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尚疏朗聽夏靜哭訴了尚遠在影樓的惡行,當着夏家二老,他沒有十分維護自家人,但也不曾過分自批,不管怎樣,哪怕只是尚家養的一只狗,一盆花,都不會允許外人來指責批判,更別說是他早年扶持過的人。

夏靜反複申訴,怨言重複不斷,尚疏朗開始覺得煩躁,夏家二老敏感地察覺到了,頻頻跟自家女兒遞眼色,夏靜卻似乎鐵了心,一昧哭鬧着不肯嫁,二老急了,什麽事都能黃,這樁婚事不能!

夏老太帶女兒下去安撫,夏老爺子苦了臉跟尚疏朗解釋,“靜兒平時不這樣的,可能天氣熱了,難免影響心情。”

理由太過牽強,尚疏朗微微皺眉,最終擺手作罷,“他們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我替阿遠選中靜兒只是因為他們八字很合,倒不是我迷信,只是有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舉頭三尺有神明,敬畏點總沒有錯。”

“是這樣的。”夏聞禮笑而認同,卻有些不放心地說:“年輕人難免浮躁一些,平時小打小鬧也沒什麽,就怕大事上沒個穩準,尤其男人,場面上還是要穩住才行啊,我就是擔心……”

“沒必要,尚家人一言九鼎,現在說不結婚的,不是我們阿遠吧?”

“是是是,靜兒畢竟是女孩家,鬧點小性子無礙大局,随便哄哄也就過去了。”

尚疏朗嘴上嗯了一聲,心裏忍不住冷笑,要不是你家這小妮子是你跟那女人生的,我會同意這門親事?還想要我尚家人來哄着,不知斤兩的東西!

夏聞禮此時心中也有怨憤,要不是這門親事可以庇護門庭,誰能忍受一個太爺脾氣的女婿?說什麽八字神明,鬼曉得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但是只要靜兒嫁過去,遲早端掉你個老東西!

兩個老頭心思各異,虛禮客套一番散了場,夏聞禮這邊忙着親自去規勸女兒,尚疏朗那邊則是去了芳源會館,于是秦然預料的批鬥會提前到來。

尚疏朗進門的時候,尚遠正跟沈瑜在飯桌上搶一塊紅燒肉,秦然一手按着碗筷免受殃及,一手在接電話,當然,這個場面是特意為尚疏朗準備的,之前三人正抓緊時間邊吃邊說事,知道尚疏朗來了,忙各自開演,管他信不信,總之從傀儡到傀儡的手下,都最好有個傀儡的樣。

尚疏朗在門邊輕咳一聲,三人同時回頭,随即各自守起規矩,尚遠起身把叔叔迎進門來,沈瑜放下碗筷親自去泡茶,秦然挂了電話站到一邊。

就這樣還不能讓老輩子滿意呢,沈瑜做了第一個炮灰,雙手送上去的茶被砸在地上,頭垂得再低也吃了一嘴巴,接着就被老輩子一頓黑風喪臉的罵。

“把子兄弟也要講究位份高低,你只是阿遠的拜把兄弟,不是尚家收進門的幹兒子!以前不訓你是因為你沒掌事,如今主着內部那麽重要的層面,還由着你嬉笑玩鬧的沒個分寸嗎?有人說你不堪重任,我一直沒當回事,現在看來倒不是沒一點緣故!”

尚疏朗一口氣罵到這兒,轉向秦然,“你一向穩重成事的,怎麽越大越不成器?當真頂着個保镖的虛位就忘了身為尚家幹兒子的本分了嗎?你幹爸要是活着,也由着你這麽虛位假應?小時候都能理個輕重主次,如今連個基本的樣都沒了!糊塗混帳!”

挨罵的兩個都喏喏點頭,尚遠在一邊耳聾眼瞎似的,繼續吃他的飯,反正老頭罵累了總會歇下來,趁這機會吃頓正經點的飯要緊,剛才盡說事去了,秦然還好些,他和沈瑜甚至沒動筷呢,可憐沈瑜餓着肚子吃耳光,越來越不象話的哪是我的兄弟?叔叔你老人家才是越老越沒個樣,最少學學其他老輩子,退位下去養花喂鳥,争個賢名不說,逢年過節少不了年輕一輩上供拜禮,面子裏子都有了,最後還能頤養天年呢!可您還不樂意,我都不好意思說您了!

Advertisement

尚遠邊吃邊在肚子裏笑,差不多的時候,尚疏朗那邊的訓斥終于結束,轉朝尚遠這邊開始了恨鐵不成鋼的訓戒,都是一些尚遠聽得耳朵起繭的啰嗦,尚疏朗也不嫌麻煩,還是那麽苦口婆心、諄諄教導着,尚遠也還是那麽虛心接受、屢教不改的樣。

秦然和沈瑜都對這種場面習慣得生了厭,也很佩服老大裝傻充愣還能一臉沉重,每次聽到老輩子說了一個我是為你好,他們就會看到老大痛定思痛般,卻也木頭人一般地重重點頭,最精彩的是點完頭就會擡起一雙茫然無神的眼睛,看似無辜,其實是很無聊地看着他的叔叔,很真誠地表達着這種眼神的潛臺詞——您老剛才都說了些啥?我忘了聽哎!

