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6
桑野去往衛生間的路上, 被前方大廳裏傳來的對話聲攔了一下。
“你如果不配合隊長行動,我不得不考慮暫時把你撤下。”
是教練的聲音。
“我沒失誤,該K的人頭分都拿到了。”鄂蘭平時很少說話, 一開口低啞的嗓音寒冷刺骨,“每個人公平競争, 說好給我的場次, 一場都不能少。”
桑野站在牆邊,暫時沒上前。
“Elan。”教練嘆氣一聲,“你太想證明自己了,但別忘了我們打的是團隊戰, 你K的任何一個人頭分都有來自隊友的功勞。”
“你們這周能進前八也有我的功勞。”
“你……你知道Song比你強在哪裏嗎?”
“我不想知道,我也不認為他比我強。”
桑野垮起個喪批臉, 瞥一眼大廳。
瞎嗎?
教練沉默了好一會兒, 說:“不要再跟苗森作對, 這個游戲不是誰槍法好就是誰老大,他能坐上指揮位并非沒有道理,齊心協力,好好把前面兩周的比賽完成,能做到嗎?”
鄂蘭沒應聲。
教練語氣疲憊:“回去吧。”
鄂蘭轉身朝回走, 隔着段距離看到了站在原地的桑野,腳步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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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相瞅一眼, 目光交錯間, 望見了同樣的少年輕狂和桀骜。
桑野經過大廳, 就見教練抱着腦袋在揉搓。
一副人到中年的悲慘樣。
教練聽到腳步聲,擡頭:“兔崽子什麽時候出來的?”
桑野不答反問:“他是你親兒子嗎?”
教練擰眉:“什麽?”
“為什麽不罵他?他不比我欠罵?”桑野問, “你平時兇我不是很有底氣嗎?”
“兔崽子……”教練咬牙切齒, 欠起身作勢要打。
桑野加快腳步, 帶點小跑地竄出一段距離。
教練被他這一鬧,終于繃不住笑了。
桑野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到練習室,聞到空氣中濃烈得猶如瓦斯洩漏的氣味,蹙眉:“靠,誰投毒……”
話音未落,就看到擺在自己桌上的刺頭刺腦的玩意兒。
桑野微愣:“Talk來過了?”
他出去前,兩人還在微信上說起榴蓮的事。
因為Talk在外面路過一個水果攤。
小派尖酸刻薄地看桑野一眼,發出沉沉的一聲:“嗯。”
桑野彎腰,鼻尖湊近榴蓮開口處,臉都皺了起來,卻還在贊嘆:“好香……”
小派:“……別勉強。”
你這表情可一點不像香的樣子。
直播間觀衆能聽到桑野的聲音,大笑不止。
【上一秒還在嫌棄誰投毒,下一秒就好香,老公送的榴蓮都是香的,Song寶咋這麽可愛捏?】
【看樣子Song沒吃過榴蓮,Talk還特意送過來嘗鮮,很有心了,這兩人也好有愛。】
桑野坐下後,對着渾身都是刺的水果無從下手。
“我幫你吧。”小派看不下去,撸袖管上手。
主要他等這麽久也饞了。
胡夫也湊過來分了一塊:“嚯!這榴蓮肉漂亮,就是卡路裏有點多了,我明天……明天多游兩圈。”
桑野拿起一塊濕軟的金黃色果肉,看手法有些不适應。
他之前只是說了句沒嘗過,不曾想Talk直接給他送過來了。
比起能嘗鮮,這份心意更令他雀躍。
桑野環視一圈榴蓮,找準位置,小心翼翼咬下一口。
果肉很快在唇齒間化開,口感綿軟細膩,滋味甜蜜,氣味還是有些一言難盡,不過在多吃幾口後,又泛起了一股甜甜的奶香。
比想象中更容易接受。
桑野一邊吃,一邊用無名指按動手機屏幕。
S.:【好吃的^_^。】
小派往嘴裏塞榴蓮的時候斜睨身旁,見桑野吃個榴蓮都能一臉幸福的模樣,心裏發酸發苦,表情裏滿是一種“好兄弟背着我跟我哥有一腿,最親近的兩個人都背叛了我”的怨怼。
