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江澤洲擦頭發的動作驟停, 随即,面無表情:“你大早上跑我這兒給我添堵來的是吧?”

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之後, 周楊揉了揉眉骨, 自己都覺得好笑,“不是,我就随口一說, 開玩笑的。”

門鈴響, 早餐送達。

悅江府的早餐,色香味俱全。

周楊是一醒就過來的,沒吃早餐, 和江澤洲面對面坐在餐桌前用餐。

“對了, 你昨晚到底幹什麽去了?”周楊問。

“在家。”

“你爸媽那兒?”

“嗯。”

“那怎麽一身酒味兒?”

江澤洲沒作答,低頭吃飯。

他低着頭,眼睑處有圈明顯的青紫色, 眉目沾染的頹靡倦意,不是洗個澡就能洗去的。江澤洲平時話不多, 現在更甚, 周遭散發着濃重的疏冷氣場。

周楊鮮少見到他這種狀态, 很識相地噤聲, 沒再多問。

一頓飯吃完,江澤洲回屋補覺。

周楊閑的沒事兒幹,在客廳看電影。

三個小時的電影, 尤為漫長。片尾曲響起時,客廳一角, 響起手機鬧鐘聲。周楊以為是自己的手機, 摸起來一看, 發覺不是。循着音樂找到手機。

下午一點整。

江澤洲怎麽設了個這個時間的鬧鐘?

估計是有事。

周楊拿着他手機, 敲響江澤洲的房門,連敲數聲,門內才傳來動靜。

門一打開,江澤洲的臉慘白,冷若冰霜,“幹什麽?”

周楊:“你手機鬧鐘響了,是有工作?”

江澤洲眼皮輕掀,眼裏泛着一絲涼意,“沒工作,瞎設的。”

他從周楊手中接過手機。

手機轉移,兩只手觸碰,指尖滾燙。

周楊:“你生病了?”

江澤洲回屋,躺回床。床頭櫃裏,放着開封了的退燒藥,和小半杯水。

周楊盯着他沉睡的眉眼,安靜了許久,總覺得今天的江澤洲,異常的沉默,好像丢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似的。

可依他對江澤洲的了解,江澤洲雖然整日和錢財打交道,但他對金錢財富,并沒有太大的欲望。

江澤洲到底怎麽回事兒?

周楊百思不得其解。

江澤洲睡過去時,孟寧剛睡醒,在衣帽間疊衣服。

衣服跟小山似的堆在地面,沈明枝靠門而立,眼尖地掃到藏在一堆連衣裙中,寬大的白色襯衣。她伸指挑起,衣服內領印着價值不菲的品牌标簽,以及尺碼。

那尺碼,俨然是男生穿的碼子。

她斜眸睇向孟寧:“哪個野男人的衣服?”

孟寧抽空看過來一眼,雲淡風輕的口吻:“江澤洲的。”

沈明枝突然覺得手心裏的衣服有點兒燙手。

孟寧疊好手裏的衣服,朝她伸手:“衣服給我吧。”

沈明枝遞給她,“你要還給他嗎?”

孟寧低着頭,眉眼安靜又冷淡,“不還。”

沈明枝:“哦。”

孟寧:“這麽貴的衣服,能賣不少錢。”

沈明枝想笑:“你差這點兒錢啊?”

孟寧盤腿坐地,聞言,折衣服的動作停下,頭微仰,眼簾輕擡,與沈明枝對視。

好半晌,她洩氣,無力開口:“我什麽時候想他了,再用這件衣服找借口,去見他,還給他。”

沈明枝其實搞不太懂她的想法,她也搞不懂江澤洲的想法。

孟寧和江澤洲。

兩個人都一樣的難以捉摸。

一個忽冷忽熱。

一個舉棋不定。

“枝枝,我想通了,可能比起和他在一起,我更享受暗戀他的狀态吧。”似乎猜到沈明枝的欲言又止,孟寧主動解釋,“我暗戀的江澤洲,帥氣,體貼,溫潤,事業有成……是個完美的男人——這麽完美的江澤洲,存在于我的想象中,現實裏的江澤洲,可能沒那麽好。”

其實,在昨天之前。

現實裏的江澤洲,和孟寧想象裏的江澤洲,一模一樣。

完美的無可挑剔。

“所以呢?”沈明枝問,她需要一個确定的答複。

“所以我決定——”孟寧擡高音調,一副慷慨激昂發言的樣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前半句,确實慷慨激昂。

後半句,頹靡得不像話。

沈明枝無奈站她面前,點評:“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說你好了,你但凡拿出點兒工作時的氣魄,都不至于現在這樣。”

孟寧一直都是如此,随遇而安,得過且過。

她的人生過得太一帆風順了。

父親從商,母親是大學教授,優渥的家庭環境,再加上良好的家庭教育——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原生家庭。好的原生家庭出身的孩子,從她的舉手投足間就能感受得到,孟寧就是這樣的人。她溫柔體貼,善良大方,幾乎沒什麽脾氣,不管被人怎樣污蔑怎樣攻擊,她都只是淡淡一笑。

