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掌背(50雷加更)
半晌, 北條夏樹低頭笑了下,鼻尖蹭過花葉。
他說:“謝謝。”
琴酒瞥他一眼,踩下離合。
他感覺到自己的雙頰開始升溫, 拼命給理智下達降溫的指令也無濟于事。
這捧花實在很大,撞個滿懷。夏樹保持着低頭的姿勢, 白皙的臉頰與耳垂透出泛泛的粉, 好在玫瑰的紅烘着臉,也就襯得他的窘态沒那麽明顯。
北條夏樹冷靜了一會兒,解開安全帶, 微微側身,将花小心地擱置到後座上。
他強迫自己想點事情冷靜下來, 于是就着記憶整理【數字君】做過的事情。
經營板塊、釣魚達人、超級歐皇、用高自由度的3A神卡捏了個二五仔身份……以及,将琴酒的好感度刷到了幾乎滿值。
為避免自己顯得更加狼狽, 他幾乎是下意識無視掉了最後一點, 推敲起那個“二五仔身份”。
紅方卧底?不可能吧。
難道父母和紅方有暗中勾結?是因為背叛了組織才被處死的嗎?……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北條夏樹不認為自己會被這麽輕易地放過。
還有, 最重要的是,琴酒否認曾經送過他花。
可他的賬號确實就是數字君本人,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以前喜歡釣魚嗎?”北條夏樹問,“喜歡玩什麽模拟經營嗎?比如開店開農場。”
琴酒這次倒是沒有用一句“不記得”糊弄過去, 他投來的視線冷峻且嫌棄,用一個眼神表達“你是什麽品種的蠢貨?”。
幾秒後, 他頗為耐心地解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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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北條夏樹緊緊盯着琴酒的表情,腦海裏不斷回想起津島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 “我還挺感興趣的, 就像釣魚, 聽起來不是很有趣嗎?”
【原來你會喜歡玩這種嗎?我以為你只會喜歡釣魚之類的傻瓜小游戲呢^^。】
津島修治說過的話, 做過的事——在當時看來跟神經病無二的行為,在幾年後卻逐漸應驗了。
琴酒冷嗤一聲:“是挺能釣。”
“所以是有釣過魚?!”北條夏樹興奮起來,“我會為此特意制作一個收集圖鑒嗎?”
恰逢綠燈轉紅,琴酒打開轉向燈,偏頭看他一眼:“長本事了?”
夏樹:“……”
他突然反應過來,明白對方話裏的釣魚和他理解的不是同一個,這無疑是事出無端的控訴,是造謠。
“我沒有。”夏樹為自己開脫,“向我示好的女孩子,我都有認真拒絕的。”
琴酒目視前方,眼眸平靜,然後冷冷地吐出個名字:“諸星大。”
夏樹:“……”
“可諸星大也沒有喜歡我啊?”他說。
琴酒不說話了,但他的表情顯示他本人完全不認同夏樹的反駁。
十幾分鐘後,車停在了一幢裝修十分美式的三層建築前,守衛顯然是組織的人,确認過琴酒的身份便放他們通行。
夏樹問:“要去找誰?”
