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質問各種囧】
十二月之後，便是新的一年。大同十六年。紫堇來到這裏，已經是第三年了。
紫堇在安臨城的皇宮裏，越發的沉靜下來，像是沒有生氣的娃娃。而這樣的新年之際，各處皆是喜氣洋洋一派熱鬧之象，而她所居住的鸾月殿，卻是冷冷清清。宮中之人對此議論紛紛，但她不去聽，也不去想。
因為，她在等。
“姑娘又在看雪了嗎？”小桃推門而入，被房中冷飕飕的風凍得打了個哆嗦。
紫堇從窗外轉回了目光，看了看早就已經熄滅了的小火爐，再看了看小桃。小桃正在把端來的糕點和茶擺好，又過來關上了窗。
“今日，可有什麽消息？”紫堇微微側臉，似乎看向了窗棂上的雕花，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
小桃的手頓了頓，半晌才道：“沒、沒有。”
“小桃，你說謊了。”雖然沒有看到對方的表情，但紫堇也感受到了她在一時間的猶豫。“小桃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姑娘……”小桃想要辯駁什麽，紫堇輕輕嘆了一口氣，“罷了，你也是身不由己的人。”
“既然軒轅舒讓你看着我，那你就替我轉告他，我要見他。”
對于紫堇直呼其名的叫法，總讓小桃一陣頭皮發麻：“呃，陛下……陛下今日在惠妃處……”
“在哪裏都無所謂。”紫堇笑了笑，笑得空洞，“既然他想關我一輩子，那他總會來的。”
小桃的效率倒是很高，傳話的這天傍晚，軒轅舒便到了鸾月殿。
“紫堇，你找我麽？”軒轅舒這幾天心情不錯，微微有着笑意。他脫□上黑色的大麾，身後的小太監連忙上前取走，左右有人奉茶，又将熄滅的小火爐給升起了火，房間裏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你來了。”紫堇瞥了軒轅舒一眼，指了指案對面的那條凳子，說，“坐吧。”
“我聽小桃說，你一天就坐在屋子裏，怎的不出去走走？我倒是不知你是個坐得住的人。”軒轅舒依言坐下，突然伸手去握紫堇的手，責備道，“你看你，真是不會照顧自己。手那麽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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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抽回手，擡眼直直的看着軒轅舒，緩緩道：“軒轅舒，我有事要跟你說。”
手心裏冰冷的小手抽離，軒轅舒的眸子一暗，卻也不動聲色。他問：“你說。”
“秦柏回來了是不是？”紫堇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出宮見他。”
“還是被你知道了嗎？”軒轅舒一手轉着另一手上的玉扳指，良久才問，“紫堇，這件事情你放下好不好？”
“軒轅舒，我不過是要見見他而已。你擔心我殺了他？還是擔心我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紫堇笑了，盡是嘲諷。
“但是這件事沒有了斷，我永遠都不會放下。”
在與西漠的戰争中，秦柏算得上是最大的贏家了。以十五歲的年紀位居将軍、手握軍權，軒轅舒甚至賜了他一座将軍府，讓他從左相府中搬了出來。
這日早間，秦柏正在自己的新府邸裏吃着早飯，便有家丁匆匆前來。那家丁在他耳邊輕言說了幾句，又恭敬地退下了。
“她終于來了。”仿佛是早就預料到了對方的拜訪，秦柏秀氣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他揮揮手，命人将早食撤下，慢慢朝外走去。
轉過幾條路，遠遠便看到一人站在空曠的雪地裏。她穿一身霜白色的衣裳，執着一把大紅色的傘，站在飄揚的雪中，越顯得伶仃。
“既然來了，又為何不進去呢？”秦柏停在百米開外，開口問道，聽不出語氣。
紫堇轉過身來，還未說話就先咳嗽了幾聲。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似乎是笑了：“外面冷，可以讓我保持清醒。”
秦柏穿一身紫色便裝，美麗的容顏已經染上了沙場的戾氣，變得剛硬起來，卻怎麽也掩不住他身上的經久留下的高貴。
紫堇想不到，這樣的時候她居然還能保持着冷靜，還能笑看那個親手殺了青兒、将他曝屍城門的人。她執着傘的手指一緊，另外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握住一柄冰涼的匕首。
“見到仇人也能如此平靜嗎？真不愧是異世之人。”秦柏嘲諷地說到，走近幾步看了看紫堇，又道，“還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女子。”
“我知道你想要幹什麽，不過，你打不過我。”秦柏的眼睛死死盯着紫堇，又轉開來，“你今天來，就只是想做無用功嗎？”
“秦将軍以為呢？”紫堇壓住喉嚨中的癢痛感，不肯再咳出聲來，“我來找秦将軍，不過是想弄個明白而已。”
“我家青兒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那麽做？”原本的笑意全無，一下子冷冽起來，眼中射出的厲光變成幽怨的毒蛇，死死纏住對方。
秦柏似乎是嘲笑着道：“你問我為什麽？哈，為什麽……”
