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兼職?NO!】
紫堇的農舍雖說不小,但也就只有一間卧房。紫堇想了半天,得出的結論還是:我睡床,他睡地板。對此,長庚倒也沒有異議,沉默着算是同意了。
這人倒是好養活。紫堇暗道。只是她的心裏早就有梗,發誓必要整死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紫堇就帶着和衣在桌上趴了一宿的長庚,再次進城了。
紫堇住着竹棍,腳下卻走得飛快,不時還轉頭催促長庚快點。
“……你為什麽要拄着竹棍?”長庚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你沒見我兩眼無神嗎?”紫堇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我是近視眼、半瞎、二級殘廢。行了吧!”
“你有眼疾?”雖然不太懂紫堇的話,長庚還是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嘛,算是吧。”紫堇不想多說,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長庚啊……你剛剛是不是忘記什麽了?”
見長庚擰着眉有些疑惑,紫堇提醒道:“诶,真是個不尊老的侄兒,每次都忘了我的尊稱。我倒了八輩子的黴運哦……”
長庚僵着臉,在紫堇一片空茫的期盼中,硬邦邦地吐出了兩個字:“姑姑。”
紫堇看着他撇開的臉,笑得賊歡:“待會兒進了城,叫我什麽啊?”
“……師傅……”
“乖~”紫堇踮起腳,摸了摸長庚的頭,很滿意自己訓練了一個晚上的結果。
進了城,紫堇先帶着長庚去買了兩套衣裳。為了省錢,她選了最差的布料,還美名曰:為環保節約型社會做出微薄的貢獻。
于是長庚就穿着很醜的新衣裳,跟着紫堇這個人販子走了。走到一家藥材鋪,紫堇突然停下來,想了想才走進去。
“喲,這不是冼半仙嗎?”那坐在櫃臺裏面的長須老者,正是這家和堂藥鋪的大夫。他靛藍長袍,銀絲滿頭,面容嚴肅,卻在見到紫堇時多了分不屑和鄙夷,“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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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知道這老頭對自己怨氣,幹笑一聲,拽過長庚道:“不知單大夫有沒有時間,幫我看看他的病……”
“喲,冼半仙不是仙人嘛,治病什麽的還要我這一屆凡夫俗子來麽?”單清寧沒好氣的譏笑道。
這老頭名叫單清寧,是城中又名的大夫。有一次,在單清寧這兒治病的一個孩子,不知為何高燒一直不退。那會兒,正好被紫堇遇到,她便将退燒的顆粒融了水,告訴孩子的父母那是包治百病的聖水。
由着“那件事”,孩子的父母将她的話視為仙旨,也就給孩子喝了。沒想到,在單清寧這治了很久沒退燒的孩子,不出半個時辰便退燒了。孩子的父母自然是千恩萬謝,但單清寧卻大呼紫堇是妖法作祟,從此對她種下敵意。
紫堇聽這話一副可惜模樣,皺眉道:“沒想到這怪病,連單大夫這麽醫術高明的人都無能為力,看來我只得去找那藥人谷的那個妙手神醫,才能醫好他了……”
這單清寧雖說不喜紫堇,但心高氣傲的人,哪經得起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輕視?這一招激将法一用,果不其然單清寧大腿一拍,忙道:“誰說我不治?我的醫術還比不過藥人谷的那黃毛小子?快讓我看看。”
紫堇一個眼色,長庚便坐在單清寧身前,伸出了手。
單清寧閉着眼,手指按在長庚的脈搏上,沉吟片刻,開口問話:“你哪裏不舒服?”
“他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紫堇插嘴道,被單清寧睜眼一瞪,立馬閉嘴。
“之前是不是受過重傷?”
“應該是。”長庚看了看紫堇,回答道。
“除此之外有什麽不妥?”
“并無。”
單清寧拂須半晌,提筆疾書,緩緩開口:“你之前受過重傷,腦子裏可能淤血壓迫。這樣,我給你開一劑方子,你每日一副。待淤血消除,再做定奪。聽小哥你的口音應該是安臨人吧?叫什麽?”
“單大夫,他是我徒弟——長庚。”紫堇連忙笑嘻嘻地說道。
單清寧的手頓了頓,淡淡瞥了她一眼,心中暗道:既然是你徒弟,那就別怪我開最苦的藥給他了。毒不死你苦死你。
殊不知,單清寧這一心思正中紫堇下懷:小樣,我不整你,自有別人整你。
提着幾服藥,兩人再次逛蕩到街道上,買東買西,提了大包小包。
突然紫堇一聲低呼,跑到一家小攤前,一拿便拿了個精致的簪花。
“公子好眼光,這可是個好東西呢……”小販BALABALA說了一通,天花亂墜,“……這可是送給心上人最好的禮物了。”
“多少錢?”紫堇一般不會聽人的推銷,只是這個簪花自己真的是喜歡的緊。
小販眼睛一轉,知道這是個不管多少錢都會買的主兒,開口道:“一兩銀子。”
“一兩哦……”紫堇伸手掏錢,掏了半天才晃過神來,瞠目結舌,“一兩?”
