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一年的冬天似是格外冷，洋洋灑灑飄灑着雪花，周遭一片蒼茫寂靜，唯有這院裏盛開的梅花格外醒目，争相競豔。
“以往娘娘會時常過來澆水期盼花開，可正當梅花盛開香雪似海的時候，娘娘卻欣賞不到了。我可憐的娘娘現在還不定遭什麽罪呢。”晔兒只要一想起苦命的主子，這眼淚就會泛濫止也止不住。
“蒙恬和翊之已潛入大城，相信不多久就會有璐兒的消息。晔兒，孤念在你們主仆情深才告訴你，你卻不能跟任何人提及皇後被劫之事，明白嗎？”藍殇看着這片梅花，心頭浮上淡淡的傷感，為何璐兒會這麽多災多難。
“奴婢遵命。”晔兒會意地俯身施禮，低下頭的時候發現樹根旁似乎埋着什麽，露出小半截黃符，她趕緊刨開泥土，然後驚呼不已。
“什麽東西？”藍殇從她手裏接過，只見他眉頭緊鎖怒氣十足，“豈有此理，居然敢用蠱術陷害皇後。傳令查抄所有院落。”他将這個詛咒娃娃捏得粉碎卻依舊無法平息怒意。
“到底是誰在詛咒皇後，皇後一向寬厚待人，他們怎可陷害她。我可憐的皇後，願藍幺國各路神仙保佑皇後平安無事，晔兒在這裏給各位磕頭了，你們一定要保佑皇後平安歸來。”她跪在雪地裏不住乞求，藍殇看着眼前的情形忽的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他多希望璐兒此刻就在他的身邊，他牽着她的手一起欣賞這片梅園。若她回來，他便不會再讓她離開，不會再讓她獨自面對那些苦難。
“陛下，在夕美人的小院發現這些碎布和黃符。”侍衛遞上了搜查的結果便退在了一邊。
“這些布。。。”晔兒拿着這些布與娃娃身上的碎步比對，氣得皺起了眉，“就是夕美人幹的，她一定是不滿之前皇後對她的懲戒，所以才做這種事的，陛下，你一定要為皇後做主啊。”
“夕美人現在在哪？”他隐忍着怒氣，沉着臉如同這冷漠的雪地一般。
“夕美人現在在太後那，所有的娘娘都在那裏。”侍衛趕緊回答。
“晔兒，随孤一起去永樂宮。”他揮揮衣袖大步朝永樂宮走去。
“太後，夕兒冤枉啊！夕兒真的沒有詛咒過皇後，我也不知道那些碎布什麽的怎麽會出現在我院裏。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太後你一定要為夕兒做主啊。”夕美人顫巍巍地哭求着，亦喬也跟着一起求情。
“陛下駕到。”這一記通報讓夕美人的臉色更為難看，她趕緊向匆匆而來的陛下跪求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請陛下一定要為臣妾做主。”
“殇兒，哀家覺得此事。。。”
“母後，你不用替她求情。”藍殇立即打斷太後的下文，太後知道他現在正是氣頭上便也不好開口。
“孤今日在梅園發現了蠱娃，按宮規犯此律者一律禁幽終身。”銀眸裏的冷意讓底下的那些女眷瞬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怒氣十足的陛下她們是頭一次見到，足以證明此事非同小可，誰也不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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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陛下，陛下。。。”亦夕完全吓懵了，只顧哭泣。
“陛下，夕兒一定是被冤枉的，她心思單純怎懂巫蠱之術，懇請陛下查明真相。”亦喬趕緊為妹妹求情，希望他能念在表兄妹的情意放她一馬。
“心思單純？”藍殇聽聞冷哼一聲，“肆意虐打宮奴，欺淩新晉美人，頂撞皇後，甚至還當着衆人的面訓斥石女官，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心思單純？你們姐妹兩仗着太後撐腰在宮裏的所作所為令人厭惡。孤以往念在太後的情面才沒有和你們計較，反倒讓你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皇後不予你們計較，你們非但不心存感激反而加害于她。孤實在是對你們太失望了。下旨削夕美人之位，關禁閉一年。”他的冷漠如同一睹石牆，阻斷了那些求情的聲音，吓得亦喬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陛下，臣妾冤枉啊。。。”夕美人被宮奴半拖半拽着拉了下去，永樂宮裏回蕩着她的哀怨聲久久不肯散去，其他人紛紛識趣地退場。
