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一古裝] 之九
之九
這真的是翁婿見面嗎？
一個是怒氣沖天殺氣騰騰恨不得将對方剝皮拆骨千刀萬剮，一個是一臉平靜将所有情緒藏在一張冰臉之下任他狂風暴雨我自巋然不變，右手卻都放到了能夠第一時間拔劍的位置，暗自凝氣随時待發，對峙的氣場迫人至窒息。
院中紫藤盛放，如雲似霞，好不風流，只見數朵脆弱的花蕾受不住這般凜冽的殺氣顫顫墜落，随即就被交疊回旋的氣勁卷入，絞得粉身碎骨，只馀點點紫塵，細細零落。
“我要帶一護回去！”黑崎一心沉聲道。
“岳丈此話差矣，未到歸寧之日，一護怎能回去？”
“他被你弄成這樣，還不夠嗎？”壓抑不住怒氣，黑崎一心寶刀徐徐出鞘，“今天便是殺了你，我也要帶走一護！”
“既已拜了天地高堂，一護他，生是朽木家的人，便是死了，也是朽木家的鬼，再輪不到岳丈來為他做主。”白哉握住了腰間的劍柄，不肯退讓。
“你！”
千本櫻出鞘，清亮如一泓秋水，冷麗清姿頓時将暮春化作了深秋，白哉靜靜垂下眼簾，掩住眸中痛楚，“岳丈原本什麽都清楚，卻還是将一護交到了我的手上，此刻又來後悔，豈不荒謬？”
“好！好！好！”
不怒反笑，黑崎一心不再多言，直接以刀劍話事。
刀意如霜，糅合了多少輾轉于世事人心之間的無奈和悲哀。
是為人道滄桑之刀。
迎上的劍光似雪，卻是清光凜然不著微塵，只有孤高只有清寂。
是為只問本心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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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刀和這樣的劍成為了對手，便激起千丈的浪，萬層的濤，波湧濤急間，兵兇戰危，殺氣四溢。
隐在陰影間的暗衛不得不紛紛退避。
紫藤簌簌如雨，控訴橫遭的劫難。
長挑身材，修眉杏眼，雖沒有絕麗的婀娜，卻多了幾分份數男兒的飒爽和英氣，且眉目間氣清神正，叫人一見便生了尊重信任之心——這便是醫仙大弟子，虎徹勇音。
此刻，她面帶憂色地看著外面自己插不上手的對決，終於還是眼不見為淨地掩上了窗戶，回身坐到昏沉的人兒身邊。
少年安靜精致的面容，似沉湎于不可知的夢境之中，遺忘了歸來的路途。
卻顯出幾分脫離了一切紛擾的恬然。
你可知你外面争鬥的人，也許會為你流血……那個傷你至此的男人，如果你去了，或者就此沉眠不醒，會如何呢？
受傷至深，深到你這麽堅強的孩子會不願意醒來，是否也代表著，在意之深？糾葛之深？
女子想起了曾經寥寥數次的見面，記憶中那個微帶腼腆卻耀目如初夏陽光的男孩子，純淨清澈的眼，和真摯動人的微笑。
那時候，是什麽感覺呢？
就像是看見了金霞下粼粼的湖水，明知道其清見底，卻早被潋滟的水光耀花了眼睛。
而少年的真誠，單純，善良，高潔，敏銳，更令她驚訝不已——世上居然真有這樣，水晶般染不上半絲污穢的心靈？
直接可愛反應，像想像中的弟弟一樣，輕易就贏得了自己的疼愛。
那時候就在想，是要什麽樣的人，才能配得上這般特別的少年。
那時候就感覺，這樣太過純淨高潔的存在，也許，會比想像中的脆弱。
因為太過絕對，所以無法和光同塵。
因為所謂美好，就是經不起世态折損的同義。
可是，那個人，怎麽就這麽狠得下心傷你至此呢？将全身的血都要吐盡的痛苦……
“多睡會吧，好好休息，直到你……真的想醒來……真的能面對……”女子輕輕拍了拍少年露在被外的手，安撫地說道。
她是有強行喚醒少年的方法，可是又何必？
心結不解，便是醒來，也了無益處，徒增糾葛而已。
