流轉不定，片刻後停留在了膽怯和無助這兩種情緒上。
眼眶微紅，眼裏含着淚水，蘇清雙手撐在地面上，想要強撐着身子站起來，可才起到一半，原本受傷的腹部經過動蕩，再加上現在的撕扯，止不住的疼痛感争先恐後的湧出，蘇清身體一個搖晃，又重重的摔回地面上，額上滿是細汗。
“真是個娘娘腔！”
兩人的争吵引來了很多人，大家看着蘇清這樣，不知是誰開頭說了這麽一句，得到了衆人的附和。
“确實，弱唧唧的，怪不得總被人欺負。”
“太弱了，太丢我們男生的臉了，這人誰啊？”
“他是蘇清啊，你不知道嗎？娘娘腔出了名了好吧，一點男子氣概的都沒有，就這種人，我一拳一個。”
衆口議論，蘇清的身子一僵，這些話連帶着他們厭惡鄙視的情緒再次将他拉入了記憶裏那陰冷黑暗的回憶中。
因為皮膚很白，長得很精致，性格安靜內斂一點，他就被說成是娘娘腔，甚至因此引來了很多男生對他的動手動腳。
女生也鄙視他，認為他勾引男生，不要臉，一個勁的欺負他。
可在他原本的世界裏，他長成這樣并沒有什麽奇怪的，然而在這個世界，他就是個怪物，衆人厭惡鄙視的怪物。
他是怪物嗎？是吧，每個人都這樣說，那他就做一回真正的怪物又有何不可呢！
蘇清低着頭，在衆多罵聲中緩緩勾起了唇角，他在笑，笑得很開心。
“閉嘴！”
可是，當熟悉的聲線傳來時，蘇清嘴角上的笑意就被打散了。
“你以為我沒看到嗎？”葉曙雙目冰冷，拉着身材高大的男生的衣領就像是提小雞一樣将他拖到自己身前。
“再他媽管不住自己的手，就不是一個球警告那麽簡單，換作我，我讓你永遠不能人道。”低沉的聲音裏帶着讓人膽寒的冷意。
手臂一個用力，那男生就像輕飄飄的皮球一樣，被葉曙輕輕松松的撂倒在地。
男生的朋友原本想上前幫忙，可聽到葉曙的話後瞬間喪失了上前的勇氣。
他們不占理，确實是男生先騷擾蘇清的，然後被蘇清一不小心用球砸到了。
如果這事真要追究下來，那一個是故意的，一個是誤傷的，故意那個确實沒理。
周圍靜了靜，顯然沒想到事情突然有了這般轉變。
葉曙沉着臉轉身，深吸一口氣後才擡手将蘇清扶了起來，察覺到手下人的抵觸，葉曙稍微松了松手中的力道，變成了虛扶。
“抱歉，忍一忍，我先帶你離開。”
蘇清看着葉曙，點了點頭，他極力放松自己的身體，忍住那想要逃開的沖動，一股陌生的男子漢氣息拼命往他鼻腔裏鑽，頭皮陣陣發麻，恐懼的感覺如何也遏制不住的一重接一重的湧來。
身體越發顫抖無力了。
“要不是他自己勾引男人，哪裏會發生這種事，真是不要臉！”
在葉曙扶着蘇清想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響起，在安靜的環境裏，顯得尤為突兀以及清晰。
葉曙腳步一頓。
“我說錯了嗎？本來就是，不要臉就是不…”
女生話還沒說完，一顆球憑空飛了過去，擦着她的面，咻的朝後砸去，被網攔下重重的掉落在地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別再讓我聽到第二次類似言論。”
葉曙淡淡的撂下這句話，就沒再去管身後人的尖叫，扶着蘇清就離開了。
他沒回教室，還剩一節課，懶得去上了，直接扶着蘇清打車回家。
回到家，葉曙将蘇清扶到沙發上坐好，自己再去房裏拿醫藥箱。
蘇清看着葉曙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原本愈合的差不多的傷口經過這番波折，還是無力的滲出了點點鮮血，将蘇清的裏衣都染紅了。
葉曙拿出傷藥，在得到蘇清的允許後，開始為他上藥。
上着藥的時候，葉曙故意離蘇清很遠，拿的棉簽都是拿最遠的那一頭。
蘇清眼珠子轉了轉，內心的抵觸慢慢減弱。
“對不起…”他突然出聲。
葉曙動作頓了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要不是我，你也不會發火，你跟我綁定在一起，他們也會讨厭你的。”蘇清低頭，有些落寞的道。
