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轉眼又過了兩月,康婉兒不複重望再次有喜,三月後禦醫把過脈道是男孩,可把老太爺老夫人高興的,來年五月生下一男嬰,老太爺老夫人主持過繼給衛家,年末便雙雙離世。
大老爺跟餘氏着孝服六年,易雲卿跟冬陽着三月熱孝,易謙請沐休一月餘在家照顧兩老。同月連失去兩個至親,大老爺悲傷過度傷及了根本,在着孝服六年的時間內雖每日有禦醫請脈每日喝藥,可仍舊不見好轉,在除孝服後一年,因染風寒去世。
康婉兒跟易謙全權接手喪儀事項,易雲卿跟冬陽一天不離的守着餘氏。
餘氏擦擦哭紅的眼睛,拍拍易雲卿的手又拉了冬陽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想的開。我跟你們爹成親這麽幾十年我跟你爹什麽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麽不值呢?之前在平陽雖然你爹雖有疼寵的妾室,但也對我敬重有加。之後這十幾二十年更是一心一意,相此于那些相守更久卻貌合神離的夫妻,我呀是滿足了。”
“娘,”易雲卿聽餘氏這麽心裏放心不少。“只要您沒事,我們這些晚輩就什麽都好了。”
餘氏笑着拍易雲卿手,想起問:“孝期皇上可準了?”
點頭:“準了一年。”
“一年好。雲卿呀你現在雖位列朝庭重臣之列,皇上信任你,可你也不能掉以輕心知不知道?權力越大責任越重,切記要嚴以律己以德服人。只是也別累着自己,公務是處理不完的。”說着又看向冬陽,摁摁眼色道:“不過有冬陽照顧你,我也放心。”
康婉兒在丫環的擁護下走了來。除去大兒子跟過繼姓衛的二兒子,康婉兒在這七年中又給易家添了兩個男孫,或許在京城貴婦中她的身份不是最高的,可連生四個兒子還被夫君敬重房中只她一人這卻是獨她一份。保養得體仍舊玲珑有致的身形,未施粉黛卻仍舊亮麗的俏顏,還有越發得體端莊娴淑的一言一行,皆是康婉兒不同于其她女婦的不同之處。上前福身行禮:“老夫人。”
自老夫人去世後,餘氏便升了一級成了老夫人。慈愛的擡手讓其起來,待康婉兒向易雲卿冬陽行過禮起來才問:“小曦跟承曦呢?還有我那兩個小乖曾孫?”
康婉兒回:“小曦正帶承曦在小書房識字,兩個小的也有奶娘丫環帶着在小書房玩。”
衛承曦雖然過繼姓衛,可在易家那也還是二少爺,而且區別于老大易寧曦的幹練老成,衛承曦活潑調皮卻又嘴甜,可把一家老小給哄的,但凡得了什麽好東西沒獨少他一份。
想起自己的乖曾孫,餘氏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小曦跟承曦既然在識字,那就把兩個小的帶到我這來,別吵着他們。”老三跟老四分別叫易文曦跟易陽曦,一個四歲一個才兩歲,正是不安份四處亂竄的時候。
康婉兒怕吵着餘氏,易雲卿卻是接了話頭:“既然老夫人想見,那就把兩小的帶過來。”
“是。”康婉兒福身接了兩小兒子來。
有了曾孫相陪,餘氏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摟着這個抱着那個心肝寶貝的疼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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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雲卿跟冬陽對視眼,皆是松了口氣。