他在一瞬間爆發出滿腔的恨意，迎上紫堇的目光，恨道：“他穆青有本事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死的又怎生算冤枉？”
“女孩子？”紫堇愣了愣。
“你忘了她嗎？你身邊的小丫鬟——伊織。”秦柏的氣焰一下子全無，柔美的容顏流露出淡淡的哀傷，“你被擄走的那天夜裏，穆青為了逼供對伊織嚴刑拷打。”
“伊織她什麽都不知道呀，整個背都打得皮開肉綻。可是因為你，他對她那麽狠，幾乎要了她半條命。”秦柏陷入了一種回憶中，少年的眼中是不符年齡的滄桑。“我本來要帶着伊織離開的，可是……”
“可是，他還是不放過她！”秦柏咬着牙，那種恨意攫取了他的理智，讓他一拳打在了身邊的樹幹上，有血從手指背部流出，染紅了白色的雪。
“他殺了她！在我離開伊織片刻的時間裏，穆青就殺了她！我也想問為什麽，可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因為得不到你的下落，所以他殺了伊織洩憤！”
“他既然那麽在乎你，我就偏偏要每一箭都對準你。若不是你，我恐怕還真殺不了他。或許，我該感謝你？”秦柏惡毒的話語，讓紫堇原本青白的臉色更加慘淡。此刻的他，終于感受到了報複的快感。
“你是異世之人我動不了你，可是他穆青的一條命我取走了，誰也拿我沒辦法！”
秦柏快步走來，一手抓住紫堇藏住的手，匕首便無聲地落在了白雪中。他看着她，諷刺道：“而你……如今你連殺掉我、為他報仇的勇氣都沒有，不是嗎？”
伊織是那個假丁香的名字，而假丁香和秦柏之間……
“我看到她去見秦柏了。”想到穆青曾經說過的話，好像一下子都能夠說得通了。
“這個……不是用來對付你的。”對視半晌，紫堇終于再次開口了。她沒有掙紮，任少年抓疼了自己的手，淡聲道，“你的确可以取走青兒的命，你也做到了。可是，你這麽做有什麽用？”
“是，沒有用。”秦柏怨恨地看着紫堇，笑道，“伊織死了，再也不在了。可是殺了穆青我心裏痛快，而你，也将一輩子背負着這個包袱，死都得不到解脫。”
紫堇一點一點地抽出自己的手，退了一步，彎腰撿起那柄匕首收好。而就在直起腰的瞬間，她反手抽了秦柏一個耳光。
在秦柏驚愕和憤怒的眼神下，紫堇冷冷看着他，道：“這一巴掌，我是為無辜的飛虎隊打的。”
“喝，你就這點出息嗎？”被打了一巴掌的秦柏也不做任何動作，只是冷笑着譏諷道。
“秦柏，你知道嗎？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樣。”紫堇終于是忍不住咳嗽出聲，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她把傘收了，作為依撐的據點。
原本想過無數的可能，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理由。她和這個少年，原來都是痛失所愛的人。
“我不認為喜歡會有國界，所以我們且不說你和伊織之間的家國之恨。但是秦柏，你為了這樣一個理由，射殺了你的同伴，陷害了你的國人，你不覺得你很可恥，也很可笑嗎？”
說着的時候，紫堇卻是想，這樣的冷天，果然能夠讓人冷靜下來。讓她自己，都覺得可怕的冷靜。
“你說穆青殺了我身邊的丫鬟，可是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他不會殺那個孩子的。”紫堇笑了笑，淡淡轉眼望向天空。灰色的天上灑下來白雪，落在肩頭沉積着。
“不可能……”秦柏開口就要反駁，被紫堇的話一下子頂了回去，她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那張年輕的面龐上，又驚又恐，像是預見到自己可能的錯誤，沒有勇氣再去面對。
“因為，伊織是我的丫鬟，而無論如何，穆青不會殺她。他，從不願讓我傷心。我相信這一點。”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他沖到刑訊室時，他聽到伊織的聲音。
“穆青，我知道的是，你不會殺我的！你不會！”
他們都看到了的真相，卻被自己所忽略了。秦柏突然的惶恐，占滿了胸膛。他無法面對是這樣的事實。
“你說伊織是被穆青一劍穿心，你可有親眼看到？拿着自己憑空的想象，就随意的奪取他人的性命，你是要讓亡者無法安心，讓真兇逍遙嗎？”
紫堇傾□體，有發絲拂過他的面，讓他不由驚慌地退了一步。可他還是聽到她說：“秦柏，你被憤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我覺得你很可悲。”
秦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不可置信，沖着紫堇怒吼道：“不是的！不是的！你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不等紫堇有所反應，他一步步退開，最後轉身而逃。
“到最後，我還是不敢殺了他呀……”紫堇看了看自己手心中的匕首，自嘲地一笑。“我也不過是個膽小鬼而已。”
“青兒，對不起。”她揚起頭，看着紛揚的雪，在心中默默地道歉。那麽無奈。
等到肩頭急了一層雪，紫堇終于是嘆了一口氣轉身欲走。身邊積雪的灌木叢裏忽然有了聲響，她淡淡地瞥了一眼，不去理會。
“就這麽走了嗎？”鑽出來的小小的女孩子，站在她的身後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休息……爬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