朽木當家啊，你可知道，你親手傷損的，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物？
人心總是……翻覆之間，變了風雲，而面目全非。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再次看到，初夏耀目陽光一般的少年，為了一點小傷，在我的責備面前笑得腼腆，抓亂了頭發的模樣。
高手對決，豈容分毫雜念？
一旦進入狀态就迅速冷靜下來的黑崎一心很快就發現了，朽木白哉有點異於往常。
招式精準并無半分瑕疵，但是，氣勢不對，劍意和劍招之間，因為意念的不純，而無法精密契合一體。而且，故意賣了幾個破綻，朽木白哉卻沒有去抓。
不想傷我？太托大了，在這等級數的交手中，可是致命的！
绮麗花雨和冷冽劍雨缭亂，而刀光化作了經天的長虹，将這份绮麗斬碎。
花夢碎，碎成了漫天西風殘照。
血色凄豔。
清凜如雪的男子踉跄跌退，肋下一道長長刀痕，血如泉湧。
受傷的瞬間本可以突出殺著，卻放棄了，以至於多挨了一掌，催心裂肺的狂暴勁氣幾乎要撕碎了經脈。
一縷細細的血絲溢出唇角，男子努力咽下了湧到喉頭的腥甜。
有多久，沒有受過這種傷了？
“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黑崎一心冷哼一聲，放下了握刀的手，“好了，打也打過了，可以說說你的打算了吧？”
“我不會讓你帶走一護。”好半響才略微平複下了紊亂的氣勁，白哉開口。
“然後呢？”
“一月為期，我保證，令一護醒來！”
說話間，雖然運氣閉住了傷口，但是血紅早已侵染了大半幅衣襟。
卻看不出痛楚之色，好像這傷不是在他身上一樣。
“醒來好讓你再折磨他？你記恨他，也恨得夠了吧？”黑崎一心話鋒裏滿是尖銳冰棱，“死的不是只有華櫻，再說了，華櫻泉下有知，她真的會恨一護？”
“我知道，是我錯了。但是，一護已經恢複了記憶。”
！！！“所以？”
“解鈴還需系鈴人。”
“……如果一護一直不醒呢？甚至……”
“如果一護有什麽不測，我朽木白哉便下去陪他。”男子說得淡然，但是那份堅定，誰也無法質疑。
“朽木家不管了？”
“朽木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仔細看了看男子的神情，黑崎一心緩緩說道，幾分苦澀的，“同意一護嫁過來的時候，我以為，你終究還是像事情發生之前一樣……愛他，所以，就算有心結未解，但至少，這是一個機會——一護忘卻了，可內心深處一定還記得，所以，才會變了性情，總是皺著眉頭不愛笑，而他能忘記多久呢？也許哪一天就突然想了起來，不肯放過自己……那小子，別扭愛鑽牛角尖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
“我愛他。”白哉淡淡打斷了他，“從前如此，現在亦然。”
“可是你親手傷了他。”
“如果砍我幾刀能解氣的話，岳丈不妨多砍幾刀。”
黑崎一心氣怒稍解，“铿！”長刀回鞘，“好，就以一月為期，如果一護醒了，他想回家你不得留難，如果不醒，我親手送你去找他。”
白哉點頭，“一言為定！”
門開了，豪邁硬朗的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勇音站起，“黑崎前輩！”
“小勇音！”黑崎一心點頭，“多謝你照顧一護了。”
“黑崎前輩何必客氣？”
“也是，勇音，讓我跟一護說幾句話。”
“好的。”
女子輕輕走出房間，體貼地帶上了門。
男子一直堅硬的線條這才柔和了下來，顯出濃烈的傷感和無奈，坐在兒子床前，長長嘆息出聲，“傻瓜兒子！”
大掌撫過少年憔悴的容顏，輕柔地落到了發絲上，揉了幾下才收回。
青銅獸頭香爐中嫋嫋升起青煙，在無風的室內自然翻卷，姿态曼妙。
