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外面天還是黑着,秦無雙窩在床上睡覺。天氣很冷，窩在床上的人才是最舒服的。

翌日一大早,她精神抖擻吃早飯。

上海的冬天很冷,養豬場這邊的屋子沒有空調和地暖，她只能在屋裏燒炭，又怕中毒,特地開了半扇窗戶。

早上起來，她将爐子下面的檔板拿掉,水開了,下了一碗方便面。

吃得正香時，外面有人拍門,她跑過去一看，原來是村長。

明明有鑰匙,他卻沒有開門，反而站在門口,秦無雙隔着栅欄，讓他自己進來。

村長思忖再三，開門走了進來，卻不敢進她的房間,而是站在門口說事,“東家，張地主也想來賣豬，今天您有空嗎？”

秦無雙想起來了,“你讓他把豬運過來吧。我今天要去張家村收豬。順便收他的豬。”

村長颔首,“好。”

他想了想,“您什麽時候将豬運走？我們想幫幫忙。”

秦無雙搖頭說不用,“我會讓專人負責,不用你們幫忙。”

村長卻沒有離開，而是期期艾艾地說，“東家，我們想去別的村收豬給您。想問您一個具體時間，這樣買的豬不會砸手裏。”

秦無雙懂了，昨天剛拿到錢，今天就去收豬，這辦事速度夠快。她想了想，“我最多在這兒住兩天。馬上要過年，我得回去。”

村長懂了，“那成。我們明天晚上就将豬全部收過來。”

秦無雙颔首，問他要不要進來吃點早飯，把村長吓一跳，擺手拒絕了。

秦無雙也沒當一回事，她以為對方應該要走了，沒想到村長卻吸了吸鼻子問，“東家，您煮的是什麽面呀？怎麽那麽香？”

Advertisement

這時候還沒有方便面，秦無雙也不能拿給他看，就随口道，“香嗎？你用白面擀面，再配上秘制辣油。就是用各種香料油炸，吃起來特別香。”

簡單一句話把村長成功吓走。白面？還用香料油炸？哪一樣都不便宜，他可吃不起。

秦無雙吃完早飯，就開始給剩下的七頭黑豬煮豬食。用的是玉米面加紅薯，再配上青儲料。

這些黑豬們大概是沒在冬天吃過這麽鮮嫩的青儲料，吃得那叫一個香。

她喂完豬，張地主帶着他家的長工過來送豬了。

今年他足足養了十頭黑豬，但是他從車上下來，卻不是自得，而是有些埋怨，“秦小姐，你這邊有那麽好的豬崽，怎麽不給我留幾只呀？我也想養你們那麽肥的豬。”

張地主不住在金銀村，上回村長統計把他給忘了，這讓他耿耿于懷，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發財機會。今天說什麽也得把這事給辦了。

秦無雙也忘了這事，聞言就笑，“好啊，開春就要抓仔豬，你要多少頭？我留給你。”

張地主一聽樂了，卻沒有先回答，而是向她詢問，“我可以到你的養豬場看看嗎？”

秦無雙攤了攤手，“裏面只有幾頭本地土豬，昨天收的豬和之前養的已經賣了。”

本地土豬更肥一些，民國的人喜歡吃肥肉。所以她留的七頭都是土豬。

張地主也不是為了看豬的，之前那種西洋豬他早就在村長家看過了，确實能養得很肥。他就是想過來取經，“你這邊一次養五百頭豬，卻不生豬瘟，我想看看怎麽弄的？”

秦無雙懂了，張地主也想蓋個大型養豬場，這可是好事啊，她立刻邀請他進來參觀，“行。”

張地主一間間開始參觀，豬圈大小，青儲池，包括洋井，他都看了一遍。

他泛起嘀咕，“也沒什麽特別的呀。”

秦無雙教他一些養殖技巧，“需要定時清理，散上生石灰消毒。”

張地主臉色終于有了變化，“一直用水清理，那就得鋪水泥了。這得花不少錢吧？”

秦無雙點頭，“确實要花錢。不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郎，水泥還是能買到的。”

張地主摸摸下巴，從随身褡裢裏取出一個算盤，開始反複測算，“蓋這個棚子要花400大洋，再加上水泥要100大洋，再抓50頭仔豬……出欄後，每只豬有210斤，總共是……”

他算了好半天，覺得這門生意有賺頭，“行。明年開春我就蓋一個小點的養豬場，我也不貪多，養50頭就行。”

雖然只有50頭，但也是少有的豪氣，怪不得人家是地主呢。

秦無雙一口答應，“沒問題。開春我就抓，到時候你過來拉。”