大老爺的靈柩在易雲卿跟冬陽的扶送下運回平陽入土為安,牌位放入易家祠堂。守了七七四十九天回京,餘氏卻是想回揚洲那個小村子看看。
易雲卿跟冬陽當即跟皇上、太後請假,護送餘氏回揚洲。
康婉兒不放心想要跟着,餘氏卻是阻止。易謙有公務在身離不得京城,四個小的也要她照看,京城這邊離不開她。
臨出門時餘氏拉了康婉兒手,慈愛道:“京城人都說你嫁給謙兒是你的福氣,可要奶奶說呀,謙兒能娶到你才是福氣。又孝順又懂事還能幹賢惠,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媳婦呀。”
康婉兒被誇的紅了臉。
餘氏笑開。
易雲卿交待易謙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冬陽交待侯府管事,衛承曦雖是侯府的正經小少爺但也是易府的小二少爺,有康婉兒跟易謙在京城照看着,冬陽也放心。
四個小的也在那舍不得,特別是小承曦對冬陽,那股黏乎勁連康婉兒易謙這親生爹娘都要靠邊站的。其實要說四個小的中間最不像冬陽性格的就是小承曦,活潑好動還愛調皮嘴巴又甜,三句兩句就能哄得人又是吃又是玩的白給,連太後見了都喜歡摟在懷裏疼寵,皇帝朱禮也時常賞賜,皇後跟長公主那就更不用說了,可偏偏就是這種與冬陽性格南轅北轍的小承曦最是黏冬陽。說出去都廢解呀。
“小爺爺……”衛承曦小小的臉蛋上一幅要哭不哭萬分不舍的模樣,委屈的把玩手指低着頭,那小模樣兒把餘氏心疼的呀,張口就要改主意把小承曦帶上了。
易雲卿卻是伸手提了他衣領拉開,斥道:“少給我打鬼主意。”
小承曦委屈的看向他親爹。
易謙輕咳聲:“爹,要不就把承曦帶上吧,有丫環婆子在,累不着他。”
承曦忙看向他親爺爺,小臉哀怨着糯糯開口喊:“爺爺……”
易雲卿伸指彈他一臉門:“少給我裝。你這些把戲都是我當年玩剩下的。”
衛承曦捂了被彈疼的額頭,眼眶含淚。易謙對其揚眉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冬陽也舍不得衛承曦,只是現在氣候逐漸轉寒怕幾個小的受不住這才決定沒帶。
餘氏心疼不已,抱着是又哄又罵易雲卿的,足過了一刻多鐘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上了馬車。易謙帶管事直送到城門外這才打道回府。
康婉兒等在門口,見了人回來快走兩步迎了上去。回到屋子又親自給易謙解了披風,遞上熱茶。
易謙喝茶暖身,問:“四個小的呢?”
“承曦在你們走後哭了好一陣子,寧曦、文曦、陽曦陪着哄了好久才哄好,這會哭得累了睡着了。寧曦去了小書房,文曦跟陽曦”說着接過丫環捧來的暖腳爐要給易謙用上。
易謙擺手:“不了,我就要出去趟。你這陣子辛苦下,家裏家外的還有侯府多廢些心,每初一、十五準備些東西讓承曦入宮代小爹爹給太後請安。承曦是個機靈的,入宮規矩到不用擔心,只禮物上怕要多廢些心思。還有,若三叔公四叔公大姑奶奶他們上門打秋風,你斟酌處理就是,要是求你什麽別的事,萬不要善自作主。”丫環婆子已經自行退下,易謙沉吟下道:“若不出意外,爹的守喪期一過恐怕會再動一動。”
聞言,康婉兒一驚。這七年來易雲卿已經是正二品了,要再動一動那不就是一品?!別小看二品跟一品的區別,有的人窮其一生都做不到。
“如今爹跟小爹爹都不在京城,難免會有些宵小眼紅打些歪主意,所以,萬要注意不要讓人有空子可尋。”
康婉兒的政治覺悟不低,知曉此事的重要性,當下點頭道:“少爺放心,我不會讓內宅鬧出事情來的。”