“殇兒。”太後很了解他的脾氣，他現在就像一個小孩一樣把所有的怒氣都寫在了臉上。太後走過去拍撫他的背安慰道，“孩子不要生氣了，這些事情都不值得你動怒，你舅舅那我自會給他說法，你就不用操心了。”
“謝母後體諒孩兒。”他宛若一個小孩偎在母親懷裏尋求慰藉。
大城？他們兩個不分晝夜地趕到大城，剛進酒樓喘口氣，就聽到了最新的消息，黑澤國主駕崩，太子黑澤長明繼位。
“他們怎麽沒有提及藍幺國皇後？難道璐兒的身份沒有被揭穿？”翊之好奇地問道，“看樣子得想法子進宮才行。”
“也不知璐兒現在怎麽樣了。”蒙恬擔心地說道，“若是璐兒出了什麽事，我一定要将黑澤長明碎屍萬段。”
“噓。”翊之按住他小聲提醒，“現在可是在黑澤大城，萬不可魯莽行事。璐兒那丫頭機靈得很，我想她應該不會有事。”
“但願如此。”蒙恬低頭嘆息，“唉。。。”
“唉！”看着這幾個寸步不離的侍女，我真是說不出的煩擾于心。這是我入宮的第五天，除了水玲珑會每天過來探望我一下，其餘的時間就是對着這四位目無表情的姐姐。又不能離開這間屋子，我完全過着幽禁的生活，而這種生活會讓我徹底崩潰。
黑澤長明！那該死的家夥把我扔在這不聞不問，真不知他想做什麽，心裏面使勁咒罵他，待回頭卻發現他就在一邊端坐着品茶，而那四位侍女姐姐已無蹤影。我偷窺了一下發現他的心情似乎很差，眉宇間透着憂傷。
我小心地向他挪近些，然後恭敬地替他斟茶，嘴角還不忘挂上讨好的笑容。“國主你好。”雙手合一虔誠地向他敬禮，然後很無辜地看向他，“您老大老遠地把我從虎城帶到這來做客，讓我萬分感激，這份恩情他日我必定回報。只是出來得久了，家裏人難免會擔心我。所以我不該繼續留在這浪費您的糧食了。您老也不用客氣，目送我就行了。”
“呵。。。”他聽聞不禁笑出了聲，眉宇間的不悅也被這笑聲覆蓋了。
聽到他的笑聲，我收起虛假的笑容冷臉相對，“那你到底想怎麽樣？難道想把我留在這裏關一輩子？”
“你這脾氣不該是這樣。”他笑着搖搖頭，不顧我的反抗硬是把我拖到了窗口，指着夜空下的星星說道，“你看這星空多美，這麽多的兄弟姐妹一起，又熱鬧又繁華。”
他的雙眸泛着落寞之光，聲音裏透着滄桑無奈。水玲珑今日跟我提起他的親弟弟叛變之事，想來讓他如此憂傷的應該是此事了。當他舉箭射死自己親弟弟的那刻，他的手沒有抖動但他的心一定是滴着血的。他的冷血只是外表的掩飾，內心比誰都重感情講情意。我想我應該是了解他的，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人。
“藍幺國真有那麽好嗎，你非得回去？黑澤一樣可以為你遮風擋雨，你看看大城四季如春，繁華似錦。留在這細細體味一番，你必定會愛上這裏。”他鮮有的柔情讓我極為不習慣，尤其是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我本能地躲過了。
“國主。”門外忽然有人出聲，随後侍女便進來通報，“紫竹女官因小王爺之事而暈倒了。”
“什麽？”他立即起身前往。
“我也去。”我趕緊拽住他，他先是一愣，見我沒有松手跡象便也默許了。紫竹？腦海裏赫地浮現那抹熟悉的身影，自婉兒公主下嫁梅老爹的那日她便失蹤了，他們口中的紫竹會是她嗎？
“回國主，女官大人只是傷心過度，現已沒事了。“太醫一說完就下去開單子了，而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則是輕輕地走到床邊替她拉上了被子，然後又是輕輕地牽着我離開。
“那個女官大人。。。？”她果然是紫竹，那她為何會出現在黑澤宮殿內，而且地位應該很高，不然黑澤長明也不會這麽緊張。
“是她将我們這些皇子公主一手帶大的。”他對我選擇了坦白，“所以你必須對她恭敬，明白嗎？”
“是，尊敬的國主。”我轉身對他調皮地吐着舌頭，卻看見了身後的水玲珑。我沒有急着打招呼，而是拉起了黑澤長明的衣袖，“我的眼睛好像進沙子了，好疼啊。”
