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5

桑野還臉朝下地趴在那兒使勁別扭。

談默阖上菜單扔一旁, 起身走過去。

桑野透過手臂與桌沿的縫隙，瞥見纖塵不染的運動鞋就站一旁，不願意擡頭。

接着, 他露在發絲外的耳朵就被溫潤手指揪了一下。

“……”

桑野抿了抿唇角，忍住了。

談默眼睜睜看少年從耳後到脖頸那片白嫩皮膚被緋色浸染, 揉搓一下指尖。

好敏感。

碰一下就紅。

“換房間？”談默收回手, 對誰睡誰的事閉口不談，卻是故意問，“換房間幹嘛？”

桑野被男人明知故問的語氣鬧得臉頰升溫，呼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 咬牙，猛一坐起身靠在椅背上, 耷拉着腦袋, 自暴自棄地咕哝：“反正不是睡你……”

談默沒忍住, 無聲地笑了，抽了下褲管，單膝蹲下，微微呈仰視角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你知道，我現在一個人住一間。”

桑野掀眸, 就見男人因為不明顯的笑意，本是不帶溫度的眼眸染上了晶亮色彩, 直直望着他時, 漂亮的開扇型桃花眼就罕見有了種多情味道。

桑野心下慌亂, 不自然地挪開視線，瞬間安分不少：“嗯……知道。”

“我晚上睡眠質量不好, 有時……會半夜起床。”談默低下眼, 一只胳膊還架在桌上, 手指蹭了蹭下巴，坦白，“跟別人住一間，就要顧及別人的作息，對我來說反而是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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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野心裏一揪，急切道：“那我不跟你睡了，你好好休息。”

Talk身體健康比什麽都重要。

結果談默擡眼看他，略顯戲谑的樣子，就這麽不說話。

桑野突然反應過來言辭不當，低下頭扯餐布，臉漲紅，虛得氣息都有些發顫：“我是說不跟你睡……”

“一個房間”還未說出口。

滾燙的臉頰被力道輕柔地捏了一把。

“以後吧。”談默的嗓音更輕，“等我恢複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桑野微張了下嘴，卻說不出話了，覺得哪兒哪兒都燥熱，幾乎要冒汗，同時又生出一股莫名的沖動，想一頭紮進男人懷裏胡作非為，也不知道要搞什麽，但就是要搞一下，折騰一下，讓男人別這麽溫柔，更不要戲耍他，叫他羞得恨不得把臉埋起來。

桑野呼哧呼哧不吭聲，談默就當他默認了，拿起手機看了眼，問：“你有我微信，為什麽從來不給我發消息？”

“那個……”桑野尴尬。

一直想發的，但是不好意思打擾，怕說出來的每一句都是無意義的蠢話。

“想聯系我的時候可以直接找。”談默道，“我收到會回複。”

桑野咽了下口水，愣愣地點了下頭：“好。”

等桑野走出包廂，回到房間，往床上一躺，整個人還像浮在棉花糖一般的雲端。

小派往門外長廊左右張望一眼，道：“你魂是不是還在外面沒飄進來呢？要不門等等再關？”

桑野一骨碌坐起來，難得沒理會小派的調侃，問：“你平時微信上都跟Talk聊什麽？”

“聊？”小派哧的一聲笑了，擺手，“我哥都是有事說事，沒事勿擾型的，他不喜歡跟人聊天。”

棉花糖雲朵倏地消散，桑野掉下來結結實實坐到床上，茫然：“一定要有事才能找？”

“哎……”小派在對面床坐下，把自己手機翻出來給桑野看，“給你看我倆平時的聊天記錄，我就像個舔狗，自己看了都難受。”

