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到家,兩人渾身濕透,龍慕拉着蔣三公子進浴室,脫衣服洗澡。
龍慕一時心神激蕩,“吧唧”一口親在蔣啓鴻嘴唇上,禦史大人擡眼看看窗外——漆黑一片,微雨打在窗紙上,唰唰作響。垂下眼睑可有可無地說:“天黑了,看不清了。”
龍慕撇嘴,随手撥亮蠟燭,壓過來吻上鎖骨。
蔣啓鴻靠着盆沿眉頭緊蹙,語調無奈至極:“時過午夜,明早還要上衙,體仁,你要促使我玩忽職守嗎?”
體仁大翻白眼,“真不容易,你居然還知道你在玩忽職守?”站起身到處找幹手巾。
蔣啓鴻明朗大笑,拉着他的手腕拽過來,重重吻上嘴唇。
一炷香後,得!別說洗澡,連頭發都洗了。再過半個時辰,好嘛,連地磚都洗幹淨了。
第二天,龍慕要回衙辦公,臨走前問:“你什麽時候找孔瑜幫我送犯人?”
禦史大人夾了根蕨菜放進嘴裏,“這取決于你付我多少酬勞。”
龍慕橫眉豎眼,一巴掌抽在他脖子上,雙手一背,胸脯一拔,神清氣爽地轉身走人。
禦史大人失笑搖頭,抓過來勾着他脖子偷了個吻,溫聲說:“把那些栽贓陷害的卷宗全部銷毀,清點犯人,等着孔瑜過去。順便……牢飯全停了吧。”
龍慕的眉毛挑到半天雲裏,“連陳浩東的飯一起停了?”
微笑,“今上聖訓:‘以儉治天下’。”
“你拉倒吧!”龍慕憤恨:“盡幹些傷天害理的不法勾當!”
“夫唱婦……呃……”見龍慕眉毛倒豎抄筷子高擎過頂,禦史大人急忙改口,“我個人認為,我為人平和中庸,偶爾以暴制暴,實為替天行道。”
龍慕猛一跌足,嘲諷:“你知道你臉上寫着什麽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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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搭腔直接下結論:“包青天再世!”實在是懶得搭理他了,轉身走人。禦史大人低低一笑,吩咐小厮送他回衙門。
微雨漸歇,清風拂面,森森紫藤叢中飛舞着歡呼雀躍的小黃鹂。
蔣啓鴻從書房裏出來,站在回廊上伸了個懶腰,走進後院,雨墨捧着一疊紙張亦步亦趨跟上。
折扇推開一道木門,床上的喬晨“嘩啦”翻身下床,趴地上咣咣直磕響頭,“大人,不是小人不願坦白,委實……委實有下情禀報。”
蔣啓鴻走到圈椅旁坐下,“公子請起,願聞其詳。”
“大人,實不相瞞,官鹽私賣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盤根錯節牽連衆多,巡鹽使駱大人充其量也只是個鞍前馬後的小卒子,真要捅出去,小人……小人全家性命不保啊!”
禦史大人折扇輕敲膝蓋,但笑不語。
喬晨趴地上“吧嗒吧嗒”滴冷汗。
就在等得心灰意冷之際,卻聽頭頂上慢悠悠地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雨墨,請喬公子過目。”
雨墨這倒黴孩子笑眯眯地蹲到喬晨跟前,一張紙忽忽悠悠飄落到地地上。
喬晨茫茫然地低頭。
雨墨忽閃着倆無辜的大眼睛樂呵呵地念:“新任禦史蔣初蔣啓鴻,不顧體統,藐視朝廷律法,于玲珑巷寶局中私自放貸,致使多人家破人亡……”
話一出口,喬晨“啊”一聲驚叫,雨墨和藹可親地拍拍他的後背, “喬公子,你看,紙上是你的筆跡,對照着你的恩科試卷一筆一筆臨摹下來的,短短幾行字,寫了我小半個時辰,可累死我了。您給品評品評,像不像?要是不像,現在改還來得及。”
喬晨跪行幾步,嘴唇直抖,“大人……大人饒命……”心頭一慌,渾身哆哆嗦嗦,連求饒都不會了。
禦史大人持折扇一挑他的下巴,溫潤的田黃凍石扇墜左右搖晃,“喬公子,衆所周知,我是本次恩科的主審官,房師之首……雨墨……”
雨墨抿着嘴角笑嘻嘻地接上:“喬公子,要是把這污蔑恩師的匿名告示貼到府學裏去,您猜有沒有人能認出這是您的筆跡?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居然當真敲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冥思苦想起來了,不一會兒,一拍巴掌表現得恍然大悟,“大明律規定無故惡意中傷恩師清譽的人該淩遲處死,抄沒家産,全家發配煙瘴之地!”
