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蛛網初結

竹葉青清醒了些許,恹恹地說:“我沒力氣,走不動。”

“我看你是不想出門。”波本看了眼時間:“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竹葉青遲疑了一下,在喜歡的舒适陰冷的室內和同樣喜歡的暖洋洋的室外中糾結,最終還是屈服于食物,勉強點頭道:“那好吧。”

波本自覺地出了門等她。

很快竹葉青就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又恢複了往常的發型,只不過沒有穿黑大衣,只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用一根皮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腳上蹬着戰術靴,手上的皮質黑手套換成了絲質白手套,看起來更加輕薄。

她将長辮甩到身後,又扯了扯漆黑的領帶,轉頭疑惑地詢問:“還不走嗎?”

“走。”波本一邊帶路,一邊不動聲色地問:“怎麽換衣服了?”

“上次出門太吸引目光了,很麻煩。”竹葉青皺眉:“我在想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不,完全不會。

波本在心裏想到,但覺得沒什麽告訴她的必要。

“你很少出門嗎?”

“嗯。”竹葉青只回答了一個單音節就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憶一般道:“我的一切都有專人照顧,行為舉止也有相應的規定。出門需要得到申請,在有人陪同的情況下才能在外面待一會兒。不過不能待的太久,否則可能要打針,很痛的。”

她語氣平淡地陳述。

波本回過神,視線掃過她遮起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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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才問:“這是為什麽?”

竹葉青沒有再回答。

波本也沒揭人傷疤把人惹毛的打算,把試探的話收起來,他為竹葉青打開車門,自己坐上了駕駛座的位置:“去哪家?”

問完他才想起來,竹葉青根本不可能給出答案——

“上次那家吧。”竹葉青說。

那不就是他看到她和松田、萩原一起用餐,才決定跟蹤她,因此引發後面那一切的萬惡之源麽?

波本沉默了一瞬,不過他知道竹葉青這次可能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只知道那一家。

他只好帶對方過去。

竹葉青還是有些冷的樣子,波本随手開了暖氣。

黑發少女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謝謝。”

也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她比平時安靜了許多,格外乖巧。

那家餐館離基地并不是很遠,然而波本在看到餐館的那一瞬間就知道,他聽竹葉青的簡直就是個錯誤——松田和萩原也在裏面。

這會兒他拉着竹葉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讓竹葉青自己留在這裏他又不确定她會不會做些什麽,于是一時間動作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

“我對你朋友沒興趣。”黑發少女率先走進餐館內,平靜的話語順着微風傳到他的耳朵裏。

波本眸色一暗,又很快恢複正常。

金發青年只能頭疼地先去停車,順帶安靜地思考一會兒該說什麽。

而這邊的竹葉青打開玻璃門。

“喲,小姑娘,又見面了。”

松田陣平人形雷達一樣,精準鎖定了換了身打扮其實沒完全換的黑發少女,勾起唇擡手打了個招呼。

竹葉青轉過身朝他和萩原研二走過去,歪歪頭好奇地問:“你為什麽能一眼看到我?”

“因為望月本身就很顯眼啊。”黑色卷毛、戴着副墨鏡的青年理所當然道,聳了聳肩:“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一個拆彈專家對危險的直覺?”

竹葉青彎唇輕輕笑了笑:“我不危險的。”

她自然而然地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然後乖乖巧巧地對新來的服務員說:“一份招牌菜就可以了,謝謝姐姐。”

新來的服務員小姐心都要化了,一時間忘記了去思考為什麽她能對自己的性別如此肯定,反而對眼盲少女生出了無限的憐惜之情,溫柔地說道:“當然可以哦,請稍等。“

萩原研二等服務員遠去後,笑着調侃竹葉青:“如果望月是男孩子,恐怕情書都要收得厭倦了。不過女孩子的望月也應該收到過不少情書吧?畢竟是這個年紀哦。”

她絕對能夠引起人類最大的憐惜和關愛,一個普通的動作也可以加上數層柔光濾鏡。

“情書?”竹葉青搖了搖頭:“沒有收到過。”

松田陣平嘆了口氣,提醒觀察力總是用到錯誤地方的幼馴染:“你看她像是在上學、像是喜歡出門的樣子嗎?”

竹葉青:“。”

萩原研二流露出懊惱的神色:“抱歉,一時間就忘記了……”

畢竟她的一切表現實在太過自然,就算是正常人恐怕也沒有她那麽詭異的獲取信息的能力,總是讓習慣性不忍地避開她眼睛的萩原,誤以為他在和正常的女高中生交談。

他頓了頓還是說:“你的監護人呢?他沒有給你安排學校麽?”

望月弦淡定地說:“我沒有上過學,那些東西自學不可以嗎?”