桑野看去，最新兩頁記錄中，只有小派這邊發送的信息記錄，Talk那邊都沒有回過，再往前翻也有回複，不過都是很簡單的一個字或者一個表情。

總而言之，冷淡至極。

桑野如同澆了盆冷水，興奮的感覺消失。

他根本沒有重要的事可以找Talk，而那些“吃飯了嗎？”、“在幹嘛？”、“睡了嗎？”，顯然在Talk看來就是廢話，通通不予理會。

“咋樣了？”小派問，“你跟談神商量過了嗎？這房間還換不換了？換的話我收拾一下。”

“不換了！”桑野砰的一下又倒回床上，拿起一旁枕頭按在臉上。

白高興一場。

除了談默和喻皓天，所有人十一點去開會。

教練打開第四局的回放，從看到桑野開第一槍的時候開始血壓上升：“XXY狙擊手就在對面樓頂，你出門就會被爆頭，隊友還在其他房間被架住，短時間內沒人能扶，所以你這一槍開得毫無邏輯，非常冒險，說了多少遍，打得細一點，細一點，光有手感能幫你打出一時的成績，但打職業要成體系，先思考再行動！”

桑野：“噢。”

“……”

就是這副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的樣子最讓教練心堵，偏偏桑野又是他們的MVP選手，說他什麽好像都沒說服力。

“你等着吧，習慣不培養好，總有栽跟頭的時候！”

接着，教練又把團隊今天沒處理好的地方都說了一遍，散會前，特意叮囑一句Elan早點睡，不許練太晚，然後大家各自回房。

桑野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撐着臉頰，盯着面前的手機絞盡腦汁，不甘心跟Talk一句話都不說就睡覺。

可是說什麽呢？

桑野想得腦子都痛了，最終嘆氣一聲，拿起手機，退出跟談默的聊天界面。

說不定Talk都要睡了，就不要打擾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震動。

T.：【睡了嗎？】

桑野表情瞬間亮了，捧着手機倒在床上，兩只腳用力踩踏床鋪，像個仰躺的小烏龜，頭腳調轉一百八十度，又左右翻滾三百六十度，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間壓抑住尖叫，最後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

想發個“來啦！！”這種突然探頭的可愛表情包以緩和一下氣氛，結果手指激動顫抖間掃到表情庫裏的第一張。

S.：【等死吧你.jpg】

談默靜靜看着：“……”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S.：【來啦！！.jpg】

S.：【沒。】

談默坐在床邊，耷拉着腦袋看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徘徊一下，咬了咬下唇，幹起了曾經自己最不屑的勾當。

T.：【在幹嘛？】

S.：【拿麻袋套你.jpg】

“……”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S.：【哇～～.jpg】

S.：【就刷刷手機。】

S.：【你呢？】

談默輕扯一下唇角，發現這樣漫無目的的聊天方式，并不如想象中那樣讓人厭煩。

小派披着水汽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發現白毛縮在被子裏，只露一個腦袋，兩手捧着手機貼在眼面前，一張小美人臉紅撲撲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是一種迷之心動的笑容。

小派立即警鈴大作，他對白毛這笑容可太熟悉了！

以前他跟喜歡的女主播聊天時，就是這副春心蕩漾的表情！

“跟誰聊天呢？”小派投去懷疑的目光。

桑野斜瞥他一眼，臉色稍冷，接着轉個身朝另一側，拉起被子蓋住腦袋：“要你管。”

小派嗅到了一絲奸情的氣息。

對面肯定不是Talk！

Talk不可能大半夜不睡覺還跟人聊天。

小派飛撲到自己床上，拿起手機通風報信。

3.1415926：【哥，幹嘛呢？】

不料這次對面竟然秒回。

T.：【睡了，別煩。】

“……”