琴酒盯了他一會兒,似是在考量什麽事情,最終冷淡地搖頭,下令道:“在車上等我。”
北條夏樹乖乖應聲,心想這可真是太好了,可以趁機刷論壇了;不過出于好奇,他随手查了下這處房産的産權所有人,憑着良好的記憶想起此人是朗姆派系的成員。
朗姆和琴酒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左右手龍争虎鬥更有助于Boss掌握大權,只要鬧得不太過分,都是那位先生默許的。
夏樹回憶了一下朗姆的樣子,和對方見面的次數并不多,而且琴酒也不希望他和朗姆有過多的接觸。
每次見到朗姆,他那看待一件玩物、或者是工具的眼神,都讓夏樹止不住地反感。
“Gin對你好嗎?我看好像也沒什麽不同。”朗姆假惺惺地感嘆,“差點死在他手上,也依然願意為他工作嗎?真可憐啊。”
接着,他說:“如果哪天Gin不要你,或者受不了他,可以來找我,我會給你一個優秀研究員該有的待遇。”
北條夏樹不動聲色地婉拒,然後朗姆意味深長地“哦”了聲,那語調令人反胃。
細究起來,琴酒和朗姆的不對盤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北條夏樹一點點往前回憶,其實在他剛回來那一年,兩人的關系也只是偶有摩擦、稍顯緊張,是後來發生了些什麽,才變成徹底對立的狀态。
他呼吸微微一怔,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
……沒有證據,先不要這麽想吧,未免太自戀了。
北條夏樹保留了這份猜測,再度打開論壇,不出意外地發現消息又雙叒叕炸了。
先是發瘋的【肥皂泡泡】。
【肥皂泡泡】:想問為什麽,那男人又一次殺了我,而你為什麽,不解釋,低着頭沉默,我該相信你很愛我不願意敷衍我……(分享音樂:孫O姿-我懷念的)
【肥皂泡泡】: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
【肥皂泡泡】:你是不是書包?我就問你你是不是書包?
【肥皂泡泡】:為什麽不回?跟大哥doi去了太激烈了還沒起床?你再不回我我要發帖挂你了!!
然後他果然被挂了。
【分享】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不知道冰美式=數字君吧?
【肥皂泡泡男人,你真的害得我好慘(截圖.jpg)】
【1L:???????】
【2L:????】
【3L:非要我一直?嗎!!!!】
【4L:@冰美式人間正道你是書包嗎?你就是書包吧?你是書包對不對?】
【5L:演的吧?演的吧?@冰美式人間正道老婆你說句話啊!】
打開首頁一看,@冰美式人間正道的喊話帖子占了大半。
【閑聊】@冰美式人間正道你好我是一只可愛的小羊,請問你能給我草嗎?
【閑聊】@冰美式人間正道給大夥看看你跟大哥的床照呗,發誓不舉報你搞煌真的,別把家人們當外人
……
來到加州,和威士忌組一起行動後,夏樹已經解鎖到了45條帖子,當下45條裏32條都在at他或者讨論他,這令他隔着時空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不過論壇等級也随之突破了Lv4!
【官方私信】
恭喜您人氣值突破2000,獲取稱號【聲名鵲起】,可在【個人設置】-【我的稱號】選擇佩戴稱號喲!
好像就是這麽一條消息,也沒說給了什麽獎勵,但夏樹閱讀完之後,界面還是立刻出現了一些變化。
他終于有【搜索】功能了!
【搜索】分類【主題帖名稱】、[主題帖內容]、[帖子ID]、[跟帖內容]、[發帖人]、[跟帖發帖人]
搜到的主題帖不一定能打開,後面幾個檢索按鍵還是灰色,不過對北條夏樹而言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北條夏樹看了眼相冊,方才他拍了張照片,保時捷方向盤、琴酒骨節分明的手指和銀發,右下角露出半朵玫瑰與淺紫色的花束包裝袋。
他原本是想發一個CP貼貼水經驗的,一看首頁這陣勢他發怵了,但再看眼新解鎖的功能,夏樹又覺得自己行了。
【cos秀】收到一束玫瑰花。
【冰美式人間正道:(照片.jpg)】
【1L:爹!!!!!!】
【2L:純路人,請問你們今天是去領證嗎?】
【3L:今天的論壇就逛到這了】
【4L:同框撒糖,對視上床,送入洞房】
【5L:喜歡車Z是吧?悟了,馬上打開凹那個3找飯】
【6L:你是書包吧你是書包吧你是書包吧你是書包吧你是書包吧??】
【7L:@紅黑官方游戲劇情按這個做,我的錢包,請(跪地)】
【8L:@紅黑官方是你們要求書包本人來發糖的嗎?完全不考慮我們美帝女的感受嗎?天天吃糖已經蛀了一嘴了,非得逼我得糖尿病才罷休?行多來點,我看看情書和我的血糖哪個先投降(正色)】
……
北條夏樹剛想退出論壇,【肥皂泡泡】的消息又來了,她像是個24小時在線的全自動發瘋機器人一樣,時時刻刻盯着他的動态;他正準備把對方拉黑,但因為對面是個女孩子,又猶豫了一秒。
這一秒的時間讓他瞬間産生新的想法。
【肥皂泡泡】:坦白從寬!書包!你不要否認了!舉起手來!
