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逢冬
猜想也就是個猜想, 三人小會開完,誰都沒往那方面多想。
第二天早上,逢冬帶着盒熱牛奶走到班門口,被人攔住了。
男生, 穿着京大附中高三年級的制服, 臉有點生, 手肘探過來,要去勾她的。
逢冬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馮霄得寸進尺地上前, 手肘繼續向前。
想着占點便宜,畢竟這麽乖的姑娘,不像有爪有牙的樣子, 家裏又沒什麽背景,吃了虧也就悶聲不吭。
逢冬擡起眼睛:“別過來了。”
黑亮清冷的眼。
馮霄舔着唇笑了一下, 完全沒把這句毫無威脅的話當回事,手指快要勾到她手裏的牛奶盒了,還要更進一步。
然後動作陡然頓住,掌心因為疼痛抽搐了一下, 上邊有道不深的劃口。
他低頭, 看到少女制服袖口下的美工刀。
她的胸腔起伏一下, 聲音很輕地說:“學生會的人在二樓檢查, 兩個班的班主任在對面的辦公室。”
馮霄本來要去扯她的領口, 動作因為這句話有片刻猶疑。
猶疑沒持續多久。
陳北炙從走廊另一頭往這邊走,慢悠悠往這邊看, 視線裏透着十足的壓迫感, 灼得馮霄頭皮發麻, 氣勢先矮了一截。
他從兩人身邊走過, 目光從馮霄的手上滑過,沒有表現出插手的意思。
馮霄的目光追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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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他突然變了主意,陳北炙這個人大多數時間是游離在正邪之間的,但是對于一些碰他線的事,立場一直挺明确。
這個時候逢冬的手背産生觸感,制服袖口相貼,陳北炙的手指握住奶盒,從她掌心一寸寸抽出來。
他停在教室門口,懶洋洋地靠着,左手的三根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轉着奶盒。
馮霄悻悻走了。
第二天早上,逢冬在七點五十三到的班門口,拿着兩盒奶背單詞,陳北炙在七點五十四分到的,擦肩的時候,一盒還溫着的牛奶推到他掌心。
手指交錯擦過,她的手一直是冰涼的,天暖和了也冰涼。
肌膚相貼激起細小顫栗,她的眼睛依舊垂着,他的目光從奶盒上滑過。
她不是那種乖的。
然後兩人錯身,陳北炙拎着牛奶和早餐三明治往裏走,逢冬繼續低頭背單詞。
第三天,陳北炙七點五十二分到的,逢冬依舊在七點五十三分到。
依舊帶兩盒牛奶。
後來就一直維持在這個時間了,像是什麽心照不宣的約定。
帶着點背德感,挺刺激。
有了開頭,後續就多了。
她值日時夠不着的黑板上半面會在第二天的時候被擦得一幹二淨,有時候晚上放學,她在背沒完成的單詞,他就坐在後排,翹着二郎腿,側頭翻書。
幾天之後論壇出了個熱帖,标題挺勁爆。
#大瓜,有圖有真相,兄弟們頂起來#
下邊一溜蹲。
第一百二十六樓放出了張模糊的照片,隐約看得出是兩個人,鏡頭拉得離男生很近,低着脖頸,黑發懶洋洋戳在眉骨,灼紅的煙順着指尖垂落。
陳北炙。
逢冬一眼就認出來,是那天馮霄走了之後的場景,拍照角度應該是對面教學樓,視角有限,像素也低。
論壇下邊已經有不少跟帖。
【127L:有圖有真相,同樣夢碎扣1.】
【128L:1】
【129L:1】
【130L:女生是誰?】
【131L:猜一個趙女神,破鏡重圓yyds,我朋友上周末晚上去京南劇院那邊打球,看見炙爺跟趙女神了。】
【132L:回樓上,錯了兄弟,周一早上趙女神在三樓查遲到,賊狠,我前桌那會兒被抓的。】
【133L:[震驚.jpg],蹲知情人。】
演變到後邊,帖子裏開始投票,主題是誰最可能跟陳北炙擦出火花。
帖子爆炸那會兒陳北炙正慢悠悠地吃三明治,桌角放着盒牛奶,奶盒還殘留着點熱乎氣。
這個帖子在首頁飄了整整兩天。
最後不了了之,當事人壓根沒回應,當然也不可能有回應,那會兒陳北炙正研究着投一個初創的游戲公司,跟戚仁為了這個事碰了三四次。
一個原因是公司的各方面評估不錯,正好站在風口,潛力不小。
還有個原因,陳北炙覺得游戲挺帶勁。
論壇的十頁開外,有人提了逢冬的名字,算是冷門cp,投的人寥寥無幾。
就一個跟的,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不好說。
匿名賬號,高二年級的。
多的字沒敢吐露。
大多數人沒往這兒想。
一個清冷安靜,讓不少男生暗戳戳眼熱的轉校生。
一個痞壞輕狂,衆星捧月的京圈公子。
怎麽看都不像在一個圈子的,而且兩人雖然坐在一個教室裏,交集近乎為零,唯一算得上點苗頭的,就是早上兩人桌角都擺着一盒奶。
一個牌子一個包裝。
不過沒人聯想到一塊,畢竟這個牌子的牛奶在市面上太常見了。
晚上放學的時候,逢冬在收拾書包。
她這段時間在做舞蹈教室的管理員,算是志願者,需要在那兒待兩個多小時,等所有人離開之後檢查門窗電源。
由于時間太晚工作內容無聊,這個崗位常年招不到人,都是學生會的人輪流代管,逢冬表露出意向後,學生會副會長幾乎立刻應下。
應完好奇問:“你放學不着急回家嗎?”
