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饑渴各種囧】
又是新的一天。一天又一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兩人之間越來越沉默，再也沒有任何對話。他們根據對方的眼神和肢體來判斷和理解，言語愈發顯得蒼白無力。
黃沙如流水。毒辣的陽光炙烤着漫漫沙海，一陣一陣的沙風，令人窒息。透過那黃蒙蒙的空氣，天空竟然是殘血一般的紅色，仿佛世紀的末日。
紫堇機械而麻木地移動着腳步，跟在狄肜身後。眼前的景象變成一重一重，不停地搖晃着，而雙腿卻仿若灌鉛一般，沉重得再也邁不開步伐。
“噗通——”鈍重的聲響在身後響起，狄肜停下腳步站住，沒有人跟上來。
他回過頭。
紫堇正趴在沙地上想要爬起來，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再重新站起來。委屈得想要掉下眼淚來，只是眼睛幹澀，連眨眼間都是疼痛的，更別提哭出來。她只有咬了咬幹涸的嘴唇，将拳頭攥得緊緊的。
狄肜折回到她的身旁，一言不發地将紫堇扛到肩膀上。不是抱着，也不是背着，而是扛着。
她的趴在他的肩頭，頭發散開來，在風中飛揚着。
她無力地抓着他的胳膊，無聲地想要問一句：“狄肜，我們真的能夠走出去嗎？我們會不會死掉啊？”
狄肜抽出他的手臂，伸手反握住她的手，那麽小。像是在告訴她：“一定會的，我們一定能夠走出去的。”
只是，到底是什麽時候呢？連他，也是不知道的。
即使沒有壓到痛處，狄肜背部脊椎上的傷，因為背負着紫堇，疼痛愈加明顯起來。
是的，傷。
在風暴将他們卷入之時，狄肜緊緊護住了紫堇，意味着，他将整個背部都暴露在危險之下。無論是被風力控制的巨石，還是着落時候兩人的重力沖擊。
他沉默着，隐忍着，行走在沙漠之路上，一如多年以前。只是那時候的絕望，一定是比現在更甚吧？不然為何心中不再有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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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她吧？
狄肜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忽然驚覺，背上的人兒軟趴趴再無氣力，連小手都沒有再回應他的緊握。
“阿堇？”狄肜幹幹地喚了她一聲，再無人應答。
狄肜心頭一緊，連忙把紫堇放下來，讓她平躺在沙地上。
她閉着眼，呼吸微弱，臉頰和嘴唇因為缺水龜裂開來，像是失去水分的一朵幹花。
“阿堇！”狄肜的嘴角有些顫抖，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他喚她，“阿堇！醒醒，不要睡過去！”
紫堇顯然沒有力氣回應他的呼喚，她只是動了動眼皮，卻沒有睜開雙眼。
她可以三天不吃，但是，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平凡得連武功都沒有的凡人。沒有水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極限了。
狄肜在一刻沉默下去，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眼眸一沉，最後卻是拔出了手臂內側隐藏的短刀，割破了手腕。
血，連成一條線落下去，潤紅了紫堇幹枯蒼白的嘴唇，落入了她經久不曾飲水的口腔和食道，像是生命的源泉。
求生的意志讓紫堇本能地動了動嘴唇，她将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手腕，一口一口地允吸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舌舔舐着，在他的傷口處輕輕地碰觸，卻又突然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狄肜收回了手，扯碎了藏藍色的外袍，随便在傷口上一包。他眼皮動都沒動一下，低聲道：“醒了吧？該走了。”
“你、你怎麽知道我醒了？”正在吐槽劇情是如此的狗血的紫堇，睜開了眼，驚愕地問出了一句話，連阻止的可能都沒有。
好吧，這下是真的可以确定醒過來了。
“眼睛閉得那麽緊，連睫毛都緊張得顫抖起來。”狄肜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站起來又重複道，“該走了。”
“哦。”
“能走嗎？”
“大概能。”
在進行了幾句簡單的對話後，紫堇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拉了拉狄肜的衣袖。那裏缺了一塊。
