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人趁夜潛入小湯莊一戶大戶人家,并沒有做什麽僞裝,輕易繞過了護院,進了內院。

楊晟與秦霄竹一道上了屋頂,聽到下面房間裏有動靜,便蹲下來,伸手輕輕将瓦片掀開。

房間內點着蠟燭,一男一女坐在床邊,正是這家主人與他新納的小妾。那中年男子湊在年輕女子耳邊說些葷話,聽得女子紅了臉,笑着捶打他。

秦霄竹伸手一指。

楊晟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見到是梳妝臺上一個首飾盒子,猜這盒子裏面定然有些珍貴的首飾。

楊晟本意倒是想去賬房拿兩張銀票,可是賬房不好找,這首飾盒就擺在眼前,倒也簡單。

此時,那中年男子站起來将外袍脫了下來,搭在梳妝臺前的椅子上,兩人都注意到他腰上挂着的錢袋沉甸甸的,想必有不少銀子。

那男子脫了衣服,回到床邊坐下,摟過女子親了起來。兩人之間氣氛越發火熱,很快便脫光了衣服滾上床去。

床前蚊帳沒有放下來,從楊晟和秦霄竹的方向看去,倒是将床上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楊晟不願偷看,于是轉過身來在屋頂上坐下,秦霄竹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兩人打算等房內的人歇下了再進去,免得引起人注意。

只是這樣一來,耳邊充斥着木床搖曳、肉體拍擊以及女子的吟叫聲,兩人之間總是不免覺得尴尬,再加上秦霄竹是個不善言談的性子,兩人交談幾句便沉默下來。

突然,楊晟聽秦霄竹說道:“師兄,淮北城那一夜……”

楊晟其實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秦霄竹被燕鶴歸下了藥,那般姿态楊晟卻是第一次見到,秦霄竹向來清冷的臉上染了一抹緋紅,雖然楊晟只是用手替他安撫,也仍是心跳不已。

如今又聽秦霄竹提及,楊晟也是覺得臉頰發燙,不由轉過頭去。

也好在秦霄竹沒有繼續往下說,因為秦霄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提及那晚的事情,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時中了燕鶴歸的迷藥,神志不清,如今是清醒的,總不能對楊晟說,師兄,那一夜我覺得很好,可否再來一次。

又靜靜待了些時候,房裏逐漸安靜下來,床上兩人竊竊私語幾句,似乎便睡了過去。

楊晟與秦霄竹這才潛了下去,先是拿起那中年男子的錢袋,見到裏面銀子不少,還有兩張面額不小的銀票,于是就不再去動那首飾盒,從房間裏翻身離去了。

這一次兩人去鎮上買了兩匹馬,不再多做停留,朝着天命谷的方向去了。

天命谷楊晟來過兩次,秦霄竹卻是第一次來,眼見着朝西南方向走去,地勢越發崎岖,氣候也變得潮濕黏膩,秦霄竹不禁道:“天命谷那些人何必龜縮在此處?”

在他看來,那群人既然武功厲害,正該出來江湖闖蕩才是。

楊晟卻搖了搖頭,“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不守規矩就會人人喊打,如同雲墨規那般。天命谷雖是高手如雲,但是卻不肯守江湖規矩,肯老老實實留在天命谷,對武林來說是件好事。其實他們自己心裏也是有數的。”

就算武功再厲害,憑那麽幾個人,想要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還是不可能的。這世界不是人人都是雲墨規,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般要與天下為敵的野心。

這一趟到天命谷,與那次昏迷中被易昀非帶回來,又是另一番心境。

楊晟不知怎麽就回憶起了展戎,現在想來,若非是他一時俠義心起救了展戎,又一心送他入天命谷,也就不會招惹到易昀非,以至于後來遭遇這許許多多的是非了。

展戎那時刺楊晟的一劍,雖然後來傷口被易昀非抹平了,可是疼痛仍在,只要想起來,胸口那一處始終是刺痛的。

這一回,楊晟并沒有走最初進山那條路,那條路進去之後會經過花婆婆的花田,定然要暴露行蹤的。楊晟打算走跟着陸靖華他們走過一次那條水道,從那裏進天命谷,才是神不知鬼不覺。

雖只走過一次,這條道路楊晟倒還是印象深刻,甚至他還記得往青衣族的路,若是有空,他也想去一趟青衣族拜訪木茛木芽兄妹。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楊晟帶着秦霄竹走水道,這一次比起那時內力盡失,要順利許多。他們等到天黑之時才從那山洞暗河出發,屏息潛水,穿過那條暗河河道,進入了天命谷。

從湖水出來,楊晟抹一把臉上的水,與秦霄竹一前一後趁着夜晚無人,來到了他初見上官謹鴻時到過那個山洞。

楊晟點燃火,将水下穿的那套緊身衣物換下來,擰幹了水用油紙包裹起來,然後在山洞外面挖個坑将衣服全部埋起來。

那之後秦霄竹問道:“我們去哪裏?”