小派瞬間喪失了分享欲，同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瞪了眼聊天界面。

你老婆粉要是爬牆頭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

接下來三天，每天傍晚，桑野都會跟着隊伍去電競館觀摩比賽。

換鄂蘭上場後，WLG沒出現過大失誤，水平也發揮得較為穩定，整個訓練賽結束後，WLG總積分排第四。

這樣的結果在教練的預期範圍內。

然而對于觀衆來說，如此表現還是跟心目中的WLG存在差距。

【少了Talk，味道變了，WLG越來越趨向平庸的隊伍了。】

【還是Song比較好，畢竟有“小Talk”的稱號，在賽場上留下了很多精彩的操作，更有看頭。】

【有Song的話，沒有Talk我也就忍了，但一個隊四個透明，有什麽好看的？】

【Elan雖然個人實力很強，但是沒有Song讨喜，建議正賽還是換Song上場。】

【苗森是二隊升上來的，春季賽就看得出打得很菜了，想不通夏季賽為什麽還要放他上場，他當不了指揮的，居然還妄想替代Talk。】

“看什麽呢？”教練瞄了一眼苗森的手機。

苗森立馬關了屏幕，一笑：“沒什麽。”

教練拍拍他的肩，卻發現手下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別人可能看不出，但作為教練，他對每個隊員的狀态都足夠熟悉，很明顯能感覺到經過這四天的訓練賽，苗森不是越打越輕松，而是越打越緊繃。

這不是好的開頭。

“我們這次的目标是前八，打進了前八，能進洲際賽就行。”教練捏了捏年輕人的肩，道，“就按這個水平保持下去，以你的實力沒問題的，網上的那些評論別去看，網友就是什麽都要指點一下，他們要是都懂，随便抓一個人來都能當教練了。”

苗森點頭，但這次連笑容都沒了。

訓練賽結束幾天後，正式開啓夏季賽。

夏季賽常規賽一共有四周，二十四支隊伍分為三組，兩兩輪流對決。

也就是說，每場都能保證有十六支隊伍，六十四人參賽。

按照賽制，每周都會經歷三天的周中賽，積分榜前八名的隊伍直接晉級周決賽，剩下的則進入突圍賽，由此再角逐出八名進周決。

只有周決賽中的成績才會影響一支隊伍是否能進最終總決賽，所以周中可以放松點打，保證能晉級即可，周決賽則要拿出全部實力，積分越多越好。

第一周，WLG以總分第6進入周決，又在周決的兩天中積了35分，暫列第8。

網上支持率持續走低。

WLG作為曾經的禦三家，打出這樣的成績連差強人意都算不上。

有網友嘲諷：【不過比春季賽好多了，春季賽一度打到了第24名呢。】

第一周一共打了四場比賽，隊內的氣氛也是一場比一場奇怪。

周日那天打完最後一場，鄂蘭回到休息室，抽走自己的外套，背上包就走。

喻皓天在後面喊：“欸，Elan……”

苗森在一旁收拾東西，沉着臉：“別管他！”

小派朝喻皓天吐吐舌頭，用口型道：“吵——架——了——”

這倆人以前在基地就時不時能吵一架，無非就是鄂蘭想這麽做，但是苗森作為隊長和指揮位，經常要他那麽做，理念不合。

剛在比賽過程中，他們在隊內語音裏爆發了沖突，還互相問候了一句對方祖宗，是小派和胡夫極力把兩人情緒穩了下來，比賽才得以繼續。

教練聽完事情經過，回酒店後，到練習室把鄂蘭叫了出去。

小派瞄了眼門口，大膽預測：“白毛，你應該得提前上場了。”

根據教練的安排，桑野是後面兩周上比賽，但是看鄂蘭和苗森這樣，明顯沒有桑野在時和諧。

桑野低着頭，兩根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按得飛快：“噢。”

小派見他這副不走心的樣子，“啧”了一聲：“你他媽不會真在搞網戀吧？”

桑野往另一邊側了側身，擋住小派的視線，照樣頭也不擡：“網戀你大爺。”

小派擰着眉看桑野，若有所思。

這一周桑野摸手機的次數明顯多了，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摸手機，刷牙也在發消息，坐車路上也在發消息，吃飯的時候還在發消息。