敲定完這事，張地主這才讓她稱重。

還是昨天那套工具，張地主又有幫工，他自己則負責記賬，四人配合倒也能忙得開。

稱重完，張地主這邊已經算好了賬。

10頭黑豬，每只都養得肥肥的，總共1210斤，她沒有玉米，直接給錢，張地主也沒有意見。他家本來就種了幾百畝地，不缺糧食，直接給錢更好。

收好錢，張地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為什麽你的玉米那麽飽滿？那個可以做種嗎？”

秦無雙心裏一個咯噔，“那個玉米是雜交的，不能做種。你不會種了吧？”

張地主撓撓頭，“之前覺得那玉米不錯，我就在家門口種了兩排試試，但是結出來的果實并不怎麽樣。還不如我自家地裏種的呢。”

秦無雙不是學農的，對種子不太懂，她只知道雜交種子不能作為自留種，每年都要買種子。她長舒一口氣，得虧他沒有大面積種植，要不然她還成罪人了。

不過她對張地主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之前覺得這人有些傲，總喜歡低頭看人，但是現在瞧着他也是有優點的。她想了想，“這種玉米種需要單獨配，你想要種子，我下次幫你帶。”

她記得雜交玉米早在1917美國農學家用兩個單交種進行雜交，制成的種子叫雙交種制成的種子叫雙交種，産量遠遠高于單交種制種産量。

她到時候就從現代買些美國産的雜交玉米種。反正這個時代已經出現了，也不會引起太大反應。

張地主沒有太激動，有些躊躇，“那這種玉米畝産多少？”

“大概四五百吧。”秦無雙也不确定，因為民國農村很少用化肥。産量自然比不上現代。

她已經照少了說，但是張地主聽到四五百産量，兩只眼睛閃閃發光，“真的嗎？這麽高。不會是騙人的吧？”

“我騙你做什麽。”秦無雙好笑，“你家也就幾百畝地，我能掙你幾個錢？我還指着你給我養豬呢。那個才能掙到錢。你要是不樂意，我還懶得幫你折騰呢。”

雖然她語氣不怎麽好，但是話糙理不糙，張地主果然踏實了，“到底是西洋玩意，就是好。我家有上百畝旱地，我先種五十畝。要是畝産沒有你說的那麽高，你可得賠我損失。”

秦無雙抽了抽嘴角，到底是地主，真是半點不吃虧，她也沒跟他計較，“行。如果畝産達不到四五百斤，我賠你損失。”

張地主終于有了笑模樣，朝她道了謝。

他帶着幾個長工走了沒多久，王虎等人也終于到了。

小華一下馬車就直奔秦無雙身邊，“東家，蘇掌櫃、許掌櫃還有陳掌櫃都讓我謝謝你呢。說這年禮特別好。他鹵了豬頭當下酒菜。”

秦無雙笑了，讓王虎去金銀村叫兩位工人過來幫忙看着養豬場。

小華走到豬圈旁邊，發現豬少了許多，有些納悶，“東家，那麽多豬呢？怎麽只剩下這些了？”

秦無雙随口回答，“被我賣了。”

小華懊惱不已，“東家，我還想看大船呢？你怎麽能全賣了呢。”

秦無雙哼了哼，語氣有些嚴肅，“我怎麽可能會讓你們看？這些船可是我賺錢法門，任何人都不能看。”

她頭一次用這麽嚴厲的語氣說話，小華吓了一跳，有些惴惴不安，忙解釋，“東家，我不是想探聽您的生意法門，我就是好奇……”

秦無雙見吓住了他，終于緩了神色，“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蘇姐姐都不知道呢。小孩家家別什麽事都打聽。”

小華從來只見過東家和顏悅色的樣子，但是她突然發火，讓他明白再和順的人也是有脾氣的，他連連保證，“東家，你放心，我絕不會再打聽。”

小樂和栓柱也跟着保證。

秦無雙沒有揪着這事不放，而是問他們給她帶了什麽好吃的。

小華從馬車上提下食盒，“吳媽讓我給您送過來，這是她昨天晚上鹵的豬頭。陳掌櫃請她幫忙做的，特地給您留下了一些，她給切好了，您嘗嘗看。”

秦無雙聽着都饞，接過食盒，津津有味吃起來。

吳媽鹵豬頭的手藝真的不錯。不像許多人家那樣幹巴巴的，裏面調了醬汁，在爐子上熱一下，濃郁的香味饞得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咬進嘴裏又很有嚼勁，又脆又軟，讓人吃了還想吃。

小華三人明明已經吃過飯了，看她吃得這麽香，也有些饞。

秦無雙示意他們一塊吃。三人搖頭，“我們吃過了。”