【冰美式人間正道】:你對紅黑1的道具還有印象嗎?
【肥皂泡泡】:?啊
【肥皂泡泡】:哪個啊
他嘗試了一下發照片,果然還是發不出去,于是絞盡腦汁地用文字描述一番。
【肥皂泡泡】:你讓我想想啊,我有印象
【肥皂泡泡】:嗯……名字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反正是增益道具,還挺稀有的,應該是達成什麽成就換的
【冰美式人間正道】:有什麽用呢?
【肥皂泡泡】:加幸運值的,反正跟我這種非酋沒關系(咬牙切齒)而且還是少有的可以轉贈的道具,甚至能轉增給NPC,從而影響劇情。
【肥皂泡泡】:之前有個宮野一家的激推廚也抽到了,轉手把耳墜送給明美,她一點事兒也沒有,順利離開了組織
【冰美式人間正道】:噢,原來如此
【肥皂泡泡】:然後這玩意我記得,因為能通過官方服好友系統轉增,一度炒出天價,又很少嘛,據我所知全服不超過十個吧,價格能炒這麽高,全靠轉贈時附帶的那條系統贈禮消息
對方正在輸入中……
【送給你,我全部的幸運。】
北條夏樹輕點虛拟鍵盤的手指一頓。
【肥皂泡泡】:55555我好難過啊,突然跟我說游戲道具也太出戲了,wuli書包怎麽可能有游戲道具嘛,你能不能繼續騙我感情啊,求你了!!
北條夏樹無奈地給對方發了個系統自帶的表情包,然後關掉論壇。
所以現在有兩個矛盾,首先,他作為【NPC】,究竟是怎麽保留游戲道具的?
然後,他明明同時兼具着獨占琴酒攻略線的【玩家】身份,為什麽琴酒又對他發布的帖子內容毫無印象呢?
回憶着和津島修治的對話,北條夏樹笑了下——總不會是靠外挂吧?剝離【玩家】身份之前,出于私心為自己保留了一個道具。
這個念頭乍現的時候,他覺得還挺好笑,但聯想到津島從前詭異的行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第二個問題還沒辦法得到解釋,他暫時擱置了;至于津島,目前北條夏樹已經确定他是玩家,并且很有可能是醫生的一個馬甲,醫生也确實是他的隊友。
北條夏樹給醫生發了消息,照舊是不讀不回,他準備回日本之後親自找對方确認一下。
整理完思路後,他稍微調低了座位,阖目休息。
……
他抱着花回安全屋的時候,波本依然靠在沙發椅上對着平板寫寫畫畫,他似乎格外中意那個位置;諸伏景光則在他右手側的沙發上盯着一份文件走神。
“好大一捧玫瑰。”波本笑道,“是準備送女孩子,結果被對方退回來了嗎?”
北條夏樹沒想到對方如此貼心,導致他原本想好的借口也用不上了,含糊道:“差不多吧。”
他問:“你有興趣聽我講講薩拉的案子麽?”
薩拉是那位沈夫人的女兒,“失蹤”後屍體卻出現在了家裏的地下室。
北條夏樹其實完全沒有興趣,但是對方都這麽說了,出于禮貌,他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點詢問的神色。
波本眯起眼睛,開口便是一個令人震愕的結論:“她母親沈夫人,是準備殺她。”
北條夏樹興致缺缺,棒讀道:“是嗎。”
“我在沈夫人的卧室裏找到一種慢性毒藥,而從薩拉遺體的情況簡單分析,确實有中毒的跡象。”波本說,“但是在毒藥徹底取走她的生命之前,有人先一步将她勒死。”
夏樹:“薩拉是沈夫人的女兒,動機呢?”
