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按理說,小春和李青險些被拐賣這件事,到警方介入調查階段,就已經和徐海清無關了。
後來她聽章赫說,警方問過兩個小女孩,雖然她們表達能力有限,但口供大體一致,她們是被不同的人從成康街帶走,然後當晚在一棟陌生房子裏見到彼此。
警方又問小春,是不是住在那棟房子裏的男人帶走的小春,小春說是。
警方再問,在幼兒園門口為什麽要跟那個男人走,他們認識嗎?
小春說是自己認錯了,以為是爸爸的朋友。
這部分非常不合常理,因為按照康堯女兒小雨馨的說法,小春是之前就和這個叔叔約好的,難道之前一直都認錯了?
而且什麽樣的人販子,會送大幾百的品牌發卡給要拐帶的女孩——大洪的妻子解釋說,那就是地攤上的假貨,用來騙小孩子的。
至于傳說中的“袁峰”,以及老房、張姨口中的“奇哥”,大洪夫婦也都表示很費解,說完全不認識這兩個人。
但徐海清卻認為,這一家三口肯定有人在撒謊。
可惜,相信徐海清的只有章赫一個。
章赫是這樣說的:“你的直覺是對的,這件事是有古怪,但沒辦法,事情到這裏只能翻篇。”
章赫還安慰說,等她出社會就懂了,很多事都是這樣稀裏糊塗揭過去的,不會像學校裏教的那些知識點一樣清晰明了,答案會準确到标點符號,有些事明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就是沒有辦法,直覺歸直覺,真相歸真相。
徐海清許久沒說話,神情難辨,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章赫明顯感覺到經過這兩次事件,徐海清成長不少,她是很聰明,也很樂于擴充知識面,但在過去都處于吸收的過程,如今遇到突發事件,才有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的感受。
她的表現姜林升很滿意,說已經超出他的預期,可站在章赫的角度看,她自己好像并不滿足,還有點懊惱。
半晌過去,徐海清終于開口:“如果我在舅舅那個位子……不,不需要那麽高,哪怕是堯哥他們三個的位置,以我的直覺、思路,我能做到的事會更多,而不是待在自己的屋子裏胡思亂想,束手無策。”
說到這,她向章赫,又補了一句:“你看,這就是想到和做到的區別。”
章赫沒接話,卻很難不驚訝。
而這層驚訝全是來自她的改變。
就在前不久,徐海清還跟他表達過,說人類的思想只要不自我束縛,就不會有邊界,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一說到動手能力,人類的偉大和渺小就會同時浮現——有人可以征服世界,有人卻連家門都邁不出去。
後者,指的就是她自己。
而此時的徐海清,她眼睛深處似乎正閃爍着微光,雖然不強烈,卻存在。
她依然是堅定的,固執的,并不會被他人幾句話就扭轉想法,就像她一直認為袁峰和奇哥并非同一個人,不管旁人怎麽論證她都不信。
但這一刻,她除了堅定之外,似乎還多了一些別的東西,雖然還很模糊,但已經有破土之勢。
那是什麽呢?
野心,還是企圖心?
欲望,還是渴望?
事實上不只是姜林升,章赫父子也很想看到徐海清改變離開姜家的念頭,留下來和那三個争一争。
章赫笑道:“如果你還是堅持之前的想法,這次的事在未來只會不斷重演,你什麽都做不到。你是很有想法,但你的想法需要有人去落實,姜先生說讓你做顧問,你才有施展的機會,如果換他們三個掌權,不給你這個機會,你的想法就是空想,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還有,你知道一個聰明但手裏無權的人,下場會是怎麽樣麽?”
徐海清當然知道。
她的眉頭輕輕動了下,又撫平。
然後,她說:“我從一開始就該藏着點。”
章赫笑意漸濃:“大智若愚是要講究時機和條件的,不是你想藏就能藏。姜先生會允許麽?小春被拐一事,你能忍住不幫忙麽?你控制不住自己,也沒有強大到控制別人,你怎麽藏。”
徐海清跟着點頭,若有所思:“你說得對。”
章赫:“你就不是個藏拙的人,你要展現,就大大方方的來,又不是丢人的事。”
徐海清再次點頭:“沒錯。”
章赫卻道:“你還挺聽勸的。”
徐海清:“因為我知道,你是真的為我好,不像他們私心那麽重。”
章赫收了點笑,盯着她看了一眼:“也許我也是有私心的,只是我比你更會藏。”
徐海清歪了下頭:“是麽,那我要找找看了,順便跟你學習怎麽藏拙。”
正說到這,門板被人敲響了。
是管家來叫徐海清,說樓下來了客人,姜先生讓她去接待。
……
見到客人,徐海清不免詫異。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在想,是否是姜林升知道她尚存疑慮,所以故意安排。
來人正是大洪的妻子和小春。
大洪的妻子很快表示說,小春能有驚無險,沒有遭罪,這麽快就被找到,多虧了姜家幫忙,她心裏感激,卻不知道該怎麽報答,就帶着小春親自登門致謝。
徐海清讓阿姨送上茶點。
小春開始還有點膽怯拘謹,見到水果點心就漸漸放開了,吃得滿嘴都是。
章赫也下樓了,正拿着玩具逗小春玩。
徐海清跟大洪妻子聊了數分鐘,目光時不時掃過小春,她是在觀察,也是在審視。
無論怎麽看,小春都不像是被那件事吓到一樣,顯然在她的認知中,她并不認為自己是被拐帶了。
再者,章赫也是陌生男人,小春卻不怕他——不是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麽?
