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八個願望
梁栖月給沈既望做了一早上的筆記, 興致勃勃,直到下課鈴響了還在那裏寫。
沈既望站起身來,食指屈起扣了下桌板, 提醒她:“下課了,去吃飯。”
梁栖月回頭看了眼教室, 這才發現不少學生都已經走了。坐得太久她腰有點酸,伸了伸懶腰, “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人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就會這樣。
梁栖月把課本和筆記本裝進書包裏,跟着他一起走出教室。
教室門口,梁肆他們還在,旁邊還站了一個人, 是于舒。
見兩人出來, 她微笑着點頭。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梁栖月還是知道的, 她回以一個微笑,雙手卻悄悄挽上沈既望一邊的手臂,顯示親昵。
女生的小心思往往只有女生才能發現。
于舒的目光在沈既望臂彎處的那只手上多停留了幾秒, 而後面不改色地挪開。
武傑:“十六,于舒說上次課題那件事我們幫了她一個大忙,說要請我們吃個飯。”
之前于舒在國外當交換生的時候, 那裏的老師布置了一個課題要小組合作完成。
她那當時被分配到的內容剛好是自己不擅長的, 又人生地不熟, 找不到人讨論, 就來請教沈既望他們宿舍的幾個人解答。
學霸總是喜歡解難題的,越難的題目解得越起勁, 當天晚上幾個人熬了點夜就把思路捋順了, 然後發給于舒。
最後那個課題于舒小組拿了最高分, 她對此很是感激。
沈既望:“不用,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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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舒:“對于你們來說是小事,但對我來說不是,所以這頓飯我是一定要請的。”
那之于于舒來說,是雪中送炭。
當時她一個人到美國那邊當交換生,跟她一組的全是男生,他們對于女生學理科本來就抱有輕視的态度,覺得她就是來湊數的,跟着讓他們等拿分就好。
但是于舒借沈既望他們幾個人的功勞用了一種比較新穎的解法,最後連老師都對她誇贊有加。
也打破了一開始那幾個男生對她的看法。
于舒看沈既望沒有應聲,又看向梁栖月,“栖月也一起來吧。”
梁栖月沒想到她會主動邀請自己,小說裏的那些情敵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不應該會說“吃個飯而已你女朋友應該不會介意的吧”這種綠茶式的發言嗎。
但是眼前這個女生眼神和語氣都很真誠,讓梁栖月找不到任何錯處。
梁栖月點點頭:“好啊。”
—
于舒找了間學校附近的小飯館,她似乎跟老板很熟,一來老板就來找她搭話,她簡單跟人聊了幾句,找了一處六人桌的位置。
幾個男生都不愛點菜,點菜的工作就落到了兩個女生的身上,于舒先把菜單移到梁栖月的面前,問她先吃什麽。
梁栖月之前跟梁肆蹭過幾次飯,知道他們宿舍四個人的飲食習慣。
“沈既望不愛吃太甜的,排骨就不要糖醋的,換成蒜香的吧;武傑哥愛吃茄子,那就要一份魚香茄子煲;奕清哥愛吃苦瓜,要份苦瓜炒牛肉;我哥的話……”
“我哥好像什麽都吃。”
梁肆:“……”
得,到了他這裏就什麽都吃。
梁栖月點完菜後還給于舒:“我點好啦,謝謝。”
沈既望看她剛才好像沒點自己的,“你呢。”
“嗯?”梁栖月眨了眨眼睛,湊近他,語氣很軟:“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呀。”
武傑和溫奕清對望一眼,兩人動作默契地拿起面前的茶杯,武傑說:“還沒上菜呢,我就先吃了一份狗糧。”
溫奕清:“已經有點飽了。”
梁肆直接別過臉,看都不想看。
吃飯的時候,于舒主動挑起話題,聊的都是今天上課老師講的內容。
梁栖月低着頭,百無聊賴地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白米飯。
他們口裏說着的那些關于金融的專業詞彙她根本就聽不懂。
“飯菜不合胃口?”
