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注定成不了一對
申桐光睜開眼的時候,人已經在一間陰冷潮濕的地下工廠裏了。
身下是破敗露絮的皮沙發,一旁的茶幾上亂七八糟扔着些煙頭和啤酒罐,他眼珠僵澀緩慢地轉動,等看到窗邊翹腿坐着的年輕男人,這才想起自己處在什麽境地下。
費了很大勁他才頭暈眼花地撐着自己坐起來,額角一跳一跳地痛:“你要幹什麽?”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這裏離機場又有多遠,他還趕得及嗎?
齊敬文放下手裏玩到一半的消消樂扭頭看他,似笑非笑道:“請你敘敘舊呗。”
申桐光一下子咬緊了牙。
上回被那樣羞辱,齊敬文本來就是睚眦必報的性格,必然咽不下這口氣。
“剛跑得那麽急,趕着奔喪投胎還是找前男友啊?”齊敬文慢悠悠地站起身向他走過來,“人當初把你當塊寶,最後不還是把你踹了嗎?可憐你還要灰溜溜地跑回狗窩來住。”
申桐光漠然地看着他,一個字都不說。
“喂!你聾了?”走到面前,齊敬文忽然大喊一聲,伸手用力擡起他的下巴,“我說申桐光,你是不是瘋了啊,居然覺得自己還值得被別人愛?你都忘了是不是?許知行死的時候摔得和灘爛肉泥一樣……你居然還敢再和人談戀愛,不怕他變厲鬼回來報複嗎?”
他說話的聲音又輕又狠,像一條細細的毒蛇,輕而易舉鑽進人的耳朵,再順着血管爬進心髒,跗骨之蛆般齧噬。
申桐光眼神散了一秒,很快恢複鎮定:“老師不會做那種事。”
他臉上浮現出的那種篤定和平靜,像一個完全純真的、幹淨的、還能再次相信愛情的人,徹底把齊敬文惹惱了。
“賤貨!”齊敬文薄薄的嘴唇吐出惡毒的詞,手指掐得他下巴喀喀作響,“死變态同性戀,這幾年你巴不得我來找你要錢,揍你,你他媽就是想聽我提許知行!我越說起他你越高興,你覺得我幫你贖罪了是吧?”
申桐光被迫仰起頭看他,脖子繃成一線,睫毛在顫:“或許吧。”
開始的那段時間,為了消除身體裏深淵般吞噬的虛無感,他病态而扭曲地渴望聽到許知行的名字,看到許知行的報道,以此來确定老師存在過。最瘋狂的時候,他甚至想過紋身。
齊敬文的臉扭曲了一下,低頭狂笑,笑完了,他毫無預兆地開始撕扯申桐光的衣服。
那件單薄的棉質家居服瞬間被他拉下一大片肩膀,齊敬文像餓狗一樣狂亂地死咬他胸口,幾乎要咬下他一塊肉來,申桐光痛得尖叫,身體如瀕死的魚猛然彈起來,他又踢又推,可齊敬文紋絲不動。
等齊敬文松開他,申桐光胸口上已經有兩排可怖的、流血的齒痕。
那晚在如膠似漆的兩人面前如喪家犬般走開的畫面又重現在腦海之中。
“我他媽恨不得把你剁成一千片!”齊敬文狠狠掐着他脖子,兩眼爆出癫狂的火焰,“我算什麽?給你懷念許知行的抽紙,擦完了屁股揉成一團就丢垃圾桶?”
莫名其妙!這人瘋了!
申桐光心裏警鈴大作,可是兩人的力氣完全不能相抵,他幾乎被壓得窒息,喉嚨裏不停發出咻咻的氣音,兩只手下意識在旁邊胡亂摸索。
齊敬文把牛仔褲皮帶抽掉的時候,申桐光也摸到了沙發縫隙裏一把小小的彈簧刀。
他的動作沒能逃過齊敬文的眼睛,對方脫褲子的動作頓了頓,似乎覺得很好笑,随意松開勒住他脖子的手,俯身,鼻尖貼着鼻尖對他說:“往我眼裏捅。”
他的那東西就貼在申桐光大腿上,隔着一層布料,滾燙的,申桐光惡心得立刻要吐出來。
“我不會捅你。”他深呼吸,直直望進齊敬文被暴虐燒紅的眼睛裏。
叮咣一聲,刀子墜落在水泥地上。申桐光一字一頓地将後半句話補完:“因為你救過我的命。”
幾年前的夏天,如果不是來要債的齊敬文暴力踹門,又罵又喊地飙車把他載到醫院,他大概真的會死在那個血水染紅的小浴缸裏。
這句回憶好像把人的空間感和時間感都變模糊了,齊敬文盯着他蒼白如紙的臉,竟然也恍惚片刻,随後才遲鈍地冷笑:“別博同情了。”
他扯開申桐光的褲子,對方大片白皙滑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因為寒冷而浮起細小的疙瘩,令他興奮不已。
虛妄而原始的瘋狂撕碎了人的理智,忽地,齊敬文在大腦咚咚的血液沖擊聲中捕捉到申桐光的話。
——“我有艾滋。”
他回過神來,看到申桐光無比冷漠的表情。
齊敬文動了動嘴唇,說:“放屁!”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分手?”申桐光唇角微微牽起,“他之前那麽舔我,你也看出來了吧?”