距離天亮還早,他們要活動最好是趁這個還沒人發覺的時候。

楊晟不禁朝遠處天命鐘的方向看去,然後道:“找一個人。”

楊晟要找的人是展戎,說來在這天命谷內,他唯一還能信任的人,大概就是展戎。之前雖然被易昀非用鏈子鎖着,但是天命谷內地形楊晟已經記得差不多了,鎮上他也去過,展戎随着宮問同住,楊晟是大概知道方向的。

宮問雙腿已殘,脾氣古怪,并不住在鎮上,而是住在距離湖邊不遠的一處小山坳,那附近只有宮問和他的弟子住着。

要想見到展戎,就必須過宮問一關,老實說,楊晟把握不算太大。

天命谷夜裏并無巡夜守衛,除了上一次陸靖華闖進來殺了兩個人,天命谷的夜晚向來是平靜的。大多數闖進谷中的人,都化作了花婆婆花田裏的肥料。

宮問所住的那處山坳,裏面是個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外面則是草木亂石,楊晟雖然看不懂,但是他猜測那應該是奇門遁甲的陣法,他不敢輕易去闖。

秦霄竹向來沒楊晟那般複雜的心思,他撿了一個小石頭,朝那陣中丢去。

楊晟阻止他不及,有些好氣又好笑道:“這樣一來,我們也不必躲藏了,不如直接上去敲門的好。”

秦霄竹道:“本來就不必躲藏,這陣你我破不了,想要見到人,不如引人出來。”

秦霄竹倒也不是全無計較,聽到了動靜,雙腿不能走動的宮問自然不會親自出來探看,兩人只需躲入一旁林中,等見到出來之人是不是展戎,再行打算。

沒料到的是,兩人剛剛閃入樹林中,便見到有人推開木門走了出來,正是展戎。

展戎如今已經完全去了少年的模樣,成長為一個英俊挺拔的青年人。他面無表情,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并沒有見着人,只以為是闖入的野貓或是田鼠,于是打算返身離去。

楊晟撿起個石頭,朝着他肩上丢去。

這一下太過明顯,展戎察覺有人要引起他注意,并沒有大呼小叫,而是朝着石頭扔來方向的樹林走去。

楊晟走在秦霄竹前面,先自林中露出身形來。

展戎面露疑惑,只因為楊晟現在這般身形他雖然見過,但是并不能算熟悉,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人來,只是在楊晟将臉上面具取下來的時候,展戎身體一僵,随即壓低了聲音,喚道:“楊晟?”

楊晟聽出展戎聲音激動,對于展戎當年傷他一事,他倒是早已釋懷,于是笑了笑,道:“是我。”

展戎激動上前兩步,這才看清了楊晟滿臉疤痕,頓時一怔,道:“你的臉?”

楊晟擡手摸了摸臉上疤痕,無所謂笑道:“說來話長,找個合适說話的地方吧。”

展戎注意到了楊晟身後的秦霄竹,不由戒備起來。

楊晟伸手拍着秦霄竹手臂,對展戎道:“這是我師弟,與我一起來的,我有話與你說。”

展戎看了看周圍,知道這裏不是個适合說話的地方,于是對楊晟道:“跟我來。”

他帶着楊晟離開,并沒有進宮問那個小院子,而是繞着山坳到了另外一頭,有一間小木屋。展戎進去,點燃了蠟燭,然後讓楊晟和秦霄竹進去。

屋內很簡陋,不過有一張床和兩個大木箱子。

楊晟剛剛走進來,展戎突然從身後抱住了他,青年已經比楊晟高出了許多,他将楊晟緊緊箍在懷中,頭埋在他肩上,說道:“楊大哥,對不起。”

這話他早就該對楊晟說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楊晟擡起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展戎将楊晟抱得更緊了,怎麽也不肯松手。

楊晟不忍心推開他,便由他這麽抱着,秦霄竹站在一旁,微微皺起眉頭。

又過了些時候,展戎總算是松開楊晟,問道:“你的臉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晟坐了下來,關于展戎對他容貌的疑問,楊晟一次給他交代了一個清楚。雖然展戎上一次見到楊晟容貌改變,便知道是易昀非所為,但是這一次聽楊晟親口道來,又聽聞其間許多苦楚,頓時冷聲道:“我一定不會放過易昀非。”

展戎還清楚記得,那時敲響天命鐘後,正是易昀非慫恿他刺了楊晟一劍。當時那一劍刺下去時,展戎就曾心想,他日要讓這些迫害楊大哥,看他們笑話的人,通通遭到報應!

楊晟此時卻問起:“鐘離陽在不在天命谷內?”

“鐘離?”展戎微怔,“你為何要找鐘離?”

楊晟問道:“破雲刀是不是還在鐘離陽手中?”

展戎聞言,點頭道:“自那次被他帶回谷中,就一直随身帶着。”

楊晟沉默片刻,道:“你有沒有辦法幫我們隐藏身份,我想要取鐘離陽手中的破雲刀。”

展戎卻是一頓,說道:“你知不知道最近谷內出了大事?”

楊晟問道:“什麽?”

展戎不禁朝外面看了一眼,沉下聲音道:“鐘離他們将雲墨規抓回來了。”

楊晟吃了一驚,猛然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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