沒什麽脾氣的孟寧,只有在與大提琴有關的事上格外較真。

她畢業于全球知名的音樂學院。

畢業前夕,收到國內外數十份工作offer,其中不乏世界頂級交響樂團,但她毅然決然地選擇回國,成為南城芭蕾舞團最年輕的大提琴手。

私底下,任人拿捏,毫無脾氣。

工作上,一絲不茍,綿裏藏針。

談及工作,孟寧的眼裏閃着異樣灼亮的光:“女人要為事業奮鬥,男人或許會抛棄我,但是事業永遠不會。對待工作,當然得認真啦,但是男人的話,随便吧。”

沈明枝言之有理地點頭附和:“确實,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人一拍即合,做好決定。

等到孟寧收拾好衣服,心情也差不多整理好了,她的人生鮮少有陰霾遍布的時刻,主要還是靠自我舒緩。

當一個人有豐盈的內心,她會自動自發過濾掉生活裏的負能量,只餘美好。

孟寧還有家教課,沈明枝也要回家工作,二人到地下車庫,就地解散。

小區地下車庫出入口。

非戶主停在公共區域,離車庫出入口較進,沈明枝的紅色跑車先行駛離。

過兩分鐘,孟寧冰莓粉轎跑緩緩駛出,緊接着,升降閘機欄杆降下,又升起,一輛黑色保時捷卡宴緊随其後。

周楊踩着油門,把着方向盤,滿臉愁容地睨了副駕駛座的江澤洲,“你确定不用去醫院看醫生?”

江澤洲:“已經吃過退燒藥了。”

周楊:“退燒藥有什麽用?我看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陽光毒辣,紫外線照射入車內。

強烈的太陽光線,刺激的他忍不住眯眼,擡手,拉下遮陽板。眼簾一擡一壓,随後,似是發現了什麽,又擡起——

紅綠燈路口。

停在他車前的,是一輛冰莓粉轎跑。

卡宴底盤高,他輕而易舉,看清了前方車牌。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江澤洲嘴角勾起,“不去醫院,就回家。”

周楊真是服氣死他,“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了,平時讓你回個家多不情願啊,怎麽一生病了就想回家?這他媽難道就是傳說中家是溫暖的港灣的意思嗎?”

剛還一副“我睡着了你別煩我”的狀态,突然一下子垂死病中驚坐起,來了一句“開車送我回家”。該說不說,周楊被吓得,以為江澤洲不是發燒,而是發瘋,回光返照了。

江澤洲:“話很多,安靜點。”

周楊:“對我态度好一點,畢竟我一個不開心,可能方向盤就往酒吧的方向打,拽着你這個病人喝酒去。”

“……”

說說而已,周楊當然不會真把他帶去酒吧。

周末的東二環,一路暢通無阻,周楊一腳油門,超過了面前的轎跑,順帶還吹了聲口哨,“這車挺好看的,也不知道駕駛座坐着的女孩兒長啥樣。”

周楊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江澤洲向來不予置評。

今兒個卻突然開口,語調沉冷,頗有股警告意味:“反正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周楊:“你這麽确定?”

江澤洲:“好好開車,少看有的沒的。”

周楊撇了撇嘴,“無趣。”

抵達江澤洲家的車庫後,江澤洲無情道:“你可以走了。”

周楊還沒見過這種人,利用完後就不管不顧,他嗤聲:“資本家的心都好狠。”

江澤洲:“快回家。”

周楊他家和江澤洲他家在一個小區,只是一個靠東邊,一個靠西邊。打小結識的交情,不需要那些虛假的客套。二人互相利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比起江澤洲每個月回一次家,周楊更過分,他上次回家,已經是過年時候的事兒了。

“行吧,都到這兒了,不回家有點兒說不過去。”周楊熄火,下車,拉開車門,卻沒聽到身旁動靜,他回頭,見江澤洲還坐在車上,他問,“你不下車?”

“待會兒。”

“……不熱嗎?”

地下車庫的室溫雖比外界低一些,但好歹是夏天,周楊下車,身上還淌着車廂內的冷氣,背後卻是稠悶熱浪,高溫瞬間卷席全身。

熱的他想火速逃離。

“熱。”江澤洲下車,繞過車身,到駕駛座坐下,重新發動車,車內空調冷氣再次流通。

“……”

周楊不理解他的這番行為,“不是,你上樓不就行了嗎,在這兒待着幹什麽?”

江澤洲黑漆漆的眼望過來,即便處于高燒狀态,也格外具有壓迫感。

周楊挺怕他這種狀态的,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周楊離開後不到十分鐘,一輛冰莓粉轎跑駛入地下車庫,車子在他邊上的空車位,而後,孟寧的窈窕身姿,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處于啓動狀态的車,發動機作響,吸引了她的視線。

孟寧猶疑看過來,駕駛座車窗緩緩降下,二人的視線,斜對角線交彙。

一秒。

兩秒。

三秒。

孟寧收回眼,停下的腳步,徑直往前走,邊走,邊自言自語般開口:“怎麽車裏沒人,車還啓動啊?大白天的活見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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