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瞎?NO!】
紫堇感覺身體很輕很輕,走過長長的黑暗,一陣炫目的光芒之後,便豁然開朗。
世界是灰白色的,場景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石板街、延伸的舊房子、年歲久遠的梧桐樹……
紫堇慢慢走在那熟悉的青石板上,低頭看着腳尖。四周靜悄悄,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小妹妹,你怎麽還坐在這裏?不回家嗎?”紫堇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擡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子正蹲着,對一個坐在老屋門前的小女孩說話。
那女子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很平凡的模樣,只是眉眼全是笑意,平添了十分顏色。
紫堇身子一震,胸中驚起萬層波浪:那人……她是……
她轉眼一看,小女孩剪着西瓜頭,很乖的模樣。那一身灰色的衣裳,卻顯得她的身子格外單薄。她一雙含淚的大眼,閃着倔強的光芒,手指緊緊的拽着衣角,揉出皺來。
紫堇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慢慢走過去,一點一點靠近,而那兩人絲毫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小妹妹,阿姨有蘋果,你要不要吃?”女子笑意盈盈,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個大大的紅蘋果,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卻是不去接,看了她良久,又迅速低下頭去,啞着聲音說:“媽媽以前說過,不可以随便拿陌生人的東西。”
“哦?為什麽?”
“因為他們是騙小孩的壞人。”
“哼,居然說我是壞人,不理你了。”那女子一個不高興,把蘋果一放,跑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是過了很久。紫堇覺得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漫長的、苦澀的、孤獨的、恐懼的。一天又一天。
小女孩身旁放着好幾個紅蘋果,但是她都沒有動,低着眼一直一直坐在那裏,像是一座小小的雕像。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你、你、你氣死我了!”又是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子,她似乎真的很生氣,又似乎是無可奈何,“給你東西也不吃,讓你回家也不回,你到底要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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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低着眼,紫堇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覺得自己的心一陣抽搐的疼,無法訴說。她沉默半晌,才開口說:“……爸爸說過,會回來接我的……他明明答應過我的。”
一滴一滴的淚水砸在了小女孩的手背上:“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不來接我。是紫兒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爸爸不要紫兒了?為什麽爸爸要把紫兒丢在這裏?紫兒不認識回家的路了。”
白衣裙的女子站了很久,看着小女孩,最後嘆了一口氣。她又掏出一個蘋果,塞到小女孩手中:“你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先吃個蘋果吧!阿姨不是壞人,以後你跟着阿姨好嗎?”
小女孩看着蘋果,最後還是和着淚水咬了一口。她開始吃得很慢一口一口,最後變成了狼吞虎咽,甚至連蘋果核也吃掉了。
“媽媽去天國了,爸爸也不要紫兒了,阿姨真的要紫兒嗎?”吃完蘋果,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擦了擦嘴角的蘋果汁,然後仰起小小的臉蛋,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悲傷。
“要。紫兒那麽乖。”白衣裙的女子揉了揉紫堇的頭發,笑着,如同天使,“來,跟我走吧!”
媽媽。媽媽……
紫堇看着那個白衣裙的女子,開口想去喚那個女子,想告訴她,她在這裏,可不可以把她帶回家。可是,她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只能任着淚水一顆一顆落下來,看着她們的身影在灰白的世界裏越來越模糊。
“啊!”床上的人驚呼一聲,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的黑暗,紫堇還未從哪個夢中回過神來,胸口劇烈地欺負着,額角的汗珠順着發絲濡濕了一片。
耳邊是蟲鳴聲,一片寧和。紫堇慢慢平複過來,回想起那個白衣裙女子的笑臉,嘴角大大的咧開來,只是口中的苦澀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轉頭看了看四周,完全的黑暗,她不禁嘟嚷道:“這麽黑,怎麽不點燈?”
翻身下床,想點燈找水喝,卻是摔了個大跟頭。
紫堇龇牙咧嘴,诶诶喲喲幾聲。然而這一摔,将她的感官完全打開:眼睛被東西糊着,雖然能夠眨眼,但緊繃繃的一點也不舒服;鼻翼周圍繞着好聞的草藥香氣,淡淡的。
她大腿一拍,後知後覺道:“看我都忘了,針灸之後是要敷上半月的藥的……還以為沈钰小氣,不肯點燈呢!哎,這下可真的成了瞎子了……”
“不對,我這是忍辱負重、卧薪嘗膽,為革命的勝利緊咬牙關不松口,為了今後的光明而努力奮鬥!嗯嗯,完全是勵志的典型代表人物啊……”
“撲哧。”非常微小的聲音,把沉浸在自戀世界的紫堇吓了一跳。
可能是因為眼睛不能視物的原因,紫堇的耳朵特別的靈敏了。她迅速反應過來:有人在自己的房間裏,而且,将自己所有的自言自語都給聽去了……
紫堇頓時,囧了。
“誰在那裏?”紫堇出聲問道,随即又道,“白術是你小子吧?躲在那裏想幹什麽?你、你、你還想不想吃桂花糕了?”
那人沒有發出聲音了,可是紫堇愈發覺得,他的視線含有豐富的情緒:戲谑、嘲笑、還有一絲……陰冷?