就算是上輩子,她也就在名為學校的地方待過不幾天,反正那些東西她自學也完全ok,她也能享受孤獨和安靜,因此并未對此有什麽執念。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都對這位還沒見面的監護人表示了些許譴責。小姑娘這情況壓根就是沒嘗試過,連試都不試就直接斷了讀書的路,實在很是微妙。

而此時,提到監護人想起了什麽的竹葉青轉過頭,淡聲道:“安室先生,你不過來嗎?”

安室透:……痛苦面具.jpg

注意到對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皆是一愣。

萩原研二呼吸輕了一瞬,眯起眼睛,緩緩微笑道:“對啊,安-室-先-生,過來一起吧?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總有種故人相逢的感覺,安室先生覺得呢?”

安室透很快調整好心情,也笑道:“也許是我和您天生有緣分吧?”

“緣分?”松田陣平冷笑一聲,挑眉道:“我看是孽緣吧。”

安室透:“……”

好在他們早猜到安室透是在執行一些保密度極高的任務,默契地沒有提他們認識的事,裝作和對方是第一次見面,剛剛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緒,也很快收了起來。

不過什麽任務,還和望月弦有關?

不等兩人思考出答案,安室透就來到了他們身邊,微笑着問竹葉青:“你們在聊什麽?”

“聊你。”竹葉青說,壞心眼地慢悠悠補充道:“監護人。”

剛還心頭一跳的安室透,迅速明白了自己現在是個什麽身份。

他剛有些懷疑為什麽竹葉青這麽好心,就發現兩個同期好友以一種無比複雜的目光看着他。

安室透:“……”監護人這個身份怎麽了嗎?

他很是疑惑,但現在顯然不是發問的好時機,他看竹葉青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能先把疑慮按下。

“小姑娘,你點的餐。”服務員小姐輕柔地把盤子放在桌面上,打破了有些詭異的氣氛,又忍不住補充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哦?我會盡力幫助你的。你可以叫我上田,我聽到就會過來哦。”

她俨然徹底無視了竹葉青身邊的三位男性。

黑發少女微微偏頭,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謝謝姐姐~”

——會心一擊!

收獲了甜甜微笑的服務員小姐滿意離開。

目睹了一切的安室透:“……?”

這是他認識的那個竹葉青??

腦海中閃過她一連串自我的行為,擁有優秀素養的卧底先生飛快重新構築起了她的性格模型。

竹葉青在服務員小姐姐轉身之後,一瞬間恢複了冷淡的神色。

她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一般不會再和人交談,有些時候甚至讓安室透覺得她根本就是在走神。

正這麽想着的安室透擡起頭,一眼看到了兩位警校同期看似隐晦實則明顯而和-善的目光。

安室透:“……”

今天根本就是不宜出門諸事不利吧?

他心中嘆了口氣,臉上卻挂着完美的、标準的微笑,看着他們的紫色眼眸裏滿是陌生。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幾乎從來沒有在“降谷零”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

眼前的人熟悉而無比陌生。

——有什麽東西改變了。他們此刻清楚地認識到。

降谷零依然是降谷零,只是卧底黑衣組織的黑暗經歷,也正在逐漸改變他。

身為同期好友,他們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執行什麽危險的任務,甚至對音訊全無的好友的處境一無所知。

松田陣平摘下墨鏡,煩躁地“啧”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些什麽。只是覺得很不爽——非常不爽。

“剛剛好像忘記自我介紹了,”沒等其他人對松田陣平的情緒感到疑問,萩原研二先自然而然地笑着說,“我是萩原研二,這位是松田陣平。”

“安室透。”金發青年微笑着,禮貌而疏離地回應。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我去外面抽根煙。”

萩原研二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回過頭:“實在是不好意思,失陪一下,這兩天有些不舒服。”

“身體不适嗎?”安室透理解地适當透露出幾分流于表面的關懷。

萩原研二歉意地笑了笑,随後往洗手間走去。

黑發少女果然沒對他的行為做出什麽反應。

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深處隐晦地閃了閃。

而望月弦卻來到服務員小姐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能來陪我用餐嗎?不需要說話,在我身邊就可以了哦。”

“欸?”服務員小姐愣了一下,随即爽快地回答:“當然可以啊,誰會忍心拒絕你呢?”

黑發少女欣喜地抿唇笑了起來:“嗯。”

她又有些自責和苦惱地小聲說:“啊,會不會打擾你的工作?”

“不會的,我感到很開心,疲憊一下子全都消除了呢。”服務員小姐笑着說:“如果實在感到自責的話,可以明天也來嗎?就當是照顧生意了。”

“一定會的。”黑發少女欣喜地笑起來。

得到承諾的女孩帶着她回到位置上,滿意地重新用起了餐,而再次看到了全過程的安室透則微不可查地垂了垂眸。

竹葉青,到底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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