波本繼續解釋:“不是親生女兒,是沈夫人第二任丈夫的孩子;那位男士非常富有,但臨死前只給沈夫人留下了兩處房産,剩下的巨額財産以信托基金的形式留給了薩拉。顯然,如果薩拉死了,沈夫人将是信托基金的繼承者。”
北條夏樹點點頭,覺得自己也該說點什麽顯得自己有在聽他說話,于是随口道:“那麽,薩拉和園丁的關系可能是沈夫人刻意造謠抹黑。”
波本扯了扯嘴角,頗為無奈,彎起眼睛:“你的關注點為什麽又在這種地方……說起來這個倒是确有其事,我調查過了,薩拉曾經因為情人的事情和前男友大吵一架。”
北條夏樹沒什麽感情地鼓掌:“精彩的推理,波本偵探。”
好在波本也不在意夏樹的心不在焉,他微微一笑:“所以,一是為了調查任務,二是為了滿足我和你對殺害薩拉真實兇手的小小好奇心,我需要夏樹君幫點小忙。”
北條夏樹心想好啊原來是在這等着呢,他訝異地看着波本,想不到此人居然能如此彎彎繞繞,他自然地說:“可是我并不好奇。”
“你就是想我找富婆約會幫你拖延時間,是吧?”他冷笑着再次指責波本狼心狗肺,“明明有其他方式,只是這樣比較方便就這麽辦了,你完全沒有良心的吧,波本。”
波本滿臉誠懇:“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夏樹:“我拒絕。”
像昨天一樣,北條夏樹果斷拒絕完對方就回到房間,盤算着明天的去處。
來加州也有四五天了,除卻第一天陪着雪莉逛街幾乎沒有休閑的日子,盡管在夏樹看來陪小姑娘逛街比上班還累。
好消息是,他明天将擁有小半天的偷閑時間。
北條夏樹計劃出門找家咖啡店坐一下午,然後去大學時期最喜歡光顧的一家餐廳吃飯,他幾乎把那裏當成了食堂,導致餐廳從老板主廚到服務員全部都認識他。
“畢竟你總是一個人來。”主廚是個米其林一星廚師,胖胖的意大利人,笑起來很和藹,“哪天帶着partner一起吧?”
夏樹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已經給琴酒發完了消息,頓時有點後悔,想要撤回;但他看到擺到桌上的花,又猶豫了。
他總是瞻前顧後,其實襯不上玫瑰這麽熱烈的花。
【冤種上司:知道了。】
夏樹頓時有些開心。他像童話裏的小狐貍一樣,因為一個還沒到來的約定提前開始期待;說起來,為什麽狐貍這種狡猾的小東西,會自願被人馴養呢?難道因為它也是犬科動物,也就帶了點小狗般的習性嗎?
獨自快樂了會兒,夏樹又覺得這樣不行,立馬尋了點別的事情做轉移注意力。
……
次日下午,北條夏樹道貌岸然地和威士忌們道了別,說自己還有別的事情做……然後開啓輕松愉快的下午茶。
工作的意義就在于帶薪摸魚!
他這麽想着,連步伐都輕快了起來,也就沒注意到波本方才微妙的笑容。
北條夏樹在咖啡店坐下,依照服務員的推薦點了招牌飲品與松露薯條;巧得很,隔壁桌是一戶來國外度假的日本家庭,妻子戴副墨鏡,明星範十足,丈夫溫文爾雅,他們的孩子十一二歲年紀,已經能從稚氣未脫的臉上看出其五官清俊。
小男孩興致勃勃地和父親聊着書,福爾摩斯系列,看來也是個偵探迷。
窗外陽光和煦,前幾天下過雨,天空滌得澄淨如畫。
北條夏樹正悠閑地觀察着遠處的鳥雀,聽見高跟鞋踩地的聲音越來越近,稍微轉頭看了一眼。
他眼尾悠閑的笑容頓時被人按了删除鍵。
“真巧啊,蘭斯。”沈夫人叫了他的假名,笑眯眯道,“你介意我跟你坐一桌嗎?”