“侯府那有太後她老人家在,應該沒人敢趁小爹爹不在時去招惹。只你要侯府管事多盯着些仆役們,別被人利用了。還有,”伸手握了康婉兒手,柔聲道:“要忙完了有空,多回府去看看侯老夫人,節氣禮物多備些沒關系,別怕人說什麽閑話。出門應酬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推了,如今我們家怕不是這點小事就能影響的。還有上門拜訪的女客想推就推,有說酸話的不用客氣攆出去就是。”
康婉兒羞紅了臉,手輕輕的掙了掙見沒掙開也就任其握着了。“……少爺放心,我都記下了。只少爺在外也該小心才是,爹跟小爹爹都不在京城,少爺萬不要把什麽事都自己擔了。我雖然是女兒身,幫不上什麽忙也出不了什麽主意,但至少能讓少爺說出來不用憋在心裏。”
易謙輕笑應了。
☆、不算番外的最後一章
易雲卿一等到揚洲那小村子時,已經是年底臘月。白絨團似的雪滿天飛舞,路上、樹上、屋頂上、田地中、整個村子就像包裹在白霜中似的,很漂亮。
到村門口,易雲卿把冬陽裹肉粽似的裹好拉下馬車,說是要帶冬陽走行一陣,讓管家護送餘氏的馬車先走。
餘氏聽了,讓管事派人小心伺候才扭身對一直伺候她的婆子笑道:“這雲卿呀,都做爺爺的人了還講究這些。真是,”搖頭嘆氣,伺候的婆子掩嘴笑回。
“老夫人,別怪婆子說些主子們的閑話。婆子活了這麽些年,跟着您也見了不少京中貴婦女婦,要說感情好,老爺跟侯爺那是排在這個的。”說着豎了豎大拇指。“不管是京城人還是京外人,知曉了哪個不羨慕?都說家和萬事興,只有家和了萬事才能興。這是恒古不變的理。”
餘氏笑了,保養得宜的眼角的那抹笑意是真心誠意而不是像京中貴婦那般假笑。“跟你叨唠些小事你怎麽還扯到什麽‘恒古不變的理’了?”
一直伺候餘氏的婆子是她院子裏的管事婆子,在她管家那些年也是心腹婆子,相處了那麽些年,大事小事經過不少,交情不比其他人。
聞言,婆子也笑了。
餘氏枕在引枕上,撐着額角想起這些年的過往,道:“我呀,出身商戶人家,不懂什麽大道理也不想懂什麽大道理,只知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有了兒子之後就兒子重要。 兒子想要什麽,只要于兒子是好的是正确的那我便沒攔着的道理。想開些愛屋及烏,和和美美才是正理。”
婆子遞上熱茶,笑說:“也就碰着老夫人和老祖宗這麽開明的長輩,老爺跟侯爺才能走這麽遠這麽幸福。”說起這些,婆子笑道:“老夫人別怪婆子笑話,想當年老爺剛到京城那會兒可把好些京中貴女給弄的芳心暗許。”
老夫人笑罵:“你這婆子,平白編排人家女子幹嘛?”
“這可不編排,這是十成十的事實!”
餘氏笑了,這些事情哪個比她這親母還清楚?那時可有好些女婦明着暗着上門試探,沖着的可不就是易雲卿的前途無量?“什麽女妻不女妻,什麽男妻不男妻,什麽面子裏子,做娘的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兒子要的是什麽。雲卿對冬陽真心誠意,冬陽對雲卿也是真心一片,我這個做娘的還有什麽好奢求的呢?”
“老夫人說的是,只要兒女好,做娘的便什麽都不求了。可惜這世道呀,有多少人看不清本質被假象迷了眼?到最後弄的是家不像家,親人不像親人到像仇人似的。”婆子想起自己家兒女家事,頗為有感而發。
餘氏又笑了:“所以說我當初拒絕別家結親是對的呀,當時好些人說我易家只有謙兒一個子嗣單薄了,可現在謙兒媳婦為易家開枝散葉了四個嫡子,誰還敢說我易家子嗣單薄?”