“別急，我看看。”他湊近我輕輕地為我吹着眼睛，這一幕落在身後的那些宮奴眼裏似乎極為暧昧，有幾個不敢置信地捂着嘴悄悄離開，還有一些交頭接耳議論着國主的行為。因為身後的那些人全以為我們在接吻，尤其是水玲珑當場拉黑了臉，不悅地離開。
嘻嘻！我心裏笑開了花，但願這女人怒氣爆發把我趕出皇宮。
“還疼嗎？”他關心地問道，見到我眼裏的笑意，他也不覺笑了。
另一頭藍幺宮殿內，他拍着尚的肩意味深長地說道，“孤希望你能将虎城管理好。”
“陛下，虎健雖然昏迷不醒，但這虎城畢竟是他的城池，臣插手似乎不太妥當，”尚婉約地拒絕。
“虎健勾結黑澤謀害熊雀二族，但念在蝶兒的情分，孤只是削奪了他的爵位，貶為平民。孤決定讓你接管虎城，它東接黑澤，孤要你防範黑澤保衛虎城。”他淺笑道，“這是白老丞相推薦的。”
“臣遵旨，臣定當不辜負陛下的期望。”他跪下行了大禮。
“好，有賢王駐守虎城，孤也就放心了。”他扶起尚便引他入座，“咱們下盤棋如何？”
“奉陪到底。”尚淺笑着應道。
月夜下，兩個人在黑澤宮殿內鬼鬼祟祟地前行着。
“你們是幹什麽的？”突地一排皇家侍衛将她們圍住，為首的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們，“你們是哪個院的侍女？”
“我，不是，奴婢是。。。”她們吞吞吐吐了半天竟答不上來。
“給我帶走。”侍衛官不耐煩地吩咐道，正巧碰上走向這的水玲珑，立即換上讨好的面容上前，“玲珑姑娘，這麽晚還沒休息啊？”
她幹瞪他一眼并不想搭理這些眼中泛着色光的人，別過臉看到被捆綁着的兩個侍女，好奇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兩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我懷疑她們是奸細，所以就把她們押下去嚴刑拷問。”說着這話，他的眼睛一直在水玲珑身上徘徊，讓她渾身不自在。
“玲珑姑娘，奴婢是新晉宮的宮女，還沒具體分配到哪個院落當差，對宮裏還不熟悉所以難免會東張西望，并不是什麽奸細，還請侍衛大人玲珑姑娘網開一面。”其中一名侍女立即為自己辯解，另一名則是連連點頭。
“你們兩叫什麽名字？”水玲珑端倪一番并未嗅出什麽異樣氣息。
“奴婢小恬，這是奴婢的妹妹小翊。”她不緊不慢地報上姓名，然後萬分委屈地說道，“奴婢家裏遭了難，這才和妹妹入宮讨口飯吃。還請玲珑姑娘侍衛大人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東張西望了。”
“也是個可憐人。”水玲珑顯得有些感傷，似是回想起自己凄慘的身世，“你們兩去徐姑娘那服侍她，她有任何的一舉一動都向我彙報。”她話語一轉，溫柔地向身邊的男人呢喃，“我要這兩人，你不會不給吧？”
“給給給。”他欣喜不已，趕緊吩咐那些侍衛，“還不快放人。”
“謝大人，謝玲珑姑娘。”兩人齊齊跪拜便踏入了那座裝有徐姑娘的院子。
“哈哈哈！”看到新來報到的兩人，我捂着肚子笑得翻騰不已。
“別笑了。”小翊拿出塞在胸口的蘋果這才舒緩一口氣，“都怪蒙恬，扮什麽不好非得扮成侍女，這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小恬拉黑了臉辯道，“你能耐怎麽不自己想辦法。”
“好了，你們兩個，還是想想怎麽出去吧。”我揉着笑酸的臉頰說道，“這皇宮守衛森嚴，就門口守着服侍我的四位侍女，那個個都是高手，所以我連門都出不去。水玲珑讓你們來監視我，那你們可得費些心思了，因為我們只能從她下手。她是黑澤長明的貼身侍女，我看得出她深深喜歡那個冷血主子，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盡量接近黑澤長明，引發她的妒意，讓她驅逐我。而你們兩個只要把我和黑澤長明的親昵禀報給她就行，能多暧昧就說多暧昧。”
“這樣行嗎？萬一她惱羞成怒殺了你怎麽辦？還有那個黑澤長明他要是真對你圖謀不軌呢？”蒙恬對這個計劃毫無信心，翊之也是連連搖頭。