北條夏樹頭皮發麻,深呼吸,盡可能平靜地說:“我的榮幸,夫人。”
他啜飲一口咖啡,以掩飾自己将要崩裂的表情。
北條夏樹絕不相信這是巧合,波本一定在中間使了什麽陰謀詭計;他忽然想起論壇對波本的稱呼,他覺得實在太貼切了,這位确實是當之無愧的老六。
沈夫人狀似親切地問了他幾句,言語中又開始暗示:“阿姨這輩子過得苦啊,兩任老公都不在了,只有十幾套房子……”
北條夏樹:“……”
他放空自己,任由所有的話語流淌過耳畔,然後他注意到了隔壁桌的聊天內容。
父親和兒子聊福爾摩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小少年有自己的愛好,從小培養邏輯思辨能力對以後也大有裨益……可是他母親叫他“新一”哎?
夏樹再仔細一聽,他父親喊他母親‘有希子’。
他徹底震撼了,沒想到自己出來喝個咖啡,不僅撞上避之不及的富婆,還能撞到傳說中的游戲主線的男主角,人送外號死神小學生的工藤新一。
論壇裏的玩家們對時間線的标記都以柯南元年為基準,比如柯南前XX年,北條夏樹好奇這是哪方神聖,特意花了點精力大致理了下這個游戲的劇情線。
他原以為“威士忌組”、“情書”和“警校組”代表的高人氣角色的行動就是主線,實則有很大的差異,玩家最後總要玩到柯南元年才會正式進入紅黑決戰;而柯南,這個服藥變小之前叫工藤新一的少年,是游戲主劇情的男主。
工藤新一最為人稱道的屬性是他的死神buff,人送外號小夜神月(?)。
北條夏樹心想得核實這件事,對沈夫人露出個微笑:“抱歉,我失陪一下。”
他起身走向洗手間,剛進去就稍微有點難受,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實在太重了,似乎在欲蓋彌彰地掩飾着些什麽。
也許是空氣清新劑打翻了吧,總之北條夏樹沒太在意,趁機使用論壇新解鎖的搜索功能,快速地從标題判斷自己有沒有認錯人。
花了幾分鐘确認完男主身份後,夏樹回到座位上,心情變好了幾分。
得找個借口和工藤新一搭讪,如果和對方接觸也能解鎖論壇,基本上就可以坐實玩家賬號的紅方身份了。
“蘭斯。”
沈夫人笑容暧昧,胖胖的胳膊伸過來,似乎想摸他的手背,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
“你還這麽年輕,當警察的工資能有幾個錢?阿姨可以幫幫你……”
“抱歉阿姨。”北條夏樹說,“我已經有……”
他想說‘女朋友’,然而詞從喉嚨一滾,到嘴邊卻變成了“partner”。
沈夫人笑容不變:“有什麽關系?阿姨又不會拆散你們,你也可以多找幾個,阿姨不介意。”
夏樹:“?”
沒等他想出更離譜的應答,一聲慘叫從廁所隔間裏傳出。
“啊——!”
男服務員眼疾手快地趕過去,幾秒後,也跟着發出了高亢的喊叫:“有人死了!快報警!”
北條夏樹驚異地看向工藤新一,傳說中的死神恐怖如斯,這才幾分鐘就已經有命案了?
小少年聽見這件事非但不害怕,臉上甚至流淌出躍躍欲試的神色,想要跑到男廁裏看個究竟;然而咖啡店值班經理已經往洗手間大門口一站,阻止客人進去破壞現場。
咖啡廳裏響起廣播,要求各位客人不得擅自離開。
工藤新一轉頭問父親:“剛才爸爸去洗手間的時候,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工藤優作搖頭:“空氣清新劑味道很重,但沒有血腥味。”
“還有這種事啊?”沈夫人瞪大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傷天害理的事情——明明她也是個謀殺犯。
她焦急地對北條夏樹說,“你快點去主持一下場面。”
北條夏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假身份是洛杉矶警察,假笑着解釋道:“我是民警,這種事情要交給同事……”
好在沈夫人也并不較真,點點頭作罷了。
十幾分鐘後,警察趕到。
帶隊的警察認出了工藤優作,給他開後門,允許他帶着小兒子進入命案現場。
死者是一名女性,死相慘烈,整顆頭顱被齊整地割斷。
她和男友艾德蒙在這間咖啡廳約會,而在洗手間發現屍體的人也是艾德蒙。
警察排查監控後,發現死者是主動走進男廁所的;而在那之後,有三位客人先後進入離開。
分別是工藤優作、北條夏樹和艾德蒙。
北條夏樹:“……”
他目瞪口呆,忽然間将它和論壇的常用詞彙“柯學三選一”聯系到了一起,原來如此;他沒有對死者下手,工藤優作是男主的父親,所以兇手是艾德蒙,多麽顯而易見的事情啊。
“我和女友訂婚了,怎麽可能對她做出這樣的事?”艾德蒙哭得撕心裂肺,“兇手絕對在他們兩人之中。”
帶隊警長的目光在工藤優作和北條夏樹之間游移了一圈,不偏不倚地鎖在了北條夏樹身上:“顯然也不可能是工藤先生,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北條夏樹倒吸一口涼氣:“????”