話音未落,喬晨一陣不受控制地哆嗦,仰面栽倒,雨墨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湊過去憂心忡忡地說:“別暈啊別暈啊!喬公子!喬公子!這樣好了,我先送您回家吧,有傷在身還得靜心休養才能慢慢痊愈。”
喬晨臉色煞白,呼哧呼哧直喘氣,直勾勾盯着禦史大人。
禦史大人溫和一笑。
當天晚上,雨墨豪氣沖天,一臉傲視群雄的表情坐在馬車上,浩浩蕩蕩押了四車賬本回來,十幾個人一趟一趟往下搬運,往天井裏一扔,看着看着,堆成山了。
禦史大人彎腰撿起一本,随手翻了翻,雨墨左右瞟瞟,湊過來低聲說:“十五年來經漕幫之手運送的私鹽賬本全在這裏。”
禦史大人“嗯”了一聲,又将賬本扔進書堆裏,“盡快送往京城。”
雨墨領命退下。
第二天中午,豔陽高照,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禦史大人乘轎來到文昌閣,進了家茶館,臨窗而坐,與劉氏酒家遙遙相望。
漸漸地,夕日欲頹霞光萬丈,府學散學了,儒生三三兩兩相互寒暄着款款離去。
一乘素轎遠遠移過來,禦史大人微微一笑,起身下樓,斜倚轎轅輕搖折扇,舉目欣賞文昌閣飛檐翹角上懸挂的赤色銅鈴,微風吹過,叮叮咚咚,清脆悅耳。
素轎在劉氏酒家門前緩緩停了下來,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彎腰下轎,一錯眼,倦怠的神色稍稍舒展開來,拱手行禮,朗聲說道:“啓鴻……”
蔣啓鴻擡起眼睑,失笑,還禮,“孔兄,為何如此巧合?”
兩人對面而坐,禦史大人皺眉,“幾日不見,孔兄為何清減了?衙門事務繁忙?”
孔瑜垂着頭扯唇笑了笑,“不瞞你說,實是家門不幸,鄙宅人丁凋零,孔琪……孔琪……唉……”
禦史大人拍拍他的手,溫聲安慰:“令弟少年心性,你常年領兵征戰,對他疏于管教,如今時局安穩,多多鞭策,他會改過自新的,除卻賭博之外他并沒有其他的卑劣嗜好。”
孔瑜唉聲嘆氣,“唉……就為了這個賭博……我不知打了他多少次……這次……這次……”說着說着,咽喉哽住,撐着額頭長籲短嘆。
禦史大人斟了杯酒遞過去,笑說:“孔兄何苦庸人自擾?令弟如今在揚州,即便他把祖宅輸了又如何?只要知府大人沒在典契上批複蓋章,事情就還有回旋的餘地……嗯?孔兄……怎麽了?”
孔瑜一把抓住蔣初的手,額頭抵着桌面,緩了很久才說:“關鍵……關鍵要看……要看輸給誰了……”
禦史大人驚愕,“當真輸了?”深深蹙額,失神片刻溫笑着搖頭,“輸給誰都無關緊要,知府大人是揚州最高的長官,有生殺予奪之權。”
孔瑜擡起頭來,神色索然,“恐怕……知府大人也無能為力……”
“就愚弟所知,揚州并沒有撼動一方的豪門大戶,無非幾個四品官員能與知府大人一較高下,他怎會無能為力?”禦史大人端酒杯放進他手裏,“若希望他能助你一臂之力……孔兄,你與知府大人交情如何?”
“點頭之交。”
“嗯……”禦史大人閉目冥想片刻,睜開眼說道:“孔兄,國壽當前大赦天下。前些時日,各地匪徒齊聚揚州,知府大人全城搜捕,如不出所料,監牢之中恐怕早就人滿為患了,不如……”
“不如什麽?”孔瑜問。
禦史大人夾了塊魚放進他碗裏,慢悠悠地說:“不如兄臺向知府大人主動請纓幫他将罪犯送往外地,解知府大人燃眉之急,兄臺也可出外疏散胸懷,豈不一舉兩得?”
孔瑜神色一頓,轉目遙望窗外蔚藍遼遠的天空,哀嘆一聲,“死馬當活馬醫吧。”端起酒杯,“啓鴻,為兄敬你一杯。”
禦史大人微微颔首,起身還禮。
同桌對酌,相談甚歡,孔瑜多日來浸染心頭的深重憂愁略略消散,糾結一處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掌燈時分,孔瑜拍着禦史大人的肩頭笑說:“真不知道你家的三個兄弟為什麽打小就怕你。”
禦史大人倚桌哀婉嘆息:“唉……我也很想知道。”
孔瑜拿他尋開心,“如你這般善解人意,為何還沒得到龍王爺的賞識?”
“這個……我更想知道。”
繁星點點,皓月當空,兩人下樓,孔瑜一揖到地,“啓鴻,就此別過。”
禦史大人還禮。
分道揚镳之後,孔瑜直奔知府衙門,龍慕忙活了一天,累得七葷八素,剛躺床上正打算睡覺,一聽孔總兵來了,翻身爬起來,自言自語:“這麽快?”
于是乎,孔瑜完全不顧駱封激烈的反對毅然決然押送犯人遠赴外地,駱封臉色冷冽,一邊指揮人手幫孔瑜收拾行李一邊冷笑,“知府大人很是知人善任啊!”