***
夏季賽進入第二周。
第一天WLG有兩局開場roll點慘敗,再加上當天圈運不佳,排名第12。
回到休息室的時候,苗森拉書包拉鏈的手微微顫抖,即便教練找問話,也罕見地不見他答應。
經過詢問小派和胡夫,賽場上沒有任何沖突,苗森應該就是單純覺得結果不滿意,心态受了些影響。
就在當天結束後,論壇出現了大量節奏貼,網友把WLG每一局都分析了個遍,最終得出的結論就兩個字——失望。
自此粉絲們要求Talk上場的聲音越來越高,對于陣容配置也愈發不滿意。
【不懂WLG還在等什麽?放着電競第一大神壓箱底嗎?周決賽都快進不去了,還不趕緊把苗森換了?】
【WLG培養苗森和兩個新人的意思其實很明顯了,Talk是不是準備退役了?】
【談默奪冠後對于訓練和比賽就不上心了,名利雙收後準備撤?明明狀态很好,偏不上場,就這麽看着WLG走下坡路,真的很不負責,脫粉了。】
wlgSong回複:【他要是不負責,這次就不會跟隊來現場,脫粉不必告知,沒人在意,你真沒自己想得那麽重要。】
然後桑野就被喻皓天敲房門了,警告他不許再用大號跟網友對噴。
中間空了一天不用上場,又經歷第三天一晚上的比賽,WLG僅差3分無緣周決賽,将要進入接下來的突圍賽。
突圍賽是進入本周周決賽的最後一次機會,只要在比賽中拿到前八就行,對于WLG來說不是難事。
前兩局平穩進行。
第三局的時候,苗森在三層房後門被擊倒,鄂蘭緊随其後補了敵人。
門口位置太差,容易被對方抓住,鄂蘭把苗森扛進房子裏,扔在二樓的樓梯間,蹲下幫他治療。
然而還差四秒就能把人扶起的時候,自樓梯間窗戶裏投進來一個火,兩人雙雙炸殘,隊友在另一幢樓來不及支援,只能等在原地被人收割。
教練可惜地拍了下大腿:“人都扛起來了,往上再多走兩步進房間不行嗎?裏面那個房間沒窗,救人最安全,倒在這裏冤不冤?”
這局WLG僅拿2分的人頭分。
桑野還坐在觀衆席,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回到後臺休息室,一般這個時候教練要做下簡單的複盤。
但是桑野一推開門,明顯能感到室內氣壓有些低。
尤其是苗森,坐在椅子上不說話,看表情有些焦頭爛額。
教練見人到齊了,開口道:“你們這局的失誤有點犯蠢了……”
誰料苗森突然打斷教練說話,看向鄂蘭,道:“你要是不想好好打就換人吧。”
所有人俱是一怔,沒料到好得像是沒脾氣的苗森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胡夫第一反應打起哈哈:“沒必要沒必要,一場比賽而已……”
“我比誰都想好好打。”鄂蘭立即針鋒相對地反駁回去,脖子上青筋明顯,“但是真抱歉,有你這種無能的指揮我槍裏有子彈都沒地方使。”
苗森騰的一下站起來:“你那是要好好比賽的樣子嗎?把人扔半路上就開始扶,不就是想節省點時間好多去拿幾個人頭?救個隊友都這麽不情不願你幹脆別救了!這麽喜歡當獨狼那自己玩去吧!”
“我不需要一個實力不如我的人告訴我做什麽!”
“不聽指揮也行啊,那你能做到Song那樣嗎?Song不聽指揮能保證隊伍吃雞,你能嗎?不能閉嘴!”
鄂蘭面色沖動地漲紅了,向前一步,連忙被喻皓天拉住外套:“你倆造反是吧?知不知道還在比賽!”
鄂蘭根本不理會,指着苗森跟人對罵。
苗森那邊也被小派和胡夫一邊一個架住了。
不大的休息室內立即亂成一鍋粥。
桑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無趣。
教練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森,壓抑着不說話。
——“吵什麽?”