這就是美國警察的破案方式嗎!
“對,一定是他。”艾德蒙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把所有的惡意傾倒在他的身上,他盯着北條夏樹和不遠處的沈夫人,“他只能和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女人約會,因此嫉妒我能有一段正常的戀愛關系……”
北條夏樹驚異地看着他,因為離譜到太過好笑,一時間竟然想不到駁斥的話語;艾德蒙敞着開衫外套,是歐美人裏的小個子,随着他浮誇的表演動作,從夏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外側口袋裏裝着的糖塊。
不對勁。
夏樹微微收斂了譏笑。
剛剛進咖啡廳的時候,他其實看了這對情侶一眼,桌上的糖塊在木質托盤裏堆成完整的迷你金字塔。
北條夏樹無視了身後帶隊警長的呵斥,走回桌旁。
金字塔糖塊只少了一個尖尖頂,而艾德蒙口袋裏有三顆;他低頭嗅聞了下兩杯未喝完的咖啡,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
因為他不配合詢問,帶隊警察眼見着就要發怒,被工藤優作出言止住。
他說:“稍等。我認為,兇手不在我們三個之中。”
工藤新一頓時有點不高興:“我也發現了,你搶我的話。”
“好吧。”工藤優作笑眯眯道,“那你發現兇器是什麽,現在被收在哪裏了嗎?以及真正的兇手是誰?”
工藤新一想了想,斬釘截鐵地說:“釣魚線,藏在換氣扇上面,兇手是從外側進來的,雖然這裏很高,但空調外箱足夠支撐一個人的體重了。”
這對父子一唱一和的推理着,真兇的線索立刻被找到,雖然兇手本人已經離開,卻留下了露出小半張臉的監控影像。
艾德蒙驚訝地說:“他是……”
警察問:“你認識他?”
艾德蒙支支吾吾地報了個男名,似乎不太願意提起,在警察的追問下,才承認是女友的情人。
北條夏樹本不想摻和,然而掃了眼若有所思的工藤父子,決定開口。
“他是你女友的情人,你很憤怒。”他說,“這就是你計劃殺害她的原因嗎?”
艾德蒙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你在說什麽?”
“太拙劣了,先生。”北條夏樹輕輕地說,“衣袋裏的糖塊,還沒處理掉的咖啡,證據确鑿。”
聞言,艾德蒙沉默良久,喉嚨裏溢出嗚咽,開始陳述自己的罪行。
工藤新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又隐着一絲不服氣。
北條夏樹對他微笑:“你已經很棒了,小偵探,你不害怕嗎?”
“小偵探。”工藤新一咀嚼了一邊這個稱呼,顯然很滿意,面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當然,我的偶像可是福爾摩斯。”
“加油。”夏樹莞爾,“我相信你可以。”
有這種程度的互動應該就足夠了吧。
北條夏樹對這小兒科案件沒什麽興趣,然而想到薩拉的死,兩樁案子确實有些出奇得巧合。
——另一個兇手的惡意,隐匿在真兇的暴行之下,無影無蹤。
等等。
他驀然指尖冰涼,聯想到什麽,微微瞪大了眼睛。
朗姆、boss、琴酒。
黑澤陣。
這個猜測不是第一天了,只是他一直不敢輕易相信。
他可以不相信琴酒,但他該相信黑澤陣。
北條夏樹頓時感到天暈地轉,腦海中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他嘴唇翕動,艱難地汲取着空氣中的養分,手指也因此微微抽搐了起來。
必須找琴酒确認這件事。
“蘭斯先生。”工藤新一喊了他的名字,神神秘秘地說,“你過來一下。”
北條夏樹用盡全力露出個和藹的笑容,湊近:“什麽事?”
