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鮮紅的“囍”字到處可見,蒙府布置得分外喜氣,上上下下的仆人忙得不可開交,蒙統領和夫人正忙着招呼滿座的賓客,大家臉上的笑意跟喜屋裏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姐,阿紫跟了你十幾年了,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紅豔的喜服沒帶給她半分的喜悅,她緊緊拽着我的胳膊,生怕下一秒我就會消失。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你們已經拜過天地了。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丫鬟而是蒙家少夫人蒙徐氏。”我企圖扳開她死拽着的手可她卻越拽越緊。“你在這裏會幸福的,我保證蒙恬會對你很好,蒙府上下對你也會很恭敬的,他們。。。”心裏真的很舍不得,語氣裏透着哀傷。

“阿紫明白,小姐讓阿紫嫁了戶好人家,我定當感激,可我真的舍不得小姐。我七歲那年就跟着小姐了,小姐對于我而言就如親人一般。”真真切切,讓我深深地感受到她的真誠與情意。

“我會時常來看你的,我保證!”我半舉着右手誠懇地說道,“你要好好相夫教子,做個稱職的好妻子。”

“阿紫明白。”知道我心意已決,她緩緩地松開了手,軟軟地坐在了喜床上,“那小姐之後有什麽打算嗎,回梅府嗎?”

我搖搖頭,出來了就不會回去了,至于以後嘛,船到橋頭自然直。“我不耽誤你們春宵一刻了,後會有期。”聽到向這裏逼近的腳步聲,我立即向窗外跳去。

人出來了,可關鍵是“東哥”沒跟出來,錢都在阿紫那保管着。這下完了,徹底完了,今晚得露宿街頭了。這該死的夜風吹着就吹着呗,還搞那麽大聲,深怕別人不知道今晚特冷是不是?我使勁搓着手臂。丫丫個呸的,到哪去找地方躲啊!

“可憐啊!”幾個家仆模樣的人擡着一塊躺着死人的木板從大戶人家的後門走出,路過的人無不搖頭可惜。

“怎麽了,這是?”好奇心躍起,我搭問着賣馄饨的小哥。

“還不是被狗咬死的,這得吓死多少人啊!”小哥有一搭沒一搭地答述着,倒是賣白糖糕的大爺為我解了謎。

“這是白府的後門,後院裏養了只大狗,這大狗的來歷可不小,聽說是雪域那邊的國王送給藍幺國的,而陛下又把它送給了白老丞相,這丞相愛狗是出了名的就把它放在後院供養着,只是那只狗兇殘得很,已經咬死了好幾個喂食的人,現在府裏壓根沒人敢去喂食。這不門口還貼着啓示招喂食者嗎?這誰敢接近那畜生啊,晚上那叫聲跟狼一樣,甭提多恐怖了。”大爺說到這不禁哆嗦了一下,連帶着那賣馄饨的小哥也寒顫起來。

白府?就是這宅子裏住着那位英俊潇灑的王子。我神之向往地看着這後院,然後魂颠颠地撕下了那張貼示。身後那兩人惋惜地搖搖頭,似是還倒數着我被擡出來的日子。

“你?”管家眯着小眼睛仔細地打量着我,前幾天兩個彪悍的大漢都被吓走了,這麽一個弱書生模樣的人簡直就是浪費他的時間。

“你別小看我。”我直截了當地點破了他的心思,“要不你現在就帶我去試試,如果不行,不用你說,我立馬走人。”

“醜話說在前頭,出了什麽意外我們可不負責。”管家扭動着肥胖的身軀在前面一扭一扭地帶路,身後的我真想一腳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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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在對上了那血紅的眼睛時,管家吓得立馬躲到了家仆身後,當然我身後的家仆也吓得不輕,腿顫巍巍地晃着。

順着他們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只一米五高全身雪白的長毛狗睜着血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瞪向這邊,嘴角殘留着兔血露出尖銳的獠牙,前爪在地上摩擦了幾下欲勢就要撲上來,身後那幾人一小步一小步地與我拉開距離,到時逃跑也有個勝券。