寧心安神的氣息徐徐散溢。
沉思了片刻，男子才緩緩開口。
“不知道你聽不聽得到……一護，其實，當年的事情，我跟朽木白哉一樣，查到了真相，但是，在我決定好怎麽做之前，朽木白哉就把你帶走了，你在最壞的情況之下知道了真相，然後忘記了。
“或許忘記才是最好，你那時候還太小，不能讓你承受這些。我也從來沒怪過你。”
落寞追思的男子，他心中的苦澀和痛苦，又會比誰少呢？鹣鲽情深，失去的痛苦令世界從此空空落落。
所幸他還有必須照顧關心的孩子，不像朽木白哉，少小年紀就不得不擔負起朽木家，在勾心鬥角的環境裏艱難求存，所有的寂寞辛苦只能獨自飲盡。
在小小的一護驚慌地躲避在自己身後怎麽也不願如從前般親近一直喜歡的“朽木哥哥”時，看見了那個少年眼中一地凋零的死寂。
心中一沉。
那個時候，毒刺就已經種下了。
十年，三千多日夜，終開出孽緣的花。
“我不想告訴你，更不想讓朽木白哉有機會喚醒你的記憶，所以讓你小小年紀就離開了家，拜了浦原為師，靜心學武。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沒錯，你在那裏過得很好，成長為一個讓老爸驕傲的出色兒子。但是，朽木白哉他就是你命中的劫，有些事情，怎麽也躲不過去的，你終究得面對。”
“覺得負疚嗎？那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的無心之失，你天性單純，又不會懷疑人，就算我提醒過你有些事情不能亂說，就算我告訴你，對於身為繼承人的你，那些親戚們其實比外人還可怕萬倍，但是你怎麽可能理解？”
“你有錯，但是沒你想像的那麽嚴重，如果覺得負疚，就好好地，活下去，連你母親的份，連你華櫻阿姨的份，開開心心的，幸福地活著直到老死，然後死後相聚，好好地向她們道歉，就可以了。不然，我會被真咲罵的。”
“看開些兒子，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夏梨和游子，還有真咲，都不恨你，永遠不會！我們只希望你幸福，就像你不管自己怎樣也希望我們好一樣……朽木白哉，你記起來了的話，就該知道從前你有多喜歡他，總是小尾巴一樣的賴著他，他如果失去了你，就算不死，也将痛苦一生，孤單一生，我雖然很氣他，但是你應該舍不得吧？做了父母的，好像就是容易心軟，總希望小輩幸福快樂，那小子……那小子這些年也挺可憐……我已經幫你教訓了他一頓了，氣他的話就多睡兩天，不過可別真的不醒了！”
“好了！”輕喝一聲，男子拍拍腿，“你老子我最不喜歡婆婆媽媽的，這些話，聽過就算，要怎樣還是看你自己選擇，不過我相信你有足夠的堅強，承擔一切，同時懂得放過自己，夏梨她們要來，我不讓，等你好了，精精神神了，你們再見面吧，免得害你妹妹哭——老爸我可是會心疼的！”
将一個有點顯舊但是依然看得出做工相當精美的香囊放在了少年的枕邊，“這是真咲親手做的，我帶在身邊好多年了，今天就慷慨一回讓給你，快點好起來聽到沒？”
将獸頭中點的香弄熄，男子的身影才離去，少年依舊一動不動地沉睡，沒有樂薰香的遮蓋，枕邊的香囊靜靜地，散發出縷縷暗香。
門外，紫藤凋盡，一地花損，将男子所有話語一一聽在耳內的白哉斂垂下眼簾，掩住了眸中激蕩不安的暗瀾。
卻原來，得得失失，翻生覆死，都不過是一念之間。
對不起，一護，對不起……我該怎樣挽回？
用什麽才能彌合你心上的傷痕？
那個如海香光中，滿身青春的芬芳撲面而來的少年，比春天還要甜美的少年，可還能再見？
嘩，一上午就寫了三千七百多字，果然休息了這麽久比較有勁頭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