最讓小派受不了的是，有好幾次房間裏都熄燈了，桑野還在透着光的被窩裏“咯咯咯”地笑，笑得床鋪直震。

就說他整天搞比賽忙得焦頭爛額，作為室友的桑野卻一整個沉浸在春風裏，時間長了他小派的內心是會失衡的好吧？

過了會兒，桑野鎖了手機放下，起身出去。

大概去上衛生間了。

明天周一休賽，小派打開直播間，打算給水友們播個一小時。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手機震動。

小派順着聲音看去，然後就見桑野的手機屏幕上大剌剌翻滾出微信提示。

昵稱是空白的，也就是沒有昵稱。

——【沒吃過榴蓮嗎？】

——【等着，給你送到酒店。】

小派絕非有意偷看，扭頭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那信息就這麽直白地撞入眼簾，不過也正因此小派想明白了一件事，恍然大悟地一擊掌。

那動靜把水友們都吓了一跳。

小派卻顧不上直播間了，興沖沖地掏出手機找談默。

破案了，家人們！

網戀對象多半是白毛的粉絲，由于同樣在廣州，于是兩人聯系上了，聊天聊得火熱，目前已經到了奔現的地步，那人都打算帶着榴蓮來酒店找人了。

3.1415926：【哥，我們俱樂部不給早戀的吧？】

3.1415926：【我之前跟一個女主播聊天，你把我捅到經理那邊，後來我初戀就黃了。】

T.：【寶子，那年你十七。】

3.1415926：【哎呀，十七十八都一樣，反正我覺得白毛不對勁。】

T.：【？】

3.1415926：【接下來我說的事……哥，你要堅強，雖然白毛瘋狂迷戀你，但那畢竟是對偶像的喜歡，你不要被迷惑了，也不要輕易陷進去哦。】

T.：【手機只有98%的電了，不聊了。】

3.1415926：【別！聽我說！白毛整天捧着手機發微信，多半是外面有人了！】

T.：【？？】

3.1415926：【我跟他住一起我知道，他每天盯着手機，笑得那叫一個開心，現在都發展到奔現這一步了！】

T.：【？？？】

3.1415926：【你得跟經理反應一下這事，白毛一小屁孩懂什麽呀？那網戀對象多半也不是什麽好人，聊一周就見面，還特意找借口在酒店見面，急吼吼的，正經人會在酒店奔現嗎？這不明擺着騙色嘛？】

T.：【？？？？】

3.1415926：【別擱這兒發問號了，趕緊去找經理反饋吧！白毛到時候別讓人家一個榴蓮給拐跑了。】

小派剛按下發送，練習室門開了。

談默用腳推開門，低着頭看手機，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上……

提着一顆金黃的大榴蓮。

“…………”

滿屋的飄香中，小派表情迷茫，咽了下口水。

談默掀眸看小派一眼，又低下視線，不緊不慢按下五個“？”，發送。

談默走進屋，問：“人呢？”

“上……上廁所吧。”小派指了指外面。

直播間透過鏡頭看到談默從小派身後經過，都沸騰了。

【啊啊啊啊談神！！！還提着榴蓮？是來給Song送榴蓮的嗎？】

【說唱YYDS！随便開個直播就能看到他倆互動，日常撒糖！】

“咚”的一聲，談默把榴蓮放在桑野桌上，拍了拍小派的肩：“別偷吃。”

然後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小派不配嗎？】

【小派吃了那麽多狗糧都不配吃一口榴蓮嗎？】

【小派受傷的世界達成。】

等談默一走，小派瞥了眼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又看了眼一旁桌上的榴蓮，可算想清楚為什麽最近白毛滿面桃花了。

可能是因為這榴蓮不是帶給他的，內心裏的那種失衡感愈發明顯。

胡夫這時候進屋，昂着腦袋在空氣裏嗅了嗅，問：“什麽味兒啊這麽大？”

小派瞪着榴蓮，嫉妒使他面目全非：“戀愛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