“啪啪。”我連擊兩掌然後手心向下一提,這一刻奇跡發生,大狗突地蹲坐在了地上,正當大夥舒緩口氣的時候,只見我大步上前向狗走去,那些人的心立馬又懸了起來,心裏咒罵我是不是瘋了,管家更是閉上眼不敢看那血腥的場面。

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過去了,感覺到對面的平靜管家這才睜開了眼,和旁邊的家仆一樣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我半蹲着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它的頭以及它身上柔順的長毛。“好久不見了,雪狼?”我寵溺地打着招呼,它作為回應往我身上輕輕地蹭了兩下。老朋友見面笑容是不可或缺的,我對着它燦爛地笑道,“你也玩穿越呢還是你是雪狼的前世?”想起家裏的大雪狼,那跟了我好幾年的寵物,我滿是想念。真不知它現在過得好不好,肚子有沒有吃飽。

“汪汪。。。”它吼了幾聲,當然是對着我身後向這邊靠近的人,我回過神擡頭,只見一對爺孫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這位小兄弟是怎麽把它馴服的?”

“回丞相話,因為小人家裏以前養過一條大狗,就按之前那些技巧試試,沒想到對付雪狼同樣有效。”我恭恭敬敬地回答。

“雪狼?你怎知它是雪狼?”白老丞相向來謹慎便刨根究底地問道。

糟了,這可是進貢的寶物,我一鄉野之人理應不知的,這可怎麽收場是好。有了!想到這我滿意地笑了,“回丞相話,是這樣的,總管大人見小人身材矮小,一時不忍就勸誡我說雪域國的雪狼不是我能馴服的,讓我回去保條小命,我家鄉太窮所以到皇城找工幹,我現在又沒地方可去,只有鬥膽試試了,不想這狗跟我有些緣分竟聽我的話。”我平靜地闡述着,既避過了嫌又拍了一回胖管家的馬屁,這不那死胖子立馬換成一副體恤下人尊敬主子的好仆人模樣。看樣子我若是留下他也就不會為難我了。

“老顏,既然這位小兄弟能夠制服雪狼,那就安排他幹這份差事。”白老丞相深思片刻仍沒察覺出哪裏不妥便安排我入府。

“是,丞相。”胖管家接到命令拽着我往裏屋走。

“丞相,小人有個不情之請,還忘您老成全。”我輕巧地躲過胖手跪在地上,“小人以前讀過兩年書,只是後來家裏糟了難便只能放棄讀書。早已聽聞您老是藍幺國最博學多才之人,而少爺又是大才子,所以小人想給少爺當書童侍其左右,好讓我也熏陶一下。”我說得聲淚俱下,懇切真誠。多麽渴望讀書啊,打死老爹也不信的話,不知道套在他們身上可有用。

“現在讀書人雖多,可真正想讀的人少之又少。你這份上進心難能可貴。尚兒,我讓他随侍你,可有意見?”

“爺爺準了就行。正好若離的娘親去世,他得回去守孝,就讓他補缺吧。你叫什麽名字?”一直沒有開口的白尚問起了話,并且帶着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覺得我很面善卻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見過。一種很複雜的感覺在心裏面滋生着。

知道他在瞅我,我把頭壓得死低。之前女裝版的他見過,就不知這男版的他還認得出否。“小人名叫徐璐,少爺可喚我小璐子。從今兒個起小人一定好好侍奉少爺。”那卑躬屈膝的模樣活像酒樓裏跑堂的,真不知我那身傲氣面對他怎會消散得如此之快。

從今兒個起我與目标人物總算貼近了。而且近得同屋而寝,因為是他的随侍,我跟他共處一屋以便貼心服侍。只要能讓他喜歡我任務就完成了,可要讓他喜歡我,難度有些偏高。思前想後決定還是睡一覺再做打算。不管了,熄燈睡覺。只是這床硬邦邦的,這被子也有股異味,養尊處優慣了,你讓我如何将就得了。煩悶之際瞥到了隔着紗簾的大床,白尚那家夥讀書讀傻了,這麽晚了還在書房看書,據說他看書晚的話會睡在書房裏,那我就不客氣了。二話沒說我就鑽到了大床上,細軟緞被才适合我嘛,真舒服!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醒了?”上方傳來了冷冷的問候,我悠騰悠騰地睜開雙眼,肆意揉了下眼睛,漫不經心地撇過頭正對上了他透着怒意的眸子。