低磁的嗓音穿插進嘈雜激烈的争吵聲中,冷冷淡淡,音量不高,卻是一下子抓住了衆人的耳朵,室內也在瞬間按下了暫停鍵。
“別打了,回去吧。”談默目光平靜地掃過面紅耳赤的二人,道,“後面的場次都換替補上。”
桑野稍滞,舔了下唇。
替補就兩個,他和Talk。
教練終于不再沉默,警惕地瞥了眼談默,又朝喻皓天遞了個眼色,朝鄂蘭和苗森道:“你倆先各自冷靜一下,有事回去再說,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先打完今天這場。”
喻皓天把鄂蘭拖拽了出去。
苗森臉色太差,找了個借口上廁所,也出門了。
教練訓了一句:“別給我亂說話!”
談默低着頭擺弄手機,面上不帶情緒,好似沒聽見。
桑野垂下眼,心情落空了一下。
他仍舊期待着有一天,能跟Talk一起上場。
***
那天結果出來,WLG沒能進周決賽,也就是說,會落下一周的積分。
網上對此再次掀起一波熱議,冷眼看WLG的人越來越多。
春季賽的時候也出現過沒進周決賽的情況,那時大家還覺得震驚,但現在,無論WLG如何拉胯,網友們似乎都習慣了。
打了兩周了,隊伍之間的狀态漸漸明朗起來。
低調了快半個月的FP突然又冒出了聲音。
雖然FP在常規賽中的表現照樣墊底,但是一點不妨礙他們對曾經的王者落井下石。
周末的時候,前十六強的隊伍在打周決賽,灰塵又開了場直播,大放厥詞,仿佛找回了出征前的自信。
“WLG打成這樣在我的意料中,看我之前直播就知道了。”
“他們也就訓練賽裏猛了點,呵,訓練賽最強王者,有什麽用?”
“只可惜奔馳這次看走了眼,電競選手還是得靠成績說話啊,怎麽還看起臉來了?建議某些贊助商吸取教訓,不要把偶像營銷那一套帶進電競圈裏,帶着這種思維投資,注定得虧本。”
“對,下周開始都是Song替補上場,我……我慫?我慫什麽?有本事他追着我打,我還是那句話,撂在這兒了,WLG已經不行了,看他們上一賽季的狀态就知道了,即使Talk上場,都救不回來,更別說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你們也不比太抱有期待,對,我說的,怎麽了?”
小派在練習室裏看直播,恨得磨牙。
喻皓天劈手奪過他的鼠标:“少看這種人直播,別浪費心情,後面好好打!”
桑野就在旁邊玩游戲,他一槍把進入視線的敵人爆頭,看似很穩,但面色已經不如來時那樣輕盈。
WLG漏了一周的決賽,那麽在後面的比賽中,隊員們就需要承擔更多的壓力,任何一個閃失,都會導致無緣最終總決賽。
休息了三天,輪到桑野上場的那個傍晚,直播間人數創了新高。
桑野作為非議不斷的新人王,又在第一天PCL訓練賽中給大衆留下了驚豔的印象,觀衆們早就對他翹首以盼。
原本WLG掉落得快差不多的支持率也因為他的出現有了回升跡象。
解說員們看到桑野出現在鏡頭裏時,語氣明顯比談論其他人時更熱情,可見這名十八歲小将在業內獲得了不少前輩的支持和喜愛,雖然是個拽爺,但奇怪的就是有種天然的路人緣。
解說A:“第一局開始了,我們看到這局航線離P城距離有點遠,WLG也果斷放棄了他們的roll點,更NSN落在了同一片區,Song在屋頂見到了一把烏茲,苗森……啊呀!苗森好像開傘開慢了,被Kay擊中!WLG落地就掉人,太不妙了,在這個點位怕是兇多吉少。”
桑野皺了下眉,忙着撿裝備:“你怎麽了?”