孔瑜歪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悠悠啓口:“我主動請纓的。”
駱封皺眉,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走過來與他躺在一起,“還在生氣?不生氣了好不好?”
孔瑜嘩啦翻身下榻,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一疊連聲地喊:“管家!管家!知府大人的手谕還沒下來?”
門裏的駱封目送他的背影穿過回廊消失不見,躺回軟榻,低低笑出聲來,“我都不別扭,他在別扭什麽?我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隔了一天,孔瑜帶領船隊浩浩蕩蕩離開揚州城,長江裏連頭結尾旌旗招展——全是漕運軍船。
他一走,府衙牢房徹底空了,原本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現如今陰森寥落門可羅雀。
禦史大人來到牢房,坐在牢頭的板凳上,折扇輕敲膝蓋。
悠悠飯菜香在空氣中慢慢飄蕩,監牢盡頭,幽暗的角落裏,一個身影蜷縮着,不一會兒,肩頭聳了一下,又過了片刻,腦袋動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轉過身來。一眼看過去,好嘛,這陳浩東真是慘了去了,面頰深陷臉色蠟黃,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跟挂在竹竿上一樣,晃晃悠悠空空蕩蕩。
禦史大人起身行禮,“陳兄,別來無恙。”
陳浩東有生之年哪受過這罪啊?兩天顆米未進,連駱封都蹤跡皆無了,估計大勢已去了,陳浩東心灰意冷,這會兒想哭都哭不出來,幹嚎沒眼淚,“蔣兄……蔣兄,賬本在我前妻府上……”
“前妻?”
“上任知府……糾察官鹽私賣……的弊案……”陳浩東說一句話咳兩聲,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小人怕查到……自己頭上,思來想去,迫不得已……只得休妻,掩藏……掩藏賬本。上任知府……死後,還沒來得……及複合……”
禦史大人忍俊不禁,“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
“蔣兄……蔣兄……救命啊……”
禦史大人吩咐雨墨,“問清地址派人去取賬本,請大夫幫他調理身體,稍有好轉即刻送往京城。”
雨墨領命匆匆跑了出去。
禦史大人拍拍陳浩東的臉,安慰道:“不必擔憂,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所以——
當駱封終于空出閑暇來到知府衙門興師問罪之時,我們的龍大知府一攤手掌,表現得無辜至極,“陳浩東?監牢裏還有犯人嗎?全讓孔總兵送走了吧,現在追估計還能來得及,要不……巡鹽使大人您追追看?”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是作者放在“龍王爺的女婿”文件夾裏的,還剩一點結尾沒有寫完,我幫忙補齊。我翻了下前面的章節,好像寫了很多古代故事,我幫她發出來吧。此故事應該是拍案驚奇裏的。攻君家道殷實……呃……說他是攻君其實有些牽強,年少時沒少幹受君的活兒,後來年紀漸長,未成年少年雌雄難辨的特性消失了,于是乎,他一轉身,得!人家活生生受君變攻君了。用算命先生的話說:妻星散盡,夫星正熾。友情翻譯一下:你,當人家老婆的苦日子到頭了,該讓人家給你當老婆了。于是乎,攻君先生找了個絕色的老婆——女的,生了個孩子——男的。沒多久,老婆死了,一片嶄新的世界在攻君面前慢慢展開。某次,當地大型聚會(似乎是廟會),攻君跟他朋友們一起去了,在路上遇到一位絕色美人——男的。這幫色狼們色心大動。打聽得此美人家道貧寒,而後,一大群人蜂擁而至,潮水般上美人家提親(?),所謂提親,就是把錢給美人的父親,然後對他父親說:讓你兒子跟了我吧。美人堅決不同意。等到攻君去提親的時候,不知怎麽的,美人同意了(校對者:我至今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同意了,攻君跟他那幫朋友不都是同一幫貨色嗎?)。此美人名叫瑞郎,跟攻君生活幾年之後,年歲漸長,攻君變得郁郁寡歡起來。瑞郎問:你怎麽了?攻君磨蹭了一會兒答:卿變聲了,喉結出來了,體毛多了,沒有兒童的特征了。于是乎,大家猜瑞郎幹了件什麽事?他……他居然……居然揮刀自宮了!揮刀自宮啊!我一門心思就想問他:你練得成葵花寶典嗎你就揮刀自宮!!!!!!!攻君感動極了,滴着淚說:此生絕不辜負卿。這誓言沒持續幾年攻君就堅持不下去了。——人家死了。然後,瑞郎又幹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男扮女裝,改名瑞娘。專心致志地養育攻君的兒子,對他要求極其嚴格。這孩子也是争氣,一路過關斬将,殺進北京城,中了進士當了官。有人就對他說:你知道嗎?你媽不是你親媽。此官:哦。接着說:他甚至連女人都不是。此官:啊?????有好事之徒就把整件事告訴此官員了,官員感動到無以複加,回家向瑞郎鄭重地磕頭。此故事集中了我多年看耽美以來最大的兩個雷點:——1、做過受君的攻君。2、做了太監的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