婆子笑掩嘴:“說起這事婆子到是知道一件笑話,少夫人在懷四小少爺時就非常想要個女兒,連禦醫都摸不準脈時少夫人就開始準備女孩的小衣服。可不想生下來還是個男孩,可把少夫人失望的呀,婆子看少夫人的意思呀,怕是還準備生。所以老夫人安心等着吧,沒準這一年半截的回去,您呀,又要做回太奶奶了呵呵…”
餘氏笑開:“承你吉言。”笑指着婆子笑道:“要真有這喜事,我呀準給你個大紅包。”
“哎喲,那婆子就等老夫人賞了。”
馬車內餘氏跟心腹婆子閑唠的一陣陣笑聲,在馬車後易雲卿牽了冬陽手踩在雪地裏互相扶着一步步走。丫環婆子管事一個個睜大眼睛在後盯着。
“小心些,這裏有點滑。”易雲卿牽着冬陽小心跨過一小片結冰的地兒。
冬陽橫他眼表示知道。手卻沒掙脫,小心的跨過那片結冰的地兒。
兩人一個灰毛的大毛披頭,一個錦毛的大披風,耳朵臉都罩在大毛帽兜裏,大雪紛飛不時就在兩人披風上落了好些雪,在身後的跟着人眼裏就覺兩主子抽風了,可在易雲卿跟冬陽卻有着無窮的樂趣。
“你瞧那些田,”易雲卿指着一片山角下道:“那兒就是當初剛來時晚上獵野豬的地兒,還記得不?說真心話,當初呀我真認為你的辦法不可行,”
冬陽看他,靜等下文。
“可是當時我也的确沒辦法,只能按你說的做。在挖陷阱的時候我都已經想好要是沒用該怎麽跟村裏人解釋了,不想。你的辦法雖然笨,可卻有那樣的奇效。還有看到你箭術的時候,在夜裏,雖然有月光可卻能準确的射到野獵旁邊迫使它們往陷阱裏跑,這份功底,當時就深深的把我震驚到了。”
冬陽回憶那時,笑:“那晚我也只憑感覺射的,畢竟很久沒碰技術生疏。”
易雲卿伸手給其攏了攏帽兜,笑說:“很久沒碰都有那準頭,冬陽,你不會是在像我炫耀吧?”
冬陽沒好氣白他眼。
易雲卿笑下也沒再糾纏這事,指着曾經熟悉的地方跟冬陽懷念以前。當兩人回到宅子時,披風上的雪都能抖落好些了。
餘氏已經先行回房休息,交待廚房準備了姜湯。
易雲卿跟冬陽回房換了一身,喝了餘氏讓人準備的姜湯。呆在早幾天就開始暖屋的溫暖環境中,易雲卿歪躺軟榻上蓋着小毛毯有點暈暈欲睡。
冬陽瞧了,揮手讓丫環悄聲退出去,歪坐在那靜靜陪着。時不時拉下,壓下毛毯,時不時注意炭火,這屋外寒冷屋內溫暖就容易打磕睡。在冬陽都差點忍不住要睡着的時候,管事來說易雲春一家來了。
先前易雲春說想回村子,最後易雲卿還是幫了他,讓其回了村子不說還給其治了一份不錯的家業,在村子裏要說比當初的王家要風光不數倍。當然,易雲春回了村子但也有上京拜過年,當初老太爺老夫人去世時都有上過京,年中大老年去世他也是攜一家子上過京吊唁的。
冬陽起身,沒吵醒易雲卿自去招待。
到了見客的花廳,易雲春夫婦忙起身行禮:“見過侯爺。”
冬陽擡手讓兩人起身,自己坐到主位,等丫環們送上熱茶說:“途中有幾天天氣正好所以多趕了些路,比信上早到幾天。”
冬陽身份已經是半個國戚,皇親國戚呀,正正經經的侯爺,這層身份讓一輩子只是普通百姓的兩夫妻很是拘束,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只一個勁的幹應和。
冬陽看出兩人的不适,也沒多做交談,約定明天再正經過來拜見餘氏便讓管家讓兩人出去了。回到屋裏易雲卿已經醒了正老大不爽,瞧了人進來仍歪在軟榻上抱怨道:“出去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醒了都見不到人。”說着伸手。
冬陽把手伸來讓其握了,輕聲回:“雲春兩夫妻過來了,見你沒醒就沒吵着你。這會已經回了,說是明天再帶一家過來拜見。”
“嗯,明天來也好,娘也累了剛好休息一天。”拿了冬陽手把玩,從指腹到手掌,又回到手指疊着玩。冬陽的手以前因為常為家計奔波顯得皮膚粗糙還有厚繭,因為做慣粗活手指骨節也顯的大,只這十幾年來易雲卿廢了好些心思養着,厚繭沒了不說皮膚還變的柔滑不少,長了些肉也把手指骨大這一點給完美的掩蓋了過去。總之,易雲卿閑着沒事就愛玩冬陽的手指,而且一點都不覺的自己個正二品京官這麽做有損他的官威。
身邊伺候的丫環婆子已經見慣了,扭了頭偷笑。
冬陽也從最初的不好意思到現在的習以為常。瞧易雲卿懶懶的不想動,便道:“晚上吃肉鍋子可好?”