“你不喜歡那位女士,也不是真心想和她約會。”工藤新一說,“你總是向窗外看,看手表,表情心不在焉,但又會垂着眼睛露出點笑容……你在想一個人。我猜那個人是你的partner,對不對?”
北條夏樹切切實實地愣了一會兒。
……被小孩子看穿了啊。
他食指貼上唇中,彎起眼睛,對工藤新一很溫和地笑了下:“……現在還不是。很高興遇見你,小偵探。”
……
屏幕上的時間漸漸走向夏樹和琴酒約定的數字。
他坐在露天長椅上,半個小時的等待照理說并不算漫長,但他确實變成了那只滿心歡喜的小狐貍,因此時間也無限期地延長,充斥着歡喜、軟綿綿的夕陽和一腔期待。
整條街浸泡在橘橙色的光海中,将夏樹的頭發照得柔軟溫順。
而在這三十分鐘裏,路過的年輕男女見他獨身,有膽大的便上來搭讪。
夏樹剛無奈地拒絕完一個金發年輕人,就看見保時捷在他不遠處的車道上停下。
他快步跑過去,沒有上車,拍了拍主駕駛側的車窗。
“怎麽?”琴酒扯起唇角,聲音淡淡,“釣完魚了?”
夏樹頓時笑得燦爛:“沒有釣魚,你不要造謠。”
他忽然意識到什麽,又立刻板起臉,“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請你務必如實作答。”
琴酒散漫地應了聲:“嗯。”
他顯然沒太放心上,從煙盒中抽了支煙,又去伸手旋開點煙器。
夏樹就着手扶車窗的貓貓揣姿勢,認認真真地打量對方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你那時候,沒有想殺我。”
黑澤陣應當知道的,琴酒認準的目标也從不失手。
而他意識到這點,實在太晚了。
琴酒點煙時的動作稍微滞澀了一點點,細微到難以被眼睛捕捉。
而就目前的信息量來說,也不夠夏樹推測出更多了,比如boss或者朗姆為什麽想要他的命,卻又默許他活了下來。是忌憚什麽,還是他另有用處呢?
他目光緊緊凝在琴酒的臉上,決定繼續試探,堅定地說:“是boss。”
夏樹開始等待他的回複。
琴酒挾煙的手指動作優雅,十分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半晌後回道:“你又在自作多情。”
他捏着夏樹下颌,掂了掂,充滿惡意地說:“你當時沒死,只是因為運氣好。”
然而這樣的話已經不能騙過北條夏樹了,他學着琴酒的語氣,十分冷漠地哼了聲,接着說:“哦,原來是這樣。”
他掙脫琴酒的手指,偏頭湊近,親了對方的臉頰一口,發出很輕的、“啵”的一聲。
再好整以暇地回到原位,觀察對方的表情。
琴酒:“……”
銀發男人摁滅了煙,微微傾身,扣着他的後腦勺,兩人間的距離瞬間湊得極近。
然而夏樹已經單手捂嘴,笑得眉眼彎彎:“你不承認,那不許親我。”
琴酒挑眉:“?”
他們之間湊得極近,琴酒清挺的鼻梁蹭過他的指骨,溫熱而缱绻的呼吸在指縫間交融。
夏樹的臉頰開始升溫,緊張到不敢眨眼睛。
琴酒往後稍了些,與夏樹對視幾秒,唇角浸了點淺淡的笑意。
片刻後,他又湊上來,唇瓣溫柔地貼了貼夏樹的掌背。
像是觸電一樣,夏樹驟然收起手,驚訝道:“你……”
一個掠奪意味十分強烈的吻,鋪天蓋地般落下來。
他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