怕她尴尬，三人跑去養豬場喂豬。

等秦無雙吃得滿嘴流油從屋裏出來時，王虎終于來了，身後還跟着十名工人。

秦無雙無奈，“我不是讓你叫兩三個就好嗎？你怎麽全叫過來了？”

王虎剛想解釋，其中一位工人先開了口，“東家，不怪王虎大哥，是我們要來的。在家閑着也是閑着，還不如過來照顧豬。”

這倒也不是假話。畢竟現在是冬天，一年到頭難得的農閑時間。

秦無雙這邊沒有那麽多豬讓他們照顧，不過卻要讓他們幫忙殺七頭黑豬。

大家全都看向她，“啊？又要殺這麽多頭豬？吃得完嗎？”

小華試探問，“東家，你是不是想擺攤賣豬肉呀？”

秦無雙擺手，“不是。有三頭要給張家村做殺豬菜，他們也幫我養了半年的豬，得好好犒勞他們。還有一頭，我留着自己吃。另外三頭是分給工人們。他們今年也累了一整年了。”

工人們全都星星眼，他們居然也能分到肉，東家真得太好了。

小華對着秦無雙一頓彩虹屁，那十個養豬工人全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小華，秦無的臉臊得通紅，揮了揮手阻止他，“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将養豬場留給這些工人，秦無雙則帶着王虎四人去了張家村收豬。

張家村昨天知曉金銀村賣豬，今天早早就等着。只是左等等不來，族長就想讓他的壯漢兒子過來問問什麽情況。

誰知壯漢才走到一半，就看到馬車，他立刻調頭往回趕。

秦無雙到了村口，全村老少聚集在村口等她。

族長更是熱情招呼她進去喝口熱水，“天太冷了，路也不好走，東家在路上耽擱了吧？”

秦無雙往手心吹了吹熱氣，招手示意其他人忙活。

張家村只有四十頭豬，比金銀村要少一些，也更輕松些。

她稱完後，給各家都付了錢。

相對于金銀村村民的欣喜若狂，張家村的村民們多是抹着淚，顯然不相信他們真掙着錢了。

聽到秦無雙說請他們吃殺豬菜，村民們更是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村民們一個個湊到秦無雙面前，用笨拙地語言誇贊她仁義，是個大好人等等。

秦無雙看着他們骨瘦如柴的臉，那猶如骷髅般瘦削的手，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給村民們打完殺豬菜，秦無雙不忘問他們明年打算養多少豬。

她要統計明年仔豬的數量。

每個村民都掙着錢了，也多願意再養，但是養幾頭，他們卻出現了分歧。

因為秦無雙之前只答應一家賒欠一頭豬崽。要是他們養兩頭，就得自己花錢買仔豬，一頭要三個大洋，這個價錢可不便宜。不少人家望而卻步。

秦無雙看出他們很想多養，但是她還真沒辦法一直給他們兜底。

養多了，風險也提高了。要是真出了豬瘟，他們之前喂養的糧食都打了水漂，而她呢？也白白損失了好幾塊大洋。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全村40戶，一家兩頭，就是33600人民幣。

她将大洋轉成人民幣本就困難。真的不願意再擔那麽大風險。

最終族長統計，總共要養62只。這個村子比金銀村要窮，百姓承擔不起大風險，這個情況也在秦無雙意料之中，她也沒有多失望。

拿筆記下了數目，答應開春之後就幫忙抱仔豬。

接下來兩日，金銀村的村民又陸續收來三十四頭黑豬，村長這邊登記了村民們的意願，總共要養202西洋豬。

秦無雙看着這數字，一家要養四頭豬，她有些不可思議，“這麽多？你們有那麽多糧食嗎？”

村長點頭，“有的。”他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打算開春後就組織村民把剩下的荒地都種上那個玉米草。到時候每家分幾畝，就夠豬吃的。”

種糧食要交稅，但是種菜就不一樣了。

秦無雙眼睛一亮，“是個好主意。”

村長得她誇贊，笑眯了眼，“也是看你種的草好，所以咱們才決定種。還得麻煩您給弄些草種。”

秦無雙滿口答應，“沒問題。”

村長又問她，“那這養豬場您打算讓誰過來幫忙？”

秦無雙想了想，“還是從你們村出十個年輕人過來。這次十個工人做得不錯，不過他們該結婚了吧？我也不好耽誤他們。你來安排人吧。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要是出了問題，我頭一個找你。”

這麽好的差事落在自己身上，村長打着燈籠都找不着，滿口答應一定會幫她辦妥，又再三保證會将這事辦好。

秦無雙自是信任他的，又勉勵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