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要命的共和面

孫掌櫃在第二天就将店給關了,他怕得罪了那些日本人,他們來報複。

其實日本人欺行霸市的這種事并不少見,不光是這些飯館,就是綢緞莊也面臨着同樣的情形,那些日本人來買布料,店家為了快些送走這些閻王爺,價錢方面都是他們說的算。

這些人将價錢壓得很低,甚至都不到進價的一半,讓商戶損失慘重,一些小一些的鋪子熬不下去,只能關門大吉。

剩下一些大點的鋪子,仗着自己本金雄厚名譽好,但是也只是能夠勉強維持。

商戶都如此,可想而知老百姓的生活。

一尺布的價格已經上漲到了十餘元,一袋面則是要二百餘元。

米面的價格較之前上漲了好幾十倍,布匹更是漲了一百多倍,不光是百姓買不起,連之前那些政府官員也過得捉襟見肘。

更讓人覺得稀奇的是,之前那些坐洋車的官員,最後竟然淪落成了去街角拉車來貼補家用的地步。

而不光你沒錢難過,就算你有錢能買的起,也過得不舒坦,糧食都拿去給日軍當作了軍糧,很多鄉下運來的糧食剛走出門就被日軍給搶了去,所以你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

市面上的糧食都是計劃分配,日本人可以享受到相當寬松的優待,連軍馬都是喂糧食的。

很多軍馬消化不掉的豆子,順着糞便排出來,一些餓極了的難民,就撿其糞便充饑。

除了糧食飛漲之外,其他的副食更是長得離譜,白糖的價格一度長到一元八分一斤,比肉還貴,肉更是有價無市。

在這兒物價飛漲的時候,李相默和勝子娘也只能靠着買上一點“共和面”來充饑,所謂的“共和面”,就是摻着沙子、谷殼、沙粒、蟲子等雜質的面。

壯年吃了還好,小孩和老人消化弱,長時間食用會引起很多的問題。

但是如果不吃這個就得被餓死。

勝子娘第一次吃的時候,嘗都沒嘗就直接咽了進去,她的牙掉了沒剩幾顆,根本嚼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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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你先湊合吃着,回頭我在去街上買點好面回來。”

李相默輕聲安撫了一句。

“這面挺好了,這年頭不被餓死就謝天謝地了,我這兒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乎這個,多活一天賺一天。”

勝子娘笑了笑,只是臉色不太好看,那面到了肚子裏根本消化不了,現在整個肚子疼的翻江倒海的,傳來陣陣的疼痛。

這病後半夜就鬧了起來,勝子他娘疼的在炕上直打滾,衣裳濕了一大片,起先她沒敢出聲,怕驚了李相默,可是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才叫了李相默起來。

“大娘,大娘,你怎麽了?”

李相默見勝子娘疼的滿身是汗,吓得趕緊出門去找大夫,可是至從北平被占領以後,街上的藥材鋪裏的大夫幾乎看不見了,而一些大醫院,李相默根本就看不起,就算看的起,也都被日本人占領,根本不給中國人看病。

李相默連着跑了好幾個藥材鋪,都閉門不開,要不就是根本看不了病。

最後終于遇到一家好心的店家,給抓了些藥,只說了一句看造化了,就關上了門。

“大娘,大娘……”

李相默回到家的時候,勝子她娘就剩下了一口氣,不知道那“共和面”在肚子是怎麽了,老太太喘氣都費勁了起來,李相默趕緊去煎藥,只是這藥還沒煎好,老太太就去了。

李相默端着藥站在門口,眼淚不停的掉,早些時候勝子娘還說自己多活一天賺一天呢,結果這一天也沒賺到就走了。

啪嗒,碗碎了一地,滾燙的藥汁濺了李相默一身,她都沒有知覺。

“大娘,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照顧好你。”

勝子娘一生經歷了所有的人間疾苦後離開了,這對于她來說也不失一件好事。

李相默想給勝子去個信,可是根本聯系不上,只能自己處理了後事,将勝子娘埋在了院裏的大樹下,只盼着勝子早些回來能夠知道她娘的事情。

“小丫頭,這是十斤面,我的錢呢。”

“共和面”要了勝子娘的命,也要去了很多人的命,但是即使這樣,也有很多人争相去買,日本人下了封鎖令,不允許糧店向中國人售糧面,所以“共和面”又成了“香饽饽。”

一些小商小販看到了時機,去各地去搜“共和面”,再以高價賣給那些餓慘了的老百姓。

李相默花了半個月的工錢買了一袋“共和面”,還是半夜偷偷摸摸買的。

打開那一袋子面,李相默盡量挑了挑,可以少些雜質,能夠好入口一些,“共和面”并不是一層不變的口味,是根據當時執政黨的心情來決定夾雜在裏面的東西,有時候是石子,有時候也許是木屑,不是固定的成分。

“相默,這東西吃多了,會要了你的命的。”

趙鳳芝離開了那個男人,又回到了自己家,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很少出門,只是偶爾會來李相默這裏串串門,和她說上幾句話。

“就是死也要先填飽肚子再說,到了那邊總不能說是個餓死鬼。”

李相默笑着将做好的一碗和着水的“共和面”遞到了趙鳳芝面前。

趙鳳芝沒有接,而是一臉的嫌棄的別過了頭。

“日本人封了糧店,現在這東西也不好買。”

李相默沒有勉強趙鳳芝,将給她弄的那碗放在了炕沿,自己則是端起自己的那碗吃了起來。

“你這日子過成這樣,趙文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你不想想自己的後路。”

“什麽後路,現在到處都是日本人,我還能有什麽後路,就盼着這仗快些打完,才是我們的退路。”

“相默,你知道我的意思,趙文斌生死未蔔,走了這麽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你也知道那前線都是啥樣,你看勝子娘去了,勝子都不知道,誰知道他回不回的來了,興許她娘都走到了他的後面……”

“鳳芝,你胡說什麽?”

李相默聽到這兒,有些生氣,放下了手中的碗,皺着眉頭沖着趙鳳芝大聲的吼了一句。

“是我胡說,還是你不肯相信,那槍都不長眼,誰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活着回來,你看看你的日子,過成什麽樣了,現在這兒世道又是什麽樣了,先不說你穿不穿的暖,就連吃飽都成了問題,你還死心眼守着一個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回來的人,你值得嗎?”

“值得,”

李相默沉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哼,值得,就你這個死心眼才值得,要是我早就改嫁了,這世道一個女人咋過日子,你天天出門抹一臉的灰,她趙文斌知道嗎?”

李相默沒有在反駁趙鳳芝,她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堅守的信念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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