“你做?”吸了有吃的,易雲卿有了精神。
冬陽點頭。
丫環聽了不用兩人吩咐,自去廚房讓采買的準備鮮肉。
晚間餘氏聽冬陽做了肉鍋子,也禁不饞了嘴。只她年紀大了,這些大肉多吃不得,也就吃了兩筷子其餘都讓給了兩人吃。
吃罷飯一家休息一夜無話,第二日大雪停了,易雲春也一早帶着一家上門拜見。送了薄禮留了吃頓午飯,然後又領着一家回去了。
易雲卿目送那一家子,笑着轉頭看冬陽:“時間過的真快呀,轉眼我們都做爺爺了,連雲春也抱上了孫子。再過個十來年,我們是不是又要做太爺爺了?”
冬陽看他,難得主動的牽了他手:“人都會老的。”
“是呀,人都會老的。”易雲卿擡頭看又下起了雪的天跡,緊了緊手回頭看冬陽,想起這二十幾年的風雨,眼神漸漸溫柔:“最主要的是,有人陪着一起變老才是幸福的。”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這其實,并不是傳說。
一年後,易雲卿被皇帝朱禮召回皇城,授一品宰相位。
至于易家以後的榮辱興衰,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全文完)
85 番外柳氏
冬陽性格決定他不愛參與熱鬧,所以很多事都不知道,不是他不關心易雲卿跟家人,而是他的關注點從來都不是這些糟心事。是以,在餘氏跟易雲卿的特意保護下,他不知道在他們從海港回京不久,柳氏的兩個兒子找上門。
總算兩孩子還沒蠢到像庶三爺一樣在大門哭着認親,而是從後門遞的消息。
當時還是餘氏管家,老夫人都還身子骨硬朗。得了管家遞來的消息,餘氏沒瞞着老夫人老太爺,當時就告訴了兩老。
“就他們兩人?柳氏沒跟着?”老夫人态度抱着懷疑,不怪她這麽想,易濤易浩只是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哪有膽子上京?
“聽管家的意思說,沒看到柳氏。問易濤易浩,他倆咬定就他們倆。”
老夫人冷笑,柳氏的面目她算是看清了,兩孩子的面目她也算是看清了!先前貧窮時走的意無反顧,如今富貴卻想回來享榮華,哪有那麽好的事?!