“狄肜，那個……謝謝。”對于剛剛的事情，紫堇的确是感激的。在自身不保的情況下，他能夠用血救活自己，無論如何，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不用。”狄肜的眼眸一暗，面無表情地看向遠方。
可是阿堇，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你喝下的是什麽，你還會這樣感謝嗎……
“狄肜，我眼花了嗎？那是……”忍着喉嚨處的火辣辣的疼，紫堇扯了扯狄肜的衣袖。
這一路，他在前，她在後。她拉着他的衣袖，一深一淺的走了過來。
眼前是多久沒有見到的綠色？那樣的美麗。在沙漠深處，像是生命一樣。
看到那些繁盛的植物，狄肜緊了緊眼，心中無限黯然。
是死亡之花嗎？難道他們真的就要命絕于此嗎？
然而，紫堇卻是歡呼一聲，就要撲身上前，卻被狄肜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對紫堇道：“那些，不能吃。”
除了附近的駱駝刺和沙蒿，只剩下滿是銳刺的綠色植物。它們在西漠是預兆死亡的植物，是被人們所畏懼的。
“為什麽？”紫堇歪了歪頭，心中暗忖，那不就是仙人掌嗎？為什麽不能吃，簡直就是太好吃的東西了嘛！
看着紫堇那疑惑的眼神，狄肜沉默半晌才答：“……那是西漠的死亡之花……”
“死亡之花？”
“嗯。”狄肜點點頭，指了指那些奇怪的植物，“它們渾身都是刺，被刺中後甚至會不治身亡，所以根本就不能食用，而且……有這些東西的地方，一般有很多流沙群……”
紫堇注意到狄肜那一分分暗淡下去的眼神，終于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只是那聲音伴着破音，格外可笑。
“狄肜，你不是人稱天機太傅嗎？為什麽會相信那些市井流言呢？”見狄肜眉頭一蹙，滿是風雨欲來的意味，紫堇連忙道，“那個，把你的劍給我。”
狄肜皺着眉，眼中滿是疑惑。只是他還是照着紫堇的話，把手上的短劍遞給了她。
“嗯，有沒有長一點的啊？”紫堇拿着那把短劍在手中把玩了一陣，卻又是把手伸向了狄肜。
狄肜依言，在腰間抽出了一柄軟劍。那軟劍柔軟如帶，卻又削鐵如泥，是難得一見的好劍。
“哦！”紫堇眼中滿是新奇的光，她拿着那軟劍晃來晃去，幾乎就要傷到自己。
“阿堇，小心一點。”狄肜眼皮一跳，連忙出聲制止她玩劍的舉動。見紫堇一個人樂的，他忍不住問，“你到底要做什麽？”
“嘿嘿。”紫堇一笑，臉就幹得疼，她卻還是彎了眼，說，“你看着吧！笨頭頭桑。”
紫堇走到最近的一株仙人掌前，拿着軟劍嘿嘿幾聲，就把仙人掌的銳刺給削掉了。再奮力一劈，就将那一人高的植物斬成了兩截。
狄肜走進一看，卻是被驚住了：“這……這是？”
“這種植物叫仙人掌。雖然外表都是銳刺，但其實它的裏面可是極為柔軟的呢！”紫堇撿起半截仙人掌，小心地把毒刺給削幹淨，再把表皮給削去。她把果肉遞給狄肜，道，“嘗嘗吧！鮮美又多汁哦！不僅可以生津止渴，更是清熱解毒的良品哦！”
狄肜看了看手中的仙人掌肉，猶豫道：“就像那個時候你把那些水藻擠爛了準備吃，是一樣的道理嗎？”
“差不多吧。”啊哈哈……那麽久的事情辛虧您還記得哈……
紫堇自顧自地有斬下大截的仙人掌，迅速削好，又迅速吞下。
啊！又澀有苦好難吃，可是……終于能夠滿血複活了！
回過頭，紫堇見狄肜已經在慢條斯理地吃着了，不過那吃相……BOSS，請你在如此落魄的時候，不要如此的優雅了好吧！
在等狄肜吃完的過程中，紫堇漫無目的地到處瞟着眼，當目光觸及一處時，她的眼眸一亮。
“哇，狄肜，快看快看！”紫堇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一手拽着狄肜的胳膊，一手指着一處激動道，“看那裏！”
重重生長的仙人掌叢中，最中央又是最大的那一株，它的頂端抽出長條的黑褐色的花莖，開出了巨大的潔白的花朵，在陽光下綻放着，如此的聖潔。
“哪，狄肜。我覺得它們不應該被稱為‘死亡之花’，或許……或許應該叫做‘希望之花’更加恰當。”紫堇看着遠方不能靠近的花朵，喃喃道，“雖然表面布滿了毒刺，但是，它們的內心都是極為柔軟的。在我劈開它的時候，你知道嗎，它流下了綠色的眼淚。”
“它的刺，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脆弱心靈的假象，其實它比其他任何植物，都要脆弱和容易受傷。就像就像……”
紫堇喃喃着，卻是說不下去了。
狄肜聽着聽着把目光從紫堇身上，慢慢轉向了那朵潔白的花朵。卻不知，紫堇此刻竟是将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
用堅硬的刺，保護着溫柔而脆弱的內心，卻又比任何人都容易受傷。狄肜，就像是你一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