一旁,苗森額上浮現一層虛汗,揉了揉手腕,盯着屏幕,深吸氣:“抱歉,手慢了。”
桑野無法再分心,專注地去探聽耳機裏最細小的聲音。
然而觀衆們透過上帝視角看得分明,NSN已經占了周邊三幢樓房,把WLG剩下的人都包圍在中間。
WLG地理上就已經是弱勢,又少了一個人,很難突破。
果不其然,在三分鐘的時候,NSN 收縮包圍圈,發起總攻。
桑野極限操作換了一個,但還是沒有懸念地被滅了隊。
彈幕:
【?】
【就這?】
【吹了那麽久,就給我看這?】
桑野看着1分的成績,抿緊唇瓣,面色凝重。
雖然只是第一局,但他已經能感到跟第一天上訓練賽時有什麽不一樣了,內心裏無法抑制地升起一種焦灼和慌張。
他那時還不知道,另外三人也有類似的感受,這就是所謂的團隊士氣,越低迷越打不好,越打不好越喪氣,一旦進入這種惡循環,就很難擺脫。
尤其是苗森,在這兩天的比賽中狀态明顯下降,有次桑野目光一瞥,竟然看到他握鼠标的手指在顫抖。
其實從苗森跟鄂蘭吵架起,狀态就已經在坍塌了,大家心知肚明,春季賽中苗森背負了太多罵名,夏季賽還要頂指揮位,承擔了足以擊垮他的非議,壓力積攢到一定程度,連手都快難以控制了。
桑野也曾铤而走險過一回,可是夏季賽中那些頂尖戰隊的狀态不是線上賽或訓練賽中能比拟的,各個都拿出了看家本領,吃人不吐骨頭,在這些老将面前,他稚嫩得像個小雞崽。
桑野在那局中沒得到命運的眷顧,反而叫自己背了鍋。
“隊友都不在身邊,你接這個團幹什麽!?”
第一次,教練的吼聲讓桑野顫了下肩。
他咬緊下唇,面色充血,忽而想到了之前教練說過的那句話——“你等着吧……總有栽跟頭的時候!”
這一周,WLG又是沒進周決賽,将要進入突圍賽争奪前八席位。
網友們對于這支隊伍已經沒有了期待。
NSN作為暫列第一的團隊,有望繼春季賽後再次奪冠,就算因為隊長隊員之前插刀WLG搞事情,風評也一落千丈過,但是成績似乎就是一切,打出了成績就能洗白。
陸奇凱在沉寂這麽久後,終于開了場直播,鏡頭下的他笑容滿面,被問及桑野的時候,更是大度地一擺手:
“新人嘛,我們要寬容以待,過幾年就懂事了,以前那些事我都沒放心上。”
“Song實力還是很兇猛的,但是嘛……到了這種大型比賽上,就成了只紙老虎,蠻可惜的。”
“NSN之前确實想給他首發位,現在想想,還好那時候他去了WLG,事實也證明,Shine更合适冠軍團隊。”
“哈哈,期待WLG明天突圍賽的表現,周決賽裏總不見他們的身影,怪想念的。”
突圍賽前一晚,談默難得去參加了會議。
結束後,所有人都離開了,他跟教練又在練習室裏待了很久。
聽說最後教練是摔門走的。
第二天的時候,談默連比賽場館都沒去。
一看就知道兩人吵了個不歡而散。
桑野單肩挎着包上車的時候,望了眼身旁空蕩蕩的位置,又扭頭看向車窗外橙色的霞光,心裏就跟天邊的半輪夕陽似的,有什麽一點一點沉下去,充滿了落寞的感覺。
到了比賽現場,桑野沒有立即去臺上調試設備,而是在無人的衛生間裏把自己關了差不多有十分鐘之久。
他用水潑了兩次臉,面對鏡子,要自己想明白一些事。
——沒人能救你。
——Talk不能救你。
——一切要靠自己。
桑野不知道接下來的比賽該怎麽打,只知道現在整個隊伍的狀态很糟糕,他滿心惶恐,不知所措,但心裏有個信念不曾熄滅——不能就此放棄。
***
開賽前的兩分鐘,談默還是來到了比賽現場,推門進了休息室。
教練看他一眼,又形似賭氣地裝沒看見。
第一局比賽開始了。
WLG踩中了前兩個圈,第三個圈刷新,他們要從斜坡下越過山頭,但是山上已經有隊伍在架槍。
高位打低位很方便,再加上沒有掩體,WLG難以尋找位置突破。
苗森和小派被先後抽倒,桑野借機打了個側身位,又一幀拉槍擊倒探頭一人,最終敵不過火力才倒地。
解說員:“這種條件下還能放倒兩人!你可以永遠對Song的槍法有期待,他已經把空間位置利用到極限了!”