“少爺!”我驚呼一聲立即從床上蹦了起來,一不小心頭撞在了床頂上,疼得我哇哇直叫,在收到他憤悶的情緒後,我顧不得疼立即奔到他身側,“少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原先想幫你暖暖被子讓你睡的時候有些暖意,只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的好意了?”他噙着冷笑看着眼前這個不着邊幅的人。昨兒個看書入迷,剛回屋不料就見到一死豬般的人躺在自己床上東倒西歪地睡着,嘴邊還殘留着未曾幹過的口水,這怒意不想飙升也難。

“少爺念在我是初犯,你大人有打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求饒,對于我而言還是頭一次,居然用在了他身上,只要不是告訴我說會變成無止境就好了,不然這日子沒法混了。

“那這樣吧,你以後等我入睡了再睡,這樣就不會犯錯了。”又是那該死的笑,讓我直發麻。

“是,少爺吩咐的,我一定照辦。”這家夥怎麽會是這副腔調,後世那文質彬彬去哪了?若是早幾千年認識他的真面目也就不會中這麽深的毒了。

“小璐子,小璐子,快出來!”門外傳來了胖管家的呼喚聲。

“到!”跟部隊裏軍訓一般,我立即飛奔至他跟前。

“快去看看雪狼,它正圍着表小姐呢,要是把表小姐吓壞了唯你是問。快去!”胖管家拖着我往後院跑,我忙打着哈欠。

“啪啪!”連擊兩掌手心向下一提,然後如大家預料般那樣,雪狼乖乖地蹲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的丫頭立即扶着同樣毫無血色的小姐向旁邊退去。

“眼光不錯,淨選這些國色天香的小姐問安,看把人家吓得,來,跟小姐道歉。”我欲勢牽着它向她們靠近,這下一大片人“唰唰”地臉色蒼白。

“你別過來!”一旁的丫鬟尖叫着拒絕了我的好意。

“那就算了,小人在這替它給小姐賠不是。”我低着頭盡量不讓她觸及到我的面容。她不在梅家好好待着又跑來找他這表哥作何,還嫌他們不夠親密?我的個天吶,有她摻一腳,這原本就高難度的任務就更沒希望了。

“這位小哥很面善啊?”仙子慣有的動人聲音飄進耳朵,卻讓我寒顫了一下。這女人真是跟我有深仇大恨啊,不然我這般模樣也能引起她的注意?

“哪能啊,小人也就昨兒個剛進府,能讓小姐覺得面善深感榮幸。”這嘴什麽時候學會讨好了,而且對象還是她,想想真是窩悶。

“認錯人了。”她淡淡地應道,“走吧,杏兒。”一甩手,手裏的絹絲随風飄揚,散發着淡淡的玫瑰清香。

“表哥,在畫什麽?”聽到聲音,他握着畫筆的手停頓了一下,繼而緩緩放下畫筆。

“随意畫畫,見前面幾株幽蘭開得正美,一時興起而已。”緩慢的語調正如前面的池塘一樣平靜,偶爾風吹過帶起小小的漣漪也不易察覺。

“幽蘭再美放到皇室那個金碧輝煌的盆裏也只有被湮沒。她的悲哀誰能體會,是你是我還是那個攀附權勢的陸尚書?”仙子拿起畫細細端詳,臉上浮現的笑若有若無。

“你又臆想了。”他接過她遞回的畫紙。

“到底是誰在臆想?”仙子悠悠地述道,“從上一屆賞燈大會相遇,你畫了豈止一幅蘭花圖,可為何唯獨這幅渲染着淡淡的哀傷。你的心這樣,幽蘭的心又何嘗好過呢。”

