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謝美人賞賜。”她接過玉佩連聲道謝。

“我一向賞罰分明。你這次替我出了口惡氣我怎能不賞你。相信經過這次那對喜歡耀武揚威的姐妹花再也神氣不了了。”雲美人嘴角的笑意漸漸浮現開來。她舉起銅鏡細細欣賞自己,現在陛下天天召自己陪伴,引得她人萬分妒羨,這種獨寵的感覺讓她覺得飄飄然不亦樂乎。

小紅看着她沾沾自喜的樣子,不覺冷笑一下很快又隐了下去。

藍蝶舉着尚遞來的聖旨,眼淚頓時滑落下來,但她立即擦拭幹淨,用堅強來掩飾這份心傷。

“陛下說了,你和虎健仍然可以住在這座府宅中,你若回宮,宮門永遠為你打開。”尚溫柔地向她解釋道,“我會在這裏安插侍衛,若給公主帶來不便還請諒解。”

“陛下既已派你接管虎城,本宮自是不會幹涉。本宮已入虎門就不會再回宮了。”她将手裏的聖旨遞給侍女,然後招呼他入座,“賢王一路奔波勞累,我已派人将廂房整理好,先歇息一下消除疲勞。”

“有勞公主了。但我現在還不累,我想先去虎兵營巡視。”他起身即向虎兵營趕去,刻不容緩,因為等待他的将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踏入駐營區,只見那些士兵幾幾湊在一起擲骰子,喝酒閑聊,全然一副休閑玩樂的狀态。見到這番情形尚不禁皺起了眉。

“全體虎兵營士兵集合聽命。”副将忙吹起號角集合大家,響亮的號角聲貫徹四方,就連那些已睡着的士兵都趕緊起身集合。

“這是藍幺國的賢王尚,從現在起他就是虎兵營的督軍。”副将剛說完,底下便開始躁動,這份躁動讓他尴尬萬分,他剛準備向賢王解釋,卻見賢王不以為然地向他擺擺手。

“我知道諸位心存不服,但你們想過沒有,現在是什麽時候。一夜之間虎族長全家遭難,虎少主至今未醒,而你們一個個全無鬥志,頹廢不恭,甚至都忘記自己是一個士兵了。你們應該時刻記住自己是藍幺虎城英勇的戰士,你們的職責是保衛家園,保衛虎城的百姓。現在未知的災難在向我們逼近,若是這個時候,你們還是懶懶散散,心存不服和芥蒂,那請問等到敵人來襲的時候,你們還怎麽拿起手中的兵器去保衛虎城,保護你們的親人。”這番激昂的話語剛落,尚随即從副将的肩上卸下弓箭,朝着天上的大雁射去,一箭雙雕,贏得底下掌聲連連。

“吾等誓死追随督軍保衛家園擊退敵人。”士兵同心呼聲震天。這雄亮的鬥志聲讓尚緊繃的神情漸漸舒緩開來。

兩人一前一後一唱一和地演繹着令人發吐的情形。

“國主,你真的要把我留在這?”一人挽着另一人的胳膊深情地說道,“既然國主把我留在大城,那我一定會矢志不渝地留在國主身邊。”

“你放心,本王不會虧待你的,因為你是本王最心愛的女人。”說着這話,被挽着的人急忙撒開那雙拽着自己的手,向正坐着臉上泛着怒意的水玲珑走去,“玲珑姑娘,你那是沒看見,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就會撒嬌裝可憐,國主都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聽說國主已恩準她向紫竹女官學習禮儀,沒準不多久就要正是封妃了。”

“就是。”小翊趕緊上前補充,嘴裏還帶着酸氣,“你看那女的,那模樣那身段那氣質,真是哪哪都不行,奴婢一見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就心裏不舒服。玲珑姑娘,得想想法子把她趕出宮才是。”

Advertisement

“呵。。。”聽完雙簧,水玲珑笑出了聲,“你們怎麽對徐姑娘的意見這麽大,她是不是虧待你們了?”