旁邊的沈既望留意到她吃飯都心不在焉的。
“沒有,挺好吃的。”梁栖月擡起頭來看他,随便找了個借口掩飾自己剛才的失神,“這魚好多刺。”
沈既望拿過她的碗,“幫你挑。”
于舒聽着武傑他們在講話,目光時不時落到沈既望的身上,男生垂下眸,眉眼清隽,側臉對着旁邊的梁栖月,目光溫柔。
于舒到現在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從前那個神色散漫,目空無人的少年,現在的眼睛已經裝了一個人。
“先吃完這些,待會還要再跟我說。”沈既望對梁栖月說。
武傑剛好聽到他這一句話,捧着自己的碗湊到他面前,故意軟着嗓音說話:“十六哥哥,我也要你幫我挑魚刺。”
沈既望的眼神一秒轉變,嫌棄的目光毫不遮掩,“滾。”
武傑:“嗚嗚嗚十六哥哥你好兇哦。”
梁肆忍了他們很久,就差要甩筷子走人了,“我他媽的真的要吐了,你們一個兩個的能不能別在我吃飯的時候惡心我。”
……
一頓飯總算吃完,梁栖月在他們去結賬的時候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洗手池那裏卻多了一個人,是于舒。
梁栖月朝她微笑點頭,側了下身子在那裏低頭洗手,聽到于舒開口道:“栖月,你似乎對我抱有敵意。”
透明的水珠從女生白皙的手背滑落,順着水流流入中間的縫隙裏,梁栖月甩了甩手上的水,抽出旁邊的紙巾擦拭着,動作慢條斯理的。
“于舒學姐,難道你對我沒有嗎?”
同時喜歡上一個男生的兩個女生,從一見面就已經對對方有了敵意。
只不過一個藏在眼神裏,一個藏在心裏。
于舒沒有想到梁栖月會反問自己,她坦然承認:“有。”
“所以,我們不能成為朋友了是嗎?”
盡管她對梁栖月從一開始就帶着友好的态度,也沒做什麽越矩的事情。
今天這頓飯也只是單純地感謝沈既望宿舍的人幫了她一個忙。
一切都很合乎情理,她跟沈既望之間的距離也沒有過線。
梁栖月把擦完手的紙巾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裏,她透過面前的玻璃鏡子看向站在她身後的于舒。
在這片潮濕逼仄的空間裏,兩個女生的視線交彙,暗流湧動,卻不露聲色。
梁栖月回答了她剛才的那個問題。
“只要你喜歡沈既望,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朋友。”
她沒這麽大度,跟喜歡自己男朋友的女生成為朋友。
所以不管于舒是好是壞,良善與否,她們都不會成為朋友這一關系。
—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沈既望他們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梁肆走到她旁邊,低頭問了句:“贏了沒?”
梁栖月:“平局。”
武傑聽得一頭霧水:“你們這是什麽加密語言,什麽了贏了什麽平局。”
溫奕清看到梁栖月身後跟着出來的于舒,一臉看破不說破:“女生之間的游戲,你不懂的。”
網瘾少年武傑十分困惑,這天底下居然還有他沒玩過的游戲。
走出飯館的時候,外面烈日當空,梁栖月熟練地從自己背着的包包裏拿出雨傘,沈既望則動作自然地接過傘柄撐在兩人的頭頂上。
武傑他們幾個男生平時出來哪有随身攜帶雨傘的習慣,都是不怕曬的人。
但眼下看到沈既望有傘撐,卻有點吃味。
就像是原本屬于一個種群裏的人脫離的隊伍,顯得特別與衆不同。
武傑正要說出“大男人的撐什麽傘”這種話,就看到自己的另外兩位舍友動作統一地走到梁栖月的傘下,十分厚臉皮的想要加入其中。
四個人撐一把傘實在太擠,梁栖月從包裏又拿出了一把傘來,是舍友陶宜的。
陶宜昨天上課的時候背的是那種很小的包包,裝不下的傘就暫時放在了梁栖月的大包裏,後來回宿舍又忘記拿出來了,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現在脫離種群的人變成了沒有撐傘的武傑。
為了融入這個集體,他決定加入其中,但武傑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堅決不會當別人的電燈泡,于是就去跟梁肆和溫奕清擠同一把傘。
走在大街上的行人就會發現,這一路上,有三個個子高,又長相帥氣的男人在傘下擠來擠去的,誰也不讓誰,畫面惹人發笑。
可于舒的目光卻落在走在她前面的兩人身上。
她聽見梁栖月問沈既望:“男朋友,明天周末,你有沒有空啊?”