葉曙愣了幾秒後，又繼續動作。
“他們對我是讨厭還是喜歡都無所謂，我并不靠他們的喜歡過活，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讨厭就活不下去，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葉曙淡淡的道。
“可如果他們讨厭你，你就會被孤立，被欺負，被冠上各種不好的稱呼，這樣，也無所謂嗎？”蘇清坐在沙發上，微微仰着頭，看着天花板，有些失神。
“嗯，無所謂，孤立也好，歡迎也罷，随他們去，他們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至于被欺負，找機會欺負回去就是了，那麽多機會，總有落單的人，逮着一個，回一個。”
“還有不好的稱呼…”
說到這裏，葉曙難得停頓了一下，他擡起頭看向蘇清，“聽說過一句話嗎？當你遭受萬般诋毀與誣陷的時候，恰恰說明了有人在嫉妒你，羨慕你，所以他們拼命的找存在感，妄想以此将你拉下神壇。”
“他們給你冠以不好的稱呼，只是為了削弱你的美麗，和虛浮起他們那根本不堪一擊的自信心。”
“在我眼裏，你很美，很乖，很可愛。性格安靜不代表娘，皮膚白也不代表娘，長相偏柔和更不代表娘，你只是生的比普通人更漂亮而已，這是值得自信的事，根本不需要自卑自厭。”
“如果是以美麗為借口來攻擊、欺負你的人，那只能說明了他們的懦弱無能，他們在為自己禽獸的行為找借口，他們的心本來就是扭曲肮髒的，這一切都怪不得你。”
葉曙不緊不慢的闡述着，他想要告訴少年，美麗是無罪的，真正有罪的人，是那些妄想奪走這份美麗的人。
小說裏，蘇清一度因為這副樣貌産生了自我懷疑，每個人都在跟他說是他不要臉，仗着一副好樣貌勾引人。
就連他和蕭祁的事情被曝光的時候，衆人讨伐的對象根本就不是身材高大強壯的蕭祁，而是瘦小弱不禁風的蘇清。
那一張張嘴裏吐出來的，全部都是對于美麗的玷污與侮辱，好像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罪惡，都因美而起。
就連蘇清之後遇到的其他男人，也都是一副「是你在勾引我，我才對你出手」的模樣。
他們非要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絕不承認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見色起意，是自己定力不夠，是自己鬼迷心竅。
一切的一切明明起源于自己，卻非要将問題推給其他人，讓其他人代替自己承受那些罪惡感，而自己則心安理得的享受美所帶來的快樂。
蘇清被葉曙的一番話震住了，他第一次以一種極為認真的神色打量葉曙，男生眉目低垂，正輕柔的為他上着藥。
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蘇清眉眼微彎不由笑了笑，是帶着真心與真誠的笑意。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渴望能有一個哥哥來保護我，他會在我被人欺負的時候出現，将我護在懷裏，把那幫壞孩子打得屁滾尿流。”
“是嗎？剛好我比你大，我不介意你叫我哥哥。”葉曙眉目柔和了一瞬，他擡頭看向蘇清，卻被他臉上的笑容閃花了眼。
少年臉上一貫膽小怯弱的神情散去，白皙的小臉眉目彎彎像是天上的月亮，粲然綻放的笑容恰似含苞待放的玫瑰欲說還休，美得讓人難以移開眼睛。
“好，那以後我就叫你，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