“自玲珑姑娘上次救了奴婢之後,奴婢二人就起誓對姑娘忠心不二。那徐姑娘想必也知道奴婢和姑娘的關系,但奴婢真真氣不過的是她說得那些話,她說姑娘只是侍女又豈可管她的事,待她日後做了妃子定不饒你。”小恬低着頭很委屈地說道,“她這樣尖酸刻薄的人要是飛上枝頭就更會無法無天了。”

“你們給我繼續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厲害。”水玲珑說話的口氣很平靜,但她手裏的絹帕就遭殃了,被揉捏得不成形。

“奴婢遵旨。”說着兩人齊齊退出,關門的那刻雙雙舒緩了一口氣。

“我們這麽說璐兒是不是太過分了?”翊之學者蒙恬剛才的腔調,“那模樣那身段那氣質,真是哪哪都不行。”

“噓。”蒙恬不悅地拉住他,“你小聲點,讓璐兒知道了非扒了我們的皮不可。”

“她現在在紫竹女官那呢,怕什麽。”翊之拉着他說道,“咱兩還是去找個地方睡一會為好。”蒙恬連連點頭随即跟上。

她看着我激動地說不出話,唯有以淚來表達現在的心情。

“紫竹女官,你沒事吧?”我關心的問道,然後以笑來掩飾我的情緒。

她揮揮手屏退了屋裏的宮奴,然後端坐着問我,“徐姑娘何許人也?”

“藍幺聖城梅府。”這簡簡單單的六字已了明一切。

“你是。。。”欣喜布滿她的眼底,唇邊更是止不住的笑容。

“女官大人能否告訴我當年發生的事,你既是公主的陪嫁丫頭又怎會出現在黑澤宮殿內?”我不帶情緒的發問消散了她的笑容。

她拭着眼淚平靜地反問道,“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紫竹皇姑。”我特意強調了“皇姑”二字,若是婉兒在這,她一定會捂住耳朵不願知道真相,可我不會,因為我是梅璐。

“皇姑?”她聽到這刺耳的字眼冷笑道,“他們有誰真正地把我當作公主當作親人。因為我是宮女所生,所以他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我的存在。自我懂事起我的記憶裏就只有那冰冷的黑屋子,和一群同樣大小的孩子一起接受非人的訓練。十二歲以新晉宮女的身份潛入藍幺國,在那裏邂逅了同歲的婉兒公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像是那些珍藏已久的老照片一樣泛黃。只是每當自己回憶起來,那一幕幕清晰透明,就像昨日發生一般。

她初入皇宮無意間頂撞了女官然後遭受虐打,正當她轉向絕望的時候,那個穿着橙色裙衫的女孩緩緩融入她的視線,她掙紮着使出全身力氣想要記住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孩,只是那麽一眼,那純潔的眼睛便給了她生存的希望。之後的歲月她們朝夕相處,人前雖是主仆相稱私下裏早已是要好的姐妹。婉兒會把點點滴滴都告訴自己,可自己呢,卻是虛假為皮謊言為心。

當內線送上的任務是“滅林骁”的時候,她掙紮不安甚至恐慌,她難以想象婉兒失去林骁時的痛苦表情,而且她實在下不了手,所以她才會故意一次次在上官風面前提及婉兒和林骁的恩愛,導致上官風被嫉妒所蒙蔽害死林骁。自那以後婉兒悲痛的神情她不敢觸及不敢面對。當她下定決心終身陪伴婉兒彌補過錯的時候,黑澤傳來了消息要她速速回國,不然她的娘親會因她的背叛罪而受到刑罰。她不忍不舍終究還是離開了婉兒。唯一帶走的紀念就是婉兒十八歲生宴那天畫師為她所畫的畫像,只是不知什麽時候起那張落名為“出水芙蓉“的畫像不翼而飛了。

我靜靜地聽着她講述以往的故事,歷史已遺忘了這些片段,歲月拉着她往前跑,可一旦駐足她就會回憶這段往事,即使會讓她揪心的疼。

“是我對不起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錯。”她的絹帕已濕透,她正欲再拿一條之時我輕輕地遞上了一帕,她一愣而後欣慰地接過。

她的被逼無奈鑄就了彼此的悲劇,她的落寞悔恨內疚越積越深,已堆積成一塊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被黑澤長明劫持入宮,我希望你能幫助我。”這也是我今日拜見她的目的,她是這宮裏唯一能幫助我的人。

“長明這孩子也真是的。”她不禁嘆了口氣,“能幫的我盡力幫你。”