老太爺也是沉吟。
餘氏看看老夫人又看向老太爺,跟大老爺對視眼遲疑道:“易濤易浩說要來拜見太爺爺太奶奶……”
老夫人連話都懶的再說,以身體不适為由回房休息去了。
老太爺想了想擺手:“先把兩人安排到偏院吧,這事等雲卿回來看他是什麽意思吧。”
餘氏跟大老爺對視眼,點頭。
晚間易雲卿回來,得知冬陽還不知道這事便幹脆讓管家瞞到底,爾後便安排在偏院見了兩人。
易濤易浩跟易雲卿像的不多,不管是氣勢還是面貌上,兩人要像柳氏多些。這幾年沒有易雲卿在身邊管教,言行舉止像柳氏的地方更多了。
“爹爹~~”
“爹爹~~”
兩人一見着易雲卿卟咚一聲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承認他們的過錯也悔過,但用的更多的理由借口卻是當年他們還年幼,暗示易雲卿他們是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這或許是個能用得上的理由,可這個理由若要成立,那麽所有過錯都由柳氏一個承擔。因為,她可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而是一個已經成年并且是兩個孩子母親的女人。
易雲卿諷刺的勾勾唇,心想若被柳氏聽見這番話不知她會是什麽感想?
放下茶杯,彈彈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開口:“夠了。”淡淡的聲線不憤怒也不惱更沒有父子相見的濃濃血脈親近之意,就這樣淡淡的,好像在他眼前哭訴的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兩個并不相幹的陌生人。
易濤易浩兩個雖然有點小心計,可要跟易雲卿這種已經混出道行的‘高人’來說,他們那點心計是根本不夠看的。
易雲卿不看兩人臉上閃過的一絲驚懼,捧起茶杯用茶蓋撥了撥浮起的茶葉,淡問:“你們娘不知道你們來找我吧?”雖然是問,可易雲卿卻是肯定的。柳氏的為人他是清楚的,雖然貪慕榮華但并不蠢,不會天真到認為他會原諒她這個帶着易家子嗣并全部家財逃家的小妾。
兩兄弟跪在地上,沒敢擡頭看不到臉上表情,可從兩人僵硬的身形上可以看答案。
“你們娘另嫁了?”易雲卿撥開茶葉喝口熱茶,淡淡的聲線就好像說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另嫁他人。
可兩兄弟就因為這句話而滿頭大汗,老大易濤頂着壓力說:“…娘不柳姨娘也是沒辦法,當年兵禍,她一個女人帶着我們兩兄弟度日,根本沒辦法保證安全……”
易濤滿心以為他這是為柳氏說句好話,可卻沒想過他這麽說卻是變象的承認柳氏改嫁了。做為逃妾,帶子嗣逃走,還卷帶家中全部銀錢房楔逃走的逃妾,現在還瞞着夫家改嫁,做為逃家的小妾來說,柳氏算是撥尖了。敢做,還做的徹底,易雲卿對柳氏的這份心狠也算是重新認識了。
不過,她親自教導多年的兩個兒子卻并沒有繼承到這份心狠呀,不然,也不會蠢到瞞着她上京。
易雲卿臉色平靜的讓管事把人帶下去,叫來錢管家,掀掀眼皮道:“去尋個安靜隐匿的莊子,送他們過去。易家,只有謙兒這一房子嗣。”言下之意就是,易家只有易謙這一房子嗣其餘的人他不會認同,而不認同的結果就是易濤易浩這兩人将終其一生都呆在莊子裏,衣食或許無憂,也會有人伺候也能給其娶房妻子,但絕不會有子嗣。
做為混跡官場的天子寵臣,易雲卿絕不是個心軟的,對待某些人,他不見意心狠手辣!