“雨燕。”他出聲打斷她,若是她再說下去,他心裏的不舍會瞬間膨脹,這可是他積壓了許久的情意,一點一滴滲進他的皮膚他的內髒,以及他空蕩的心。

“才子佳人本應是一段佳話,怎奈皇室這道牆阻礙了你們。你畫一千幅一萬幅她也不知。”出乎意料她撕碎了墨跡未幹的畫紙,臉上卻是平靜一片。

“我可以幫你,自古男人皆愛美色,像你這樣追求書畫知己的人天下又有幾人?”許久她悠悠開口,伸出纖細的手指抵在了他意欲開口的唇畔,“前些天我替家姐進宮,我覺得殿下對我還是有幾分迷戀的。我若再努力一些必定可以把蘭姐姐壓下去。若她心裏有你,她會明白怎麽做的。”

“你這又是何苦呢?那個深宮是你一向避諱的地方,我豈能讓你賠上一生的幸福。”他緊緊抓住那雙想要逃離的手,握着這片柔軟,心裏的愧疚急劇加升。

“心已經空了,在哪裏都無所謂。”從他退婚那天起,她便不再懷有期待。從小指腹為婚的親密無間慢慢淡化,可為何他的悲傷還能渲染她,她潛藏得再深再好也只是自欺欺人。

“我說了我負你是我不對,可你不用這樣。這樣只會讓我更難安。你那個出了名的姐姐必是容不下你,還有宮裏那些爾虞我詐會讓你成天提心吊膽。雨燕,聽表哥的話不要進宮,你的空靈會被宮裏的污濁之氣所吞沒,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握着她的手因激動而緊了幾分,讓她微微蹙眉。

如果說她也別無選擇呢?她在心裏小嘆一聲,即使他不退婚她也無法執起他的手。梅璐雖是準王妃,可就她那樣的脾氣性格,在宮裏是很難生存下去的,如果要穩固家族地位,自己必然是犧牲品。

“時候不早了,表哥我先回去了。”貪戀他手掌的餘溫,她不舍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路上,坐在轎子裏的她雙手合一神情複雜地追憶着過去那些甜蜜。

“陸幽蘭。”躲在門背後握着掃把的我一字一頓地咀嚼這個名字。

“噹!”一個糖炒栗子賞得我眼冒金星。我正欲發飙見來人氣焰又滅了下去。

“打掃得真幹淨啊!你看這滿院子的樹葉有增無減,怎麽不想吃中午飯了?”胖管家肥大的身軀擋住了暖暖的太陽,配套着的是他那板着的冷臉。

“顏管家教訓的是,小人這就把院子打掃幹淨。”握着這掃把真想劈頭蓋臉賞他一頓,心裏更是罵了他千萬遍。

“算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辦。”說着他立即環顧一下四周神情緊張地在我耳邊呢喃了一番。

“得令,小人這就去辦。”又是一副讨好的嘴臉,我要什麽時候才能農奴翻身把歌唱啊!不過這樣也好,可以暫時飛出這個籠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日落之前必須回來,切記不得對任何人提起。”胖管家很謹慎地囑咐道并且小心翼翼地将錦盒交付于我。

“小哥,來碗馄饨。”說着這話我揚長着臉得意地對他眨眨眼。

“你這厮還真是福大命大,張大爺,你看這小子居然還活着。”小哥記性好眼也尖,一下子就認出了我,還把上次那個賣白糖糕的大爺喚了過來。

“看把你們激動的,其實那狗一點也不吓人。”我舀起馄饨往嘴裏一塞,那叫一個滿足。在白府那群人別看他們斯斯文文,一到開飯時間跟搶銀子似的一擁而上,輪到我連殘羹剩飯也沒有,只好偷吃白尚的點心,這不人明顯瘦了一圈。

“你那個盒子。。。”張大爺指着桌上的錦盒,神情複雜地問道,“這盒子怎麽會有皇家圖徽?”

“皇家圖徽?”我瞪圓了眼睛,“你是不是看錯了?”定睛一看,“幺”字徽顯眼無比,難道這錦盒與皇室有光?還是。。。?想到這我甩下銀子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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