“謝謝你,紫竹阿姨。”這一聲阿姨透着真切和平實,似有一股甘泉融進她的心底,融化她的郁氣。

“太後駕到!”正當我們陷入沉寂之時,門外的通報聲則是顯得格外響亮,我趕緊起身迎接。

“太後長樂無極。”我的恭順并未改善她的臉色,她端坐着上下打量我,不說話更不讓我起身,無奈乎我只能這麽直直地跪着。

“你就是國主從藍幺國帶回來的?擡起頭讓哀家看看。”她的口氣蘊着高傲含着不屑,引得我極為不滿,所以我擡頭的那刻,以冷傲相對她的不善。

“人長得不怎麽樣,脾氣倒不小。”她沒料到我敢如此直白地直視她,她不可侵犯的威儀自是容不下我的冷傲,臉色當場拉黑。她一個眼神,身邊的女官就結結實實扇了我一巴掌,氣力之大讓我只覺頭暈目眩。

“太後。”紫竹也未料到她會動手趕緊勸道,“她剛入宮還不懂規矩,為此國主已讓她向我學習宮規,不假時日她一定謙恭有禮。”

我咬着牙怒視她,就像一頭準備發動攻勢的獅子。她見狀反而更較勁了,“都說藍幺國是蠻邦之地,你看看她活像一個蠻人。紫竹女官,你不用替她求情,哀家今日一定要好好教她規矩。”

我嗖的起身,将那個又準備扇我耳光的宮女用力地推倒在地,然後用手指着臺上那個不茍言笑的女人,“藍幺國如果是蠻邦之地,那黑澤就是陰森的地獄,而你就是那恐怖的巫婆。”

“放肆,你居然敢咒罵哀家。來人吶,給我把她抓起來。”她氣急敗壞地直跺腳毫無端莊可言,而我更是豁出去了。我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委屈,我今天非得跟這老巫婆拼了不可。

我嗖的從腰間抽出銀箍棒将圍上來的宮奴劈頭蓋臉地亂打,房間裏瞬間慘不忍睹,哀怨連天。

“住手!”聞聲趕來的黑澤長明随即制止了我,我不聽使命和他厮打起來,雖不是他對手,但他處處留情不忍傷我,最終他一使力将我反捆起來。

“國主,你看看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你看看她成何體統。”太後花容失色的臉上漸漸恢複了血氣,便又是神氣地看着我。

“本王會好好管教她,請太後放心。你們護送太後回宮。”他朝身後的侍衛眨眨眼,就拖着我往外走。

“放開我,你放開我!”雙臂已被他握得近乎骨碎,我使勁掙紮着咆哮着,“我不要留在這個鬼地方,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他突地放開我,将我摔倒在地,疼得我龇牙皺眉。

“你昨天不是說要永遠留在這嗎?”他的臉上已布滿怒氣,似是因為我這句話又似是因為我剛才大鬧女官房。

“留在這讓你們欺負我?我從小到大除了老爹還沒人敢對我動手,要我留在這受這種委屈,還不如死了算了。”我扯着大嗓門跟他拼怒氣。在藍幺的時候,聖後寵我太後疼我,藍殇更是處處謙讓我,現在沒有他們的庇護,我什麽都不是。這一刻我突地多麽希望回到那個我一直想要逃離的皇宮,躲到藍殇的身後做一只被保護的小鳥,我真的好想回去,好想。

“你!”他揚手卻遲遲沒有落下,隐忍着沒有爆發這份怒氣。

我在這一刻平息了所有的怒氣,只是這麽安靜地看着他。太後雖非他生母卻對他有養育之恩,她容不下我對我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要能離開這裏,我願意承受這些委屈。

我雙膝着地,恭敬地行了大禮,“我不該在太後面前大吵大鬧,但事已至此無法回頭,請國主逐我出宮。”然後将頭重重磕地,這是我第一次行此大禮,對一個外人,也是傷我最深的一個。

“不該是這樣的。”他連連搖頭,甚至還帶着幾許慌亂,“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你陪了我十幾年,應該要陪我一生一世的。”

他在那裏自言自語一番,我聽着一頭霧水,他不會腦子有病吧,我什麽時候陪他了,十幾年前誰認識他啊?

“長明。”紫竹在宮女的攙扶下匆匆而來,她趕緊扶起我将我護在身後,繼而是轉向黑澤長明語重心長地說道,“她剛入宮,很多規矩都不懂,我會好好教她的,請國主放心。”

他看看她再看看我,突地笑了,這笑有些莫名其妙,直覺告訴我他現在的心情很糟,萬不可招惹。

紫竹向我使了眼色,我趕緊逃離。

她拍着他的肩輕輕問道,“我屋裏不見了一張畫像,國主可知它的下落?”