徐海清擡了擡眼皮,掃過章赫。
章赫也看過來,眼神交彙的瞬間,他明白了。
不一會兒,章赫就說要帶大洪妻子去見姜先生,又找了個借口說,姜先生這幾天精神欠佳,小春去了可能會吵,不如就留在廳裏。
大洪妻子很快就跟章赫走了。
徐海清靜坐了半分鐘,快速回了一趟自己房間,這才來到小春身邊,跟她細聲細氣地說話。
其實早在來的路上,大洪妻子就已經跟小春交代過今天會見到誰,讓她乖一點,要聽話等等。
小春說:“我知道你,媽媽說你幫了我們家很多忙。”
徐海清見她對自己沒有防備,便道:“小春的爸爸很能幹,小春又這麽可愛,幫你們是應該的。”
說起爸爸,小春困惑地問:“爸爸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姐姐你知道嗎?”
徐海清順着她的小辮子:“爸爸去了一個地方,要很久才能回來,但他會回來的。”
小春:“媽媽也是這樣說。”
徐海清掃過她頭上的發卡,已經換成布面的。
她拿出那個亞克力材質的彩色發卡,塞到她手裏,輕聲道:“還記得它嗎,這是小春最喜歡的發卡,之前弄丢了,姐姐給你找回來了。”
小春“啊”了一聲,眼睛睜大。
她将發卡拿過來,簡直愛不釋手。
雖然徐海清不想騙小孩子,但還是這樣說:“記得将它送給你的叔叔嗎,他也很關心你爸爸,他還讓我跟你道歉,說那天不該帶你走……”
其實這話徐海清心裏也吃不準。
直到小春揚起頭,對上徐海清的笑臉,又湊近了,一手擋住嘴,小聲說:“我不害怕!”
徐海清眯了下眼,學着她的動作,用同樣輕的聲音道:“還記得你和叔叔的約定嗎?”
這一點她也想過,能讓一個小孩子為其隐瞞,除了獲取小孩子的信任和喜愛之外,這裏面一定還有某種約定。
果然,小春左右看看,對徐海清用力點頭。
徐海清想了下,決定進一步試探:“袁叔叔說……”
她故意停下來,看小春對“袁”字的反應。
可小春只是睜着大眼看着她。
徐海清這才繼續道:“他說,想跟李青小朋友道歉,她不像小春這麽勇敢,她真的被吓到了!”
小春再次點頭:“她是被那些壞人抓走的,還好袁叔叔救了她!”
就是這句話。
徐海清神色未變,瞳仁深處卻有一瞬間的緊縮。
是了,這才是關鍵!
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但徐海清知道,她不能再繼續問了,再說小春還小,即便問得再詳細,她也未必能領會。
徐海清只若無其事道:“嗯,卡子收好吧,再吃點水果。”
……
幾分鐘後,大洪妻子跟着章赫回來,帶小春離開。
小春走幾步就回一次頭,頻頻看徐海清,對她笑,還做了一個“捂嘴”的動作。
這是小孩子的約定方式。
徐海清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一路将他們送到大門口。
等兩人坐的車子開走,徐海清收了笑,對站在身後的章赫說:“幫我查一個人。”
章赫:“誰?”
徐海清側過頭:“袁峰。”
話落,徐海清徑自走向書房。
書房裏,姜林升正在品茶。
徐海清敲門進去,神色堅定,立在桌前盯着他。
姜林升放下茶杯:“說吧。”
徐海清:“你……相信我的判斷?大洪的妻女,是你安排過來的。”
姜林升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進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答案重要嗎。”
徐海清搖頭,又道:“我想進一步證明我的想法,但我需要你的幫助。”
姜林升笑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可以給她力量,但容不得她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有些東西一旦給出了,大家都看見了,想要收回去可就難了。
一個曾經有過權力,卻又失去權力的人,遠比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權力的人處境更危險。
這層意思她當然懂,而且沒有半點沖動。
經過這幾天的沉澱,有些事早已深思熟慮。
徐海清只說:“我想得很清楚。”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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