齊敬文眼神陰鸷,好像恨不得在他臉上烙出兩個大洞。
“信不信随你,你看我這個樣子哎……瘦得就剩把骨頭了,你不嫌硌得慌的話,給你睡一下也倒也可以,就算我給自己積陰德了。”申桐光抻胳膊抻腿,語調慢吞吞得像在講別人的事,“今天本來是我死前想最後見他一面,沒想又被你拐到這裏來,可能真就是命吧。”
他說到最後,還半真半假梨花帶雨地流了點眼淚。
齊敬文不管信不信吧,反正那玩意兒是軟下去了,跟被冷水澆了一樣,毫無精神地耷拉着。
這幾年他見過申桐光喊疼,麻木,往手腕上劃刀子,唯獨沒見過他哭,這一下感覺和吃了十斤杏似的,胃裏陣陣泛酸水。再低頭一看,倆男人敞着褲裆子相對,活了快三十年了沒見過這火水,頓時也被自己惡心到了。
這是幹嘛呢?他喜歡申桐光?那必然是不能的,他是直男。直男不該對着一個男的性奮,基本操守,和牛頓的重力法則一樣永恒。
從發瘋到理智歸位只需一秒,齊敬文麻利兒地從申桐光身上蹦下來,好像唐僧看出了八條腿兒的蜘蛛精,後背猶在陣陣發麻。
“我操了我真是,”他一邊穿褲子一邊罵咧咧地說,“別哭了!穿衣服!我開車送你去找人,再送你出殡!”
申桐光在心裏連聲說了上百個呸呸呸,佛祖保佑菩薩顯靈,黃口小兒童言無忌不要當真,回去一定好好燒香拜佛孝敬您們。
幸運的是,齊敬文的這個破倉庫正好在城郊附近,車子飙上出城高速的時候,申桐光看了一眼儀表盤,還有正正好好二十分鐘。
按照齊敬文不要命的車速,完全來得及。
“你剛才騙我的吧,”拐彎的時候齊敬文忽然開口,“什麽艾滋。”
申桐光沒說話,揚起臉沖倒車鏡甜美地笑了笑。
齊敬文臉色極其難看,當下猛踩一腳油門,“嗵!”一聲,反推力把申桐光重重撞在椅背上。
差不多可以看到機場頂部了,可是遠遠地,前方的車一輛一輛停下,竟然漸漸排起了長龍。
“這他媽怎麽了?”齊敬文降下車窗探頭去看,他臉上戴着墨鏡,可還是在強烈的陽光下擰起了眉,“前面好像冒煙兒了,靠,森林火災嗎,這得等到什麽時候——我靠申桐光!你丫給我站住!”
申桐光充耳不聞地跳下車,拔腿就往前跑。
路上很多司機吃驚地看他,甚至給他拍照,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只是悶頭往前沖,察覺不到累了一樣,胸口和額頭的上漬了汗,火辣辣地疼。
他一直跑,一直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跑這麽久,直到兩個拿橙色交通指揮棒的交警攔住他,嚴令道:“回去回去!油罐車翻倒着火了,前面封路了!”
“求求你們讓我過去,我要去機場,”汗水源源不斷地流過眼睛、下巴、脖子,申桐光苦苦哀求,“我必須去機場,求求你們……”
距離這樣近,他甚至已經可以看到停機坪上走動的人。
“不可能!你想給燒死啊?”交警一頓,又吃驚又不耐地說,“你哭也沒用!”
暖風輕柔地吹過來,揚起申桐光的額發。傷口迸裂了,刺眼的血痕沿着他的臉頰慢慢滑下來,拉得很長,像一滴凝不住的淚。
或許他們注定成不了一對。
可能真的是命吧。
申桐光忽然脫力地滑坐在地,心碎欲裂,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張着嘴嚎啕大哭起來。
春日明媚,湛藍如洗的天空上拉出一條細長的飛行雲,向着南方,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說:
齊敬文:衆所周知,沒睡就是直的,硬了也是直的,總而言之老子就是直的!草!
有沒有和我一樣五一只放今天一天的夥伴嗚嗚嗚嗚(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