“八歲那年在姑姑屋裏見到了那張‘出水芙蓉’,看着着實喜歡便偷偷拿走了。”母後過世之後,畫像裏的人就一直陪着他,給他鼓勵和希望。他帶着深深的無奈問道,“她跟畫中之人為何會相差甚遠?”

“因為她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若執意把她變成畫中人就是在害她也是在傷你自己。”他的這種執着使紫竹隐隐看到了上官風的影子。不,她必須要制止這種悲劇的發生,必須。

她的出現擾斷了這在進行的軍事會議,将領們紛紛識趣地退場,而他則是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她。

“你怎麽來了,你可知這裏有多危險?”他似是嗔怪似是心疼。

“藍幺不是有句古話叫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嗎?我既已嫁給藍幺國的賢王,夫君在哪我便在哪。”她的淡定落入他眼裏似是一朵淡然飄香的雪梨花,白淨而心純。

“你先去與公主敘敘,我這還有正事,忙完了再來找你。”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黑澤大城,那裏關押着讓他心心念念的人。

“我若去公主那裏敘舊,那誰幫你聯系大城裏的細作呢?”她此刻的笑容不再似剛才那般清純,而是轉為犀利,美豔至極。

“你。。。”他全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她的柔柔弱弱安定平和難道都是僞裝?那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卸下這身溫柔婉約只為能夠挽回他的心,他明白嗎?她知道他對自己只有責任和義務,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成為能夠幫助他匹配他的人,要在他心裏占有最重要的位置。

“探子來報,皇後姐姐大鬧黑澤皇宮,但并未受到任何懲罰,想必是黑澤國主對姐姐心存愛慕,若是這樣,姐姐應該是安全的。我們應該組建一支小隊伍喬裝潛入大城,到時再與宮殿裏的細作裏應外合救出姐姐。”她徑自翻看着他們的布置圖,然後連連搖頭,“過于複雜的布置執行起來會很困難。”

“你在藍幺國也設下了許多細作嗎?”他必須得重新估量她。

“你說呢?”她笑着反問他,這份沉着老練又回歸于身,讓她只覺輕松許多。

她果真不簡單!他随即輕笑道,“一切依香軍師的計劃。”

月夜籠罩下的黑澤似是被塗上了一層光彩,絢麗迷人。我站在最高的塔頂俯視這片澤土,燈火通明的宮殿盡收眼底,擡頭是一片閃爍的星空,最高處的空氣又是格外清新,心情頓時舒暢不已。

突地我肩上多了一件風衣,他與我并排而立,手扶欄杆享受着徐徐吹來的夜風。退去了早晨的暴戾和冷漠,此刻的他平靜而安詳。

“臉上還疼嗎?”他為我輕輕揉推着,又趁機将我的臉揉堆成一個大笑臉,然後他笑了,“咯咯”嘻笑像孩童一般。

這樣的場景熟悉而懷念,不知藍殇此刻是否如我想他一般念我。我寄愁心與明月,随風直到藍殇心。

另一頭的藍殇握着龍之玉佩,不禁浮想起為她系上鳳之玉佩的情形。她不在的這段日子,他便被歡聲笑語所抛棄,只覺心裏空蕩蕩的。何處寄相思唯有空惆悵,對着月夜,他滿懷感傷地長嘆一聲。

黑澤長明見夜風愈大便引我進塔內,屋裏高挂着一張畫像深深吸引我。我走近些拿起燭燈細細端詳,只見畫中人端坐着微笑,笑容婉約淡定,那純淨的眼神似是能消化一切煩擾。我将手撫上她,唇角漸漸浮現一抹淡笑。

“第一眼我就喜歡上這畫中人。我看了她十幾年她也伴随我十幾年。你知道當日在虎城遇到你時,我有多欣喜嗎?為何你就不能如她這樣安安靜靜地陪着我伴着我?”他的目光全然在那張畫像上,他已經習慣每晚都要看着她才能入睡。

“她是她,我是我。”他腦子不會有病吧?看畫像也能着迷?婉兒的魅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前有上官風後有他。上官風?我猛地回頭看他,只覺他的臉在慢慢扭曲變化最終定格為上官風的樣子。

“啊!”我尖叫一聲随即暈厥倒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