紫堇打了個哆嗦,卻又立馬怒火中燒:好啊,你小子居然敢笑我?
靠着之前的判斷,迅速朝着那人撲過去。那人始料未及,一時被紫堇給震在原地,任由紫堇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蹂躏着。
“臭白術、死小子、小屁孩!知道我看不見了就來嘲笑我是不是?你師傅教你尊老愛幼你都忘了嗎?啊?天天跟我對着幹?上次還在我的茶裏放鹽巴?你……”紫堇竭盡全力地扯着那人的臉,将他的臉扯成O型。
然而一聲熟悉的聲音伴随着開門的吱呀聲,将正在蹂躏“小正太”臉頰的紫堇驚醒了:“喂,男人……該吃藥……了?”
來人将“男人婆”的“婆”字給隐去,那聲音,那調調,不正是該在紫堇手下,飽受欺辱的白術嗎?
白術端着藥碗,等着一雙眼睛,看着裏面奇怪造型的兩人,驚愕道:“你們在幹什麽?”
以白術的眼光看去,紫堇正巴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手狠狠的扯着他的臉,而那人不疼反笑,一臉燦爛,真是怪異至極。
“咦,這手感?這臉型……”紫堇不死心的再摸了摸那人的臉,皮膚很滑,甚至有些滑的過分了,卻明顯不似孩子有肉的臉,輪廓也更加分明。
紫堇心中一凜,僵住的身子機械地爬了下來,挪啊挪也居然讓她給挪到了門口。
“他……他是誰啊?”紫堇自以為是的湊到白術耳邊,小聲問道,卻不知自己是對着門板在問話。那場景,呃,甚是詭異。
“他……”白術看着紫堇,笑得賊歡樂的,正想答話,那人卻是已經站起來了。他微微一笑,被紫堇蹂躏過的臉沒有絲毫痕跡:“紫堇,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的……”
那聲音,那調調……
紫堇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如遭雷劈。如果沒有紗布綁在眼睛上,那麽定會有兩條寬面條淚水會從她的臉龐滑落。
這人,竟是攝政王府大管家、紫堇的直接上司,玄月是也。
“玄……玄月大人?您老不是日理萬機嗎?怎麽想起來看小的了?”紫堇頭皮發麻,轉過頭露出半臉(……呃,因為被紗布擋了半臉)谄媚的笑。
“當然是,接你回去啊!”玄月理所當然道,看着紫堇那有驚無喜的表情心下大快。他的唇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的笑,只是這一次,那笑容似乎抵達了眼眸深處,更多了一絲狡黠。
紫堇僵在原地,心中暗自悲嚎:神啊,收了我吧!
安臨城,皇城中。
偌大的宮殿,如同一個黃金鑄造的籠子,阻擋了他人,也困住了自己。
“陛下,攝政王的勢力已經浮出水面。他在青州、明州、絲舫等地皆有基地,基地處不僅有糧倉、一批護衛隊,更是與當地土豪勾結,在近期已經開始活動了。朝中攝政王的人也開始有所行動,怕真的是打算趁着西漠來犯,要和陛下拼個魚死網破了……”深青色戎裝的武将輕嘆一聲,對上位者報告道。
這人年紀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樣,卻蓄了一臉的絡腮胡子,配上那虎背熊腰,極為粗犷。他的眼角是風霜的洗練,更顯滄桑。只是一雙眼,有着軍人的堅毅。
軒轅舒丢下手中的奏折,冷笑一聲:“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誰輸誰贏還未定,又何來的‘魚死網破?’”
“屬下失言了……”百盛低頭抱拳,心中一驚。
他是一個靠着軍功上位的将軍,雖在朝多年,仍舊與這朝堂格格不入。這軒轅舒雖說沒有多重用百盛,卻也是将他劃入了自己的勢力之內。
“西漠那邊有何風聲?”軒轅舒揉了揉眉心,心思不知轉了多少轉。
“邊疆瘟疫蔓延,不僅是我方軍士、百姓染疾,西漠鐵騎亦受到影響,已經在離州城外駐紮,兩天未曾有所舉動……”
“哦。”軒轅舒不再言語,百盛忍不住道:“陛下,我東靈子民如今深陷水深火熱之中,白某自願前往前線,以擊退西漠賊人!”
“不用。”軒轅舒淡淡否決。
“陛下!”百盛驚道,還想說些什麽,被軒轅舒擺擺手反駁道:“現下舒勳蠢蠢欲動,我有怎能遂了他的心?西漠那邊我自有主張,白将軍不必多言。孤已經乏了,你先退下吧!”
百盛嘴唇微動,臉被憋得通紅,最後還是洩了一口氣,化為一聲嘆息。
“屬下告退。”
百盛心事重重走出門,一名黑衣少年站在遠處,見他出來,馬上迎上前去。
“我東靈将亂啊!“百盛低聲嘆了一句。
“師傅!”少年一驚,眼眸一掃四周,見沒有旁人才微松了口氣。他眸子中的水光在夜色裏微微漾開,一只曜黑,一只棕色。
“穆青,走吧!”百盛搖着頭,漸漸遠去。
作者有話要說:暫時還是隔日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