錢管家心下一驚,表面卻是無動于衷的伏身。“是,奴才這就去辦。”
“等等。”易雲卿起身走到書桌帝,随待小厮忙機靈的磨墨染上毛尖雙手遞來。易雲卿行雲流水的一筆而就,吹開墨水裝入小厮遞來的信封中,對錢管家道:“這是柳氏遲到七年的休書,管家你親自去一趟,親自交到柳氏手上。其餘的,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是。”錢管家身為易雲卿的心腹管家,某些事點到即止心照不宣。錢管家先讓人找尋易濤兩兄弟上京的路線,爾後随着這根線找到柳氏,等這根線到頭時,易濤兩兄弟已經秘密送出京城至隐匿的莊子。錢管家也帶着兩個信得過的小管事,帶着柳氏那份休書,以回老家探親為由随着線索找到柳氏改嫁的那個縣城。
找人一打聽,柳氏既然改嫁給了縣城一個芝麻官。這個芝麻官近四十不說,上頭還壓着知縣跟通判,錢管家得知不由搖頭。如果柳氏當初安份守已一直呆在易家,就算是一個姨娘身份,就算是一個不得寵的姨娘,也比如今來的尊貴。更可笑的是,柳氏雖然改嫁了但仍舊是妾室。
花兩天時間把柳氏的情況打聽清楚,錢管家挑了個好天氣,跟兩個小管事一身棉袍敲響了柳氏改嫁的那個芝麻官的家門。
說是芝麻官,門口卻像模像樣的配了守門的。守門的小厮一瞧錢管家跟身後小管事的氣派,不敢拖延忙接了門帖跑進門去通報。
不用擔心那芝麻官不在,因為錢管家上門前是打聽好了的。
很快,那胡姓芝麻官迎了出來。所謂宰相門前三品官,這小縣城的小芝麻官見了來自京城的錢管家,那可不是欣喜,而是誠惶誠恐呀。
“錢管事,請。”
“胡大人請。”錢管家只瞥一眼這胡芝麻官,人到是長的還端正,身高也還行,可要說品行那簡直沒法比。
到宴客的正廳,胡芝麻官跟錢管家謙虛了好一陣子,這才在上座坐了一小屁股。胡芝麻官的正室徐氏出來陪客。
錢管家笑呵呵的喝了口茶,咂巴嘴道:“這次上門打擾胡大人,實是為我家大人辦一件小事。”
胡芝麻官背脊一緊,忙陪笑着拱手:“大人的小事那便是小人的大事,但凡有什麽差事請錢管家吩咐,小人一定盡心盡力。”
小事?大事?錢管家心裏嘀咕,于他來說可真算是大事呀。心裏這麽想表面卻是不動聲色,道:“無需胡大人如此。”
端莊淑儀的徐氏在旁邊笑着應和:“錢管家有事吩咐請盡管說,但凡我家老爺能幫得上忙絕不二話。”
錢管家笑呵呵的繼續道:“說來真是件小事。府上是不是有位姓柳的姨娘?可否讓她出來見我一面,我家大人有件東西要我轉交給她。”
胡芝麻官跟徐氏面面相觑,想要打聽點消息錢管家卻是絲毫不松口,咬定要見到柳氏才給東西。“說來我也只是聽了消息,如果府上的柳姨娘不是我家大人要找的人,那我家大人讓我轉交的東西可不就弄錯人了?胡大人,我家大人把這件差事交給我那便是信得過奴才的為人,這要是辦砸了,我可沒法向我家大人交差呀。胡大人,胡夫人,你們說是不是?”