“女朋友有空我就有空。”
他的聲音是慣有的低沉,一向很好聽,此時更是浸着點溫柔,清晰好看的側臉輪廓讓人心動。
“那女朋友邀請你去約會可以嗎。”
于舒将視線移向沈既望,看到他擡起手摸了下女生的腦袋,眉梢輕揚,漂亮的睫毛下垂,唇角溢出點寵溺的笑,說了句:
“榮幸之至。”
……
但到了周末,跟沈既望的約會并沒有順利開展,他說自己臨時有事,改天再陪她出去。
梁栖月看着鏡子裏剛化完妝,精心打扮過的自己,臉上笑容褪去,多問了句:“什麽事啊?”
後面那句“比我還重要嗎”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梁栖月就聽到了電話那邊有道熟悉的女聲:“既望,快點。”
是于舒的聲音,她聽出來了。
然而電話已經挂了,沈既望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跟她說。
梁栖月給他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可是他沒接。
她的委屈感一下子就來了,想起自己昨晚十二點多還在制定着今天的約會計劃,今天又早起了兩個小時,搗鼓了這麽久,他一句什麽理由都沒有就說不陪她出去了。
梁栖月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然後拿起卸妝巾往自己臉上抹。
剛剛才化好沒多久的眼影、腮紅、口紅全部都被她用力擦掉,像是在發洩着什麽。
“臭沈既望!”
梁栖月突然罵了一句,引得剛從外面回來的陶宜和阮婧面面相觑。
“七七,你怎麽還沒出去,今天不是要跟你的十六哥約會嗎。”陶宜問。
“他放我鴿子了,不去了。”梁栖月把身上的衣服也換掉,轉身爬上床,說自己要睡覺了。
……
梁栖月這一覺睡得很死,錯過了後來沈既望打來的電話,他發來的消息她也沒回。
後來是通過梁肆的手機才聯系到她。
“怎麽不接我電話。”
梁栖月原本要說“睡着了沒聽見”,話到嘴裏卻改了口:“不想接。”
沈既望聽出了她語氣的不對勁,“七七,對不起,我今天是真的有事。”
“哦,知道了。”她不悲不喜的,好像沒有要聽他說理由的必要。
女生的情緒有時候就是會這樣,過了那個點,你再怎麽解釋也無法彌補了。
“我要跟我朋友出去吃飯了,你忙吧。”梁栖月說完就把電話給挂了。
梁肆看着沈既望變黑的臉色,從他手裏拿回自己的手機,幸災樂禍地說道:“我妹把你電話給挂了?”
“這才對嘛。”梁肆看着自己已經黑屏的手機,強調着,“這才是真正的梁栖月。”
沈既望:“什麽意思。”
梁肆:“意思就是,那個之前跟你談戀愛,什麽情緒都沒有的梁栖月,是不真實的。”
“我妹的性格,是在越親的人面前,越恃寵而驕。”
不開心了就挂你電話,沒有理由。
—
梁栖月和沈既望鬧別扭的事情沒有對誰說,但周圍人都能感覺出來。
沈既望除了那天用梁肆的手機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後,就再也沒有打過來,信息也沒有發。
陶宜和阮婧那天聽到梁栖月說沈既望放他鴿子的事情後,是完全站在自己小姐妹這邊的。
“不能低頭,要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對。”
梁栖月看着已經快被自己翻爛的手機,安安靜靜的,一條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都沒有。
沈既望真的沒有聯系過她。
可自己卻在這裏撓心抓癢的,很不好受。
她開始意識到,在兩人愛情的這個天秤裏,自己是失重的那一方。
陶宜:“七七,你才發現啊。”
陶宜看到梁栖月現在這個樣子,說實話,感覺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她是真心拿梁栖月當姐妹才對她說實話的。
陶宜說,一段感情裏,主動多的那一方往往付出得更多一點。
說白了,就是感覺梁栖月更喜歡沈既望多一點。
兩人在一起之後,梁栖月沒課的時候會經常去蹭沈既望上的課,但是印象中他好像從來沒有陪她上過一次課。
日常相處的時候,也是她每次主動給沈既望發信息,比如問他今天中午去哪吃飯,吃什麽。
走在路上,也是梁栖月主動去牽沈既望的手。
還有每次約會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梁栖月選的。
全部事情都是她安排的,沈既望什麽也不用做。
談戀愛有時候是需要平衡感的,天秤的一方越傾斜,另一方就會覺得理所當然。
長久這樣下去,主動的人就會愛得很累。
就像現在,兩人鬧別扭了,明明錯的那一方是沈既望,可在這裏難受的人卻是梁栖月。
因為她所有情緒,都受沈既望支配。
作者有話說:
問題是一點點出現的,失望也是一點點積攢的。
兩人不可能馬上分手,但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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