逢冬的眼睫垂下:“家裏有點亂,正好這邊有獨立的小教室,可以自習。”
一個合乎情理的理由。
事情就這麽拍板定下。
她得在六點之前過去開門,今天最後一門課的老師拖了堂,時間有點趕。
陳茜在一邊刷論壇,一邊刷一邊探頭過來八卦。
“你怎麽看?”
逢冬的注意力完全沒在那邊,輕嗯一聲。
“就論壇上的事啊,你覺得那個女生是誰?”
逢冬正在收桌角的奶盒,指尖蜷了一下,無端灼燙,這回回過神了。
視線不自覺後滑。
陳北炙的座位已經空了,那個空了的奶盒就那麽放在桌角,下邊壓着他新近看的幾本書,旁邊放着藍白護腕,他打球時常戴的。
這樣的場景放在知情人眼裏,就有點朦胧的暧昧了。
好在現在知情人只有他們兩個。
逢冬在五點五十六分的時候終于從陳茜的八卦裏脫身,來到舞蹈教室旁邊的小教室。
這裏平時沒人過來,她在窗邊的桌前坐下,整個人都在橘紅的夕光裏,黑色長發松散別在耳後。
從窗前路過的人不少側頭往這邊看。
漂亮啊,心動啊。
她在出神,目光有點散,過了一會兒漸漸在對面的球場聚焦。
馮霄也在球場,陳北炙側頭瞭他一眼,跟戚辰說了點什麽,戚辰往那邊去了一趟,沒一會兒馮霄自己抱着球過來了。
整場比賽陳北炙以壓倒性姿态在打,壓着馮霄打,要搞事的勁兒一覽無餘,中間馮霄想借着假動作受傷換人,戚辰繞到後邊扶了他一把。
看着挺友好。
最後哨聲響起,馮霄的精氣神都被抽空了。
陳北炙從他身邊經過,豎中指,慢悠悠晃兩下。
嚣張得不可一世的模樣。
逢冬的視線定格在他側臉分明的輪廓線上。
濕涼的感覺又攀上掌心。
——
快要回去的時候,手機屏幕出現短信提醒。
發件人:陸實。
逢冬的心陡然提緊,像是拆一張明知不好的考卷,僵直地坐了三四分鐘,才劃開屏幕點進去。
陸實發的是一份判決書。
一審判決出來了。
故意殺人罪,無期徒刑。
逢冬花了五分鐘,才理解了一點這意味着什麽,前五分鐘裏她的思緒是麻木停滞的。
看到這條消息之前的所有僥幸心理悉數破滅,她機械性地收桌上的練習冊,在書包裏一本本排好,站起來往公交站走。
走在路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麻木的,渾渾噩噩撞了個人,對面扯着她的手臂把人扶穩,她說了句謝謝,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排隊的時候,陳北炙跟戚辰過來了。
戚辰不太理解陳北炙把車扔學校,過來擠公交這件事,陳北炙給出的理由是小臂拉傷。
敷衍死了。
戚辰原本要說點什麽,看見他小女神也在前面排隊,就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胳膊肘撞了下陳北炙:“人是不是在哭?”
估摸着他沒注意到,又補充:“逢冬,在隊伍前邊那個。”
陳北炙斜靠在公交站牌:“不知道。”
确實在哭,哭得挺安靜,只有肩膀在很輕地抖動,像是觸碰到外界危險,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刺猬。
這是陳北炙第一次看見她哭。
她的手放在衣袋裏,頭低垂,目光看地面,是完全把自己與外界隔離的模樣。
公交車門打開,逢冬起身往前走。
陳北炙轉身跟上。
戚辰在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也跟上去,上車的時候逢冬已經坐下了,陳北炙坐在跟她隔兩排的位置,戚辰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站在逢冬旁邊。
陳北炙的目光往他這兒掃了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回戚仁緊急發過來的消息。
戚辰在旁邊站了五分鐘,逢冬自始至終沉浸在情緒裏,他插不上話,也不知道這會兒該不該安慰人,後來坐到陳北炙邊上。
這個時候陳北炙的消息已經回完了,在通訊錄裏劃,翻出趙玉楠的名字,沒動,按滅了屏幕,側頭看戚辰:“手機。”
然後用戚辰的手機給趙玉楠發消息。
“逢冬最近怎麽了?”
趙玉楠那邊的消息回得挺快。
“她怎麽了?”
“最近沒什麽事,不過前些天聽孟瑩說她母親的案子要開庭了,就是之前她舅媽過來鬧的那事,怎麽說,出什麽事了嗎,我給她打個電話。”
到這兒陳北炙已經差不多知道怎麽回事了,擡頭看一眼前座垂着頭的少女,她的肩是緊繃的,整個人都是收緊的姿态。
陳北炙在逢冬下車的前一站站起來,晚高峰,公交車裏人挨人擠,經過兩個大站,兩邊的扶手下頭站滿了人,車裏的空氣是凝滞的。
擦肩的時候,食指按着一張紙巾往她那邊遞。
兩人的距離只有幾厘米,中間隔着站她旁邊大叔的一條手臂,彼此的呼吸聲聽得見,光影從車窗外交織着落進來。
逢冬看着那張紙,沒接。
陳北炙就收回來了,腳步不停,下車的時候手一松,紙巾掉進垃圾桶。
逢冬很輕地呼了口氣,眼圈還是紅的,這個時候所有理智都崩塌了,像是墜溺在大海裏的人,想抓住一塊浮木。
車啓動時,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
Z:馬尾松了。
緊接第二條發進來。
Z:別哭了。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姑娘們,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存稿的時間設置一直在出問題,我還沒倒過來冬令時T T
還是下章發出前留評發紅包~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