但是網友不管,他們只看到WLG再次慘遭團滅,這局也只拿了4分。
【對WLG越來越無語了,打得什麽東西?】
【Song打得好的時候真的好,但大多數時候都沒什麽成績,流量選手,營銷太過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他接奔馳代言的時候大概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吧?可惜了。】
【想到出征前都那句“扶搖直上九萬裏”,當時感動得熱淚盈眶,現在只覺得他滿嘴謊話。】
【以前磕cp的時候對他上頭過一陣,現在看打成這樣,已經下頭了,麻煩職業選手們都靠實力說話好伐?】
談默靜靜看着手機上的彈幕,擡頭時,就見電視裏,導播給了剛淘汰的選手一個鏡頭。
白發少年輕蹙眉,眨了下眼,精巧的喉結上下滑動一下,似乎把什麽難以消解的情緒獨自吞咽了下去。
談默關掉手機,拉開靠在腳邊的背包拉鏈,抽出隊服:“下一局我上場。”
淡漠而又冷靜的陳述句,已經沒了先前幾次談話中商量的成分。
教練倏地坐直身,死死鎖住眉,沉重道:“談默,我警告你別……”
“我有義務保護我的隊員。”談默起身披上外套,道,“他們不應該承擔這些。”
選手比賽房裏。
桑野用雙掌撫了下陣陣發冷又發熱的面頰,突然道:“不能再這樣了。”
另外三人一怔。
桑野轉而看向苗森,問:“你還好嗎?”
苗森表情黯淡,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
“聽我說,你不要緊張。”桑野道,“你可以慢慢來,沒有人催你,沒有人反駁你,也沒有人怪你,你只要按照自己的節奏來,我們所有人都會聽你說話,也相信你能帶隊進入前八。”
苗森剎那間紅了眼眶,面對少年澄澈無波瀾的眼瞳,心裏的壓力防線崩不住潰堤。
他這麽久以來一直飽受懷疑,鋪天蓋地的網友懷疑他,坐在身旁的隊友懷疑他,以至于他無論走到哪兒、幹什麽,好像都有一雙眼睛在背後審視他。
他不敢說,但桑野卻直擊心靈。
苗森顫抖着嘴唇,猶豫許久,搖搖頭。
胡夫表情凝重,撫了撫苗森的背,表示安慰。
“沒關系。”桑野抿了下唇角,道,“我去跟教練說,你休息,換Elan……”
“我來。”
低沉的嗓音在玻璃房門口響起時,所有人心中一跳,轉頭看去。
談默拉上隊服拉鏈,走進來拍了拍苗森的肩:“辛苦了。”
桑野目光注視着男人,一直到他在身旁坐下,還在目不轉睛地看着。
小派激動到語言失常,手舞足蹈:“談爹!談爹!你你你、你能上場了?!”
胡夫誇張地抹了把汗,甩手,一身的肥肉都塌陷了下去:“你不在,我他媽打得好幾巴累。”
談默輸入賬號密碼,唇邊噙着笑:“文明你我他。”
登入游戲後,他察覺到一旁有道專注的視線。
談默偏過臉,就見少年一瞬不瞬盯着他,烏亮的眼瞳裏帶着茫然和探究,還有難以分辨的委屈。
談默道:“看什麽?”
桑野不好意思,撐住臉,低下頭,咽下喉間卡着的熱氣,嗓音微啞:“你怎麽來了?”
談默卻沒回答他,看着面前的電腦,快速調設适合自己的參數。
桑野揉了揉眼,沒再追問,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心情在大起大落之間,強撐起的勇氣之牆倒塌,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依賴,變得十分情緒化。
Talk進門的那一刻,他幾乎都想哭了。
第一局比賽結束。
小派和胡夫相約着一起去看一眼苗森,順便問一下教練接下來的具體情況。
兩個工作人員也陸續離開。
桑野瞥了眼身旁,見男人還在專心地調試設備,他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麽,但也不想離開。
他正要重新戴上耳機。
就在這個時候。
一只大手按在他的頭側,拉近,灼熱的氣息貼在耳邊:
“因為你看起來快哭了。”
桑野長睫輕顫兩下,溫順地低垂,白皙的面頰上紅了一片,耳朵留下陣陣酥麻麻的癢,騷動着他的心。
***
第二局開始,導播的鏡頭掃過WLG這片區域時,全場嘩然。
解說員在演播室裏直接站了起來,聲音飽含熱烈:
“天吶!我看到了什麽?是談神!PCL的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