“好了好了,我也不想老是說你,可是阿遠啊,你自己要知道分寸,叔叔是為你好,你別總是點個頭就完了,看我幹什麽?快點把湯喝了,有正事要說!”

尚疏朗言畢長嘆,一派長者憂心,尚遠當他是啰嗦給累的,遞個眼色給沈瑜,卻被秦然搶上一步,重新給尚疏朗奉了茶,誰知老頭又不滿意了,“還是沈瑜泡的好。”嘴上這麽說着,還是喝了。

秦然暗裏咬牙退到一邊,忍不住暗罵,可惡的老家夥,小瑜兒泡得好,你還砸了又甩他一耳光!我真恨不得……恨不得……

尚遠微瞟秦然一眼,秦然這才覺得牙幫酸疼,也才發現沈瑜沖他很溫柔地笑了一個,這說明小瑜兒極度不爽,秦然微低了頭,心內萬千滋味化作暗裏長嘆。

尚遠三兩口喝好湯,坐到尚疏朗對面的沙發上,“叔叔是為夏靜的事來的吧?不過起事的不是我,否則倒是該我有個交代,還是說,她那邊有交代了?”

尚疏朗搖頭,“這又不是場面上的事,還需要有個交代才能了結,靜兒只是個小女子,她不懂事,你可以教她,你要是覺得她不堪匹配,咱們倒是真要給人家一個交代了。”

“那不一樣嗎?我說的交代就是這個意思啊!現在是她不嫁,我還能強逼強娶?也不值啊是不是?”

尚疏朗皺眉,顯然不滿意尚遠最後那話,“你要是不想結這個婚,那就不結吧,到底是八字婚姻,你們年輕一輩也沒人信這個了。”

尚遠抿嘴笑,含一支煙在嘴邊,帶了點痞子氣,說:“叔叔這一輩信的人也不多嘛,我聽說有人為了八字婚姻鬧得家破人亡的,到底是哪家哪輩的事呢?叔叔知道不?”

“這種事哪家哪輩都可能有,咱不管別人家的事,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吧。”尚疏朗笑得慈祥。

尚遠裝得天真,“我的想法嘛……與其配八字,不如配三個字,千金難買我樂意,我就想配個我樂意!”尚遠說到此處笑得溫柔又邪魅,“有這麽個人,我挺樂意的,出身什麽的就不說了,活得也不是那麽風光,可是不知怎麽的就讓我看上眼了!”

“是嗎?”尚疏朗抿了一口茶,卻重重地放下茶杯,悠悠地說:“是個什麽人竟能讓你看上眼還樂意了?”

尚遠笑得羞澀,完全不管旁邊兩個兄弟一身雞皮疙瘩,少男情懷般咬了咬唇,說:“那是個美人,大着肚子都那麽美……”

“什麽?”尚疏朗大驚失色,“你……你竟然随便就讓人懷了尚家的骨血……”

“不是我的啊!”尚遠扁了嘴說:“是一個叫什麽蘇子還是梳頭啊?阿飛,那小子叫什麽?我給忘了!”

秦然努力崩着臉,說:“大哥你沒記錯,只落了一個字,是蘇子越。”

咣铛一聲,是尚疏朗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沈瑜忙上來拾撿,卻被尚疏朗一腳踩在手上,看似老人家手腳不利索的失誤,其實尚遠三人都知道老家夥是故意的,因為蘇子越是老家夥的私生子——尚疏朗的八字老婆生前守活寡,死後空棺下葬,非但屍身,就連死因也沒個清楚,甚至娘家人也陸續死得不明不白。

這就是尚遠剛才說的八字婚姻家破人亡,現在話鋒直指尚疏朗苦尋多年的兒子,也是他與心儀女子所生的骨血,這讓尚疏朗如何不驚?卻只能故作失誤,傷了尚遠的人,以此洩憤。

沈瑜沒事人一般收了碎片出去,一路滴血成串,看得秦然心火怒旺,卻只能淡然無視,尚遠也是淡然一笑,“沒事的叔叔,你又不是故意的嘛,再說那點小傷他都經不住,才真是成不了什麽事,倒是叔叔有沒有劃到腳?”

尚遠說着就蹲到尚疏朗腳邊,作勢要給叔叔查看,尚疏朗一把托住,“沒事的阿遠,人老了就是這麽磕磕絆絆,這條腿上又有舊傷……”

“我知道的,當年為了我爸,叔叔才會落下這腿疾,我讓人對症配了一種藥水,睡之前熱敷一下,聽說效果很好,阿飛去拿來,等會兒給叔叔帶回去試試,要是真有效,我還讓人配來。”

尚疏朗笑而點頭,等秦然出去之後,他才撫了撫尚遠的背,“好孩子,叔知道你有孝心,但你若真有孝心,就該以尚氏血脈為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可你剛才說看中了一個有夫之婦,而且懷着……他人的骨血,這豈不是胡鬧?”

尚遠似是而非地嗯了一聲,反正目的已經達到,往下也沒必要演得那麽精細了,只要讓老家夥知道有這麽個事就行,往後是個什麽劇本,要些什麽人參演,那是老家夥需要考慮的事,他沒必要跟着費心,只需随着老家夥見招拆招、見子打子,玩個大家盡興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