胡芝麻官拿錢管家沒辦法,只得對徐氏點頭,讓她帶柳氏出來見客。
徐氏臉上一僵,只得抱歉一聲親自去內院把柳氏好生打扮一下帶來正廳待客。
柳氏這幾年心機越發深沉,一身得體的裝扮明明已經越過了妾室的身份卻還能對你徐氏笑語不斷,好似兩人真像個好姐妹而不是正室與妾室。
徐氏臉色陰沉,每聽一聲柳氏叫姐姐心口就每像被紮一刀,可這種苦果卻只能自己吞。因為她的娘家已經失勢,也因為這是胡芝麻官她的夫君準許的。恐怕整個宅子裏人都知道吧,她這個正室已經形同虛設。
廳內柳氏未語先笑的站到胡芝麻官的旁邊,視線在錢管家身上轉了一圈眼內閃過疑惑。她并沒見過錢管家,所以并不認識。
錢管家看着柳氏,起身拱手:“奴才見過柳姨娘。”
此姨娘非彼姨娘。胡芝麻官被茶水嗆的臉色發白,徐氏滿臉驚愕,柳氏臉色蒼白的後退半步。
錢管家可不管他們臉上的驚懼之意,從袖子裏掏出信封取出休書道:“柳姨娘,這是大人給你的休書,雖然因為當初你走的匆忙這休書晚了七年,可大人的意思是還是交到你手裏才好。當年你私自出走,還帶走銀錢并帶二位庶少爺離開,不過看在兩位少爺還安全健在的份上,大人也不再追究你的出逃之罪了。柳姨…柳姨娘,”錢管家咧了咧嘴,剛開始的柳姨娘叫的是易雲卿妾室的身份,而現在的柳姨娘叫的就是胡芝麻官的身份了。“大人說了,以後望你好自為之。”
出逃的妾室,帶走銀錢,并兩位庶少爺,這要是報到官府,不死都難呀。而且,柳氏出逃但并沒有易雲卿的休書,那麽這七年來柳氏的身份還是易雲卿的妾室,而胡芝麻官卻娶了柳氏為妾,那便是罪加一等。而胡芝麻官雖然是不知情,可也要受連帶責任的。
胡芝麻官想到這裏,腿都軟了。
柳氏驚懼交加的僵在那,徐氏還算鎮定,給兩婆子眼色讓她們叉着柳氏。
錢管家繼續道:“至于兩位庶少爺,大人說了既然是易家子嗣那自該讓易家來照顧,所以柳姨娘大可放心。”說罷拱手便要作勢離開。
胡芝麻官想要留注錢管家但腿軟,手腳并用的扒住錢管家腿,顫聲道:“錢管家求錢管家救命!柳姨…不柳氏是大人妾室下官并不知情,當初下官問起柳氏說她夫家已逝…下官嘴誤,”想起自己說的‘已逝’者是誰,胡芝麻官恨不得甩自己兩巴掌,而他确實這麽做了。兩巴掌打下來,還算端正的臉立時腫了,可見他下手之狠。“下官當初看她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着實辛苦才把人擡上門做姨娘,下官實在是不知她身份呀。下官要知道要知道…肯定把人綁了送去大人府上!不,現在就上京,把柳氏送去大人府上。”
錢管家笑着扶起胡芝麻官,意味深長道:“我家大人并沒有怪罪胡大人之意,所以請胡大人放心。我來真的只是替我家大人轉交這份休書的。”
胡芝麻官着實猜不透錢管家的意思,愣愣的看着錢管家。
柳氏卻是猛得驚醒,她如今知道自己如何狡辯都抹不去這事實了,她是逃妾,還卷帶家中銀錢并帶走易家子嗣,這哪一條都能讓她在胡家再也呆不下去。如今之計,如今之計,腦海內飛快的算計,撲爬到錢管家腿邊苦苦哀求道:“錢管家求您跟大人求求情,妾身知道錯了,可濤兒跟浩兒是妾身的親骨肉,求大人看在母子情份不要讓母子分離呀,求錢管家,”
“放肆!”錢管家一聲頓喝,虎着臉一改剛才的平和怒道:“柳姨娘,我敬你曾經是我家大人的妾室所以才對你禮遇一分,可剛才我家大人的休書已經給了,你便與易府再無瓜葛。至于兩位庶少爺,你已與易府毫無瓜葛,兩位庶少爺的名諱是你可以随便喊的嗎?”冷着臉轉向驚懼未下的胡芝麻官道:“胡大人,柳氏是你正經擡上門的妾室,這些禮儀規矩還要好好教教才是。不然,哼!”一腳踢開柳氏,錢管家與兩位小管事憤然而去。
徐氏忙讓管家婆子送客,扭身扶起仍軟在地上的胡芝麻官,柳氏被婆子叉起來扶到胡芝麻官旁邊。
好不易讓徐氏給安撫氣順的胡芝麻官,一見着柳氏那張臉,想起平日的柔情密情更是氣打不一處來,起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