她果斷地放下了簪花,轉身拉着長庚就走。
“诶,公子,五十文錢怎麽樣?三十文錢?……不要走嘛,好商量……”
走遠開來,紫堇松開拉着長庚的手,一個人走到前面。
長庚淡淡問道:“為什麽不買?你好像挺喜歡的。”
“啊,為什麽不買?”紫堇拖長聲音,一副憂郁模樣,仰天長嘆,“我終于明白陶大人不為五鬥米折腰多麽偉大了……真是我一輩子都達不到的境界啊……”
“或許說,我是自己挖了個坑讓自己跳?”不顧長庚面癱地迷茫着,紫堇腳步有些虛浮地走掉了,喃喃着,“自作孽不可活啊……”
沒錢難倒英雄漢,紫堇雖不是英雄漢,但也被難倒了。
沒有東西可以再拿去當了,李管事那裏也沒有消息,身上沒錢,存款全無。沒親戚、沒朋友、沒關系,外加一個拖油瓶。這日子該怎麽過下去呢?
紫堇收回神,對着一桌子的白紙嘆了口氣:“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總不會餓死吧?還是說,能餓死的都不是普通人?”
進一趟城,差不多把所有的積蓄都用在了給長庚添置衣物用品上了,現在他們真的是山窮水盡。
但……總有柳暗花明的時候嘛!比如……
“抄十張是一文錢,一百張是十文錢,等我抄到一千張就有一百文錢了……”紫堇手上不停,口中喃喃自語,自我催眠。
幸好在城裏遇到書局裏的人在找人抄書稿,紫堇自持字還寫的不錯,也就應下了這份工。雖說錢不多,但好歹,還有個盼頭。
“姑姑,吃飯了。”長庚進門,就看到紫堇不停地碎碎念中,似乎已經走火入魔。
“不吃不吃,我才抄了五十張呢……你先吃。”紫堇皺眉,萬分煩躁,可說着說着又變了味道,“吃了去洗碗,完了掃地擦桌子,今天換下來的袍子也要洗洗……哦,還有,自己煎藥喝。”
長庚無聲地點了點頭,轉身出門,又回頭看了看進入癫瘋狀态的紫堇,走開了。
油盡燈枯,紫堇在桌上趴着睡了一夜。
等到她腰酸背痛地醒過來,已經天明。紫堇嘎巴了一下嘴巴,又開始了抄寫。
眼睛有些模糊,揉一揉繼續寫;肚子有些餓,咽口口水繼續寫;手有點算,蹦蹦跳跳轉一圈,還是繼續寫。
從天亮到再次天黑,她終于寫完了。
紫堇看着手中的完稿,激動地淚流滿面:“一百文錢啊……你在哪裏?你在我的口袋裏!”
四周靜悄悄的,紫堇突然覺得有些寂寞?空虛?
“長庚?”紫堇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沒有人應,再叫一聲,還是沒人應。
“去哪裏了?”紫堇皺起眉頭,不滿道,“诶,今天好像沒有叫我吃飯?”
紫堇一溜煙跑到廚房,只見爐竈裏有火,不知燒了多久,已經快要熄滅了。鍋子裏隔水溫着飯菜。
“也算這小子還有點良心,給我留了飯。”紫堇端起飯碗扒了幾口,嘟嘟嚷嚷,“我辛辛苦苦賺錢養家,他倒好不知去哪裏快活去了……”
吃了飯,洗了澡,已經大半夜了。
紫堇在屋門口等了半天,也沒見長庚回來。終于是困了累了,紫堇打着哈欠往回走,心道:這家夥去哪裏幹我什麽事?最好是不要再回來才好……
一夜無夢。
第二天,紫堇起床時,仍舊不見長庚的影子。只是她心中腹诽,一路走到廚房,發現竈裏有火,如前一天般隔水溫着飯菜。
紫堇嘗了一口,疑惑萬分:“那小子幾時回來過?”
她搖了搖頭,也懶得再想。
進城交了書稿,換回一吊銅錢,紫堇樂呵呵地到處閑逛。不經意的一瞟眼,似乎看到長庚的影子。
“真是長庚?”紫堇暗道,“不不不,我這個半瞎怎麽看得清楚是不是他呢?怎麽可能是他?是不是他關我什麽事?他要回家就回家,不回家就不回家呗……”
可轉念又想:“他記憶全無,要是遇到壞人被人騙了怎麽辦?再怎麽說也是我辛辛苦苦救回來的人,名字也是我取的……”
這廂在這裏天人交際,等她終于下定決心,那廂早就不知蹤影了。
紫堇模模糊糊地掃了一眼四周,嘁了一聲,興致缺缺地回去了。
過了三天。
每一天長庚都不見人影,但每一天他都會為紫堇做好飯菜才走。紫堇決心坐在門口守株待兔,但幾次都是控制不住睡着,一覺醒來已經躺在床上。
終于在長庚消失四十八個時辰之後,他風塵仆仆一臉憔悴地回來了。
紫堇眼睛亂瞟啊瞟,終于還是落在了長庚身上。怒氣突然一上頭,她把手中的書卷一扔,叉腰瞪眼:“你去哪裏了?”
長庚不說話,從懷中掏出什麽東西往紫堇手中以塞,就着房裏的長椅就睡下了。不久,便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沉。
紫堇看了看手中的白花銀兩和那只曾經在街上看中的簪花,又看了看一身疲憊是長庚,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