“黑澤長明是不會對我圖謀不軌的，這一點我能保證。至于水玲珑嘛，難道你們會袖手旁觀？”真懷疑這兩人是不是來營救保護我的。
“你放心吧，我們兩知道怎麽做了。”他拍着我的肩說道，細細觀賞我一番然後很不解地問起身邊的翊之，“你說這黑澤長明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你看璐兒這身段這脾氣這樣貌有哪一點吸引人啊？”
“你再說一遍試試！”我故作生氣狀向他扔去了一個蘋果，“咱這模樣傾國傾城，這身段婀娜多姿，這脾氣更是溫婉賢淑。”
“吐！”那該死不死的兩家夥，連忙以一副反胃狀來抵擋我這番厚臉皮的話語，引得我再次笑開了花。
她的曲風千變萬化，她的歌聲柔美甘甜，坐着的兩個男主不禁鼓掌。
“陛下覺得是皇後的聲音動聽還是雲美人的歌聲甜美？”尚看着沉醉其中的藍殇不禁問道。
“你不覺得這聲音很像璐兒嗎？”他閉上眼睛聽着這聲音似是能感覺到璐兒的氣息。
“皇後去哪了？”尚知道璐兒肯定出事了，她不可能如他所言獨自游玩散心。
“孤就知道瞞不住你。璐兒被黑澤長明劫持了，現在蒙恬和翊之已前去營救了。你到了虎城得想法子協助他們。”他知道尚肯定是震驚的，所以他沒有看他。，
“臣一定救出皇後。”璐兒，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他在心裏許下諾言，這一次不會再食言。他退出去的時候輕輕關上了門。
“陛下和賢王聊什麽呢？”仙子喝着茶潤潤嗓子，然後緩緩向他走來，“難道是雲霞的小曲不動聽？”
“此曲只應天上有。”他擁她入懷，将她緊緊地抱住。若是她能回來，他一定會像這般将她深深擁住，不會再放開。
天微亮人已醒，然後趁四位姐姐進來之時就将自己妝扮妥當。
“姑娘今天怎麽起來得這麽早？”春夏秋冬這四位姐姐中的老大春好奇地問道，“姑娘今天怎麽自己打扮了？”
“春姐姐我想去拜訪紫竹女官不知允否？”這陽光燦爛的笑容極具親和力，我就不信化不了這座冰山。
“姑娘說笑了，我們四人是國主派來服侍姑娘的，若姑娘想出去走動，無需向我們請示，等國主來了，你自可向他要求。”她的話就像一盆涼水凍結了我此刻的笑容，原來冷血國主培養出來的都是冷血動物。
“那我去拜見國主可以嗎？”我始終堆着笑。
“國主已經來了。”她說完就領着夏秋冬離開。
“怎麽想到去拜見我了？”他淺笑着看向我，眉宇間散發着一股興然。
我雙手合一十分恭敬地行禮，“我始終覺得與這皇宮格格不入，若要留下得先從禮儀學起，所以我希望國主能夠恩準我向紫竹女官學習宮中禮儀。”
“你要向女官學習禮儀？”這則新聞對于他而言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可知你的這番話讓人生疑？”
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若想糊弄他，那非得來點實際行動不可。我一甩衣袖，長長的繡着蝴蝶的絲質衣袖飄向他。他本能地一把拽住，我輕輕旋轉飛入他的懷裏。他先是一愣而後用手摟住我。
我在他耳邊呵着熱氣，帶着萬分柔情嬌嗔道，“自你把我留在這裏的那刻，我就下定決心要留在大城留在你的身邊，只是我這來歷不明的身份和這不合宜的舉止會成為我們的絆腳石，所以我琢磨着讓德高望重的紫竹女官教我禮儀，若是她能幫我說上幾句好話，太後那我才可以擡起頭來。只怕國主就是圖個新鮮，根本不想讓我名正言順地留在這裏。”
他将我轉向他，然後細細地盯着我的雙眼。我知道不管我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他都不會相信，所以我不再浪費口水，而是用萬分委屈的雙眸回視他，眸子輕輕一眨似是能泛出汪汪大水一般。
“你真的願意留下來？”他不确定或者說是不敢相信。
“留下來不是很好嗎？穿金戴銀，山珍海味，宮仆成群，比我四處游蕩強多了。”我的表情絕對真誠，以至于他越發困惑。
門外有一道黑影向這裏逼近，依這時辰該是水玲珑來了。我雙眸泛着精光，在她開門的那刻，我深呼吸一下然後踮起腳吻上那片唇畔。她一怔而後是輕輕地關門退出。他則是愣愣地看着我，然後不容我閃躲，将這主控權轉向他，霸道地向我襲來。
“從明天起你就向紫竹女官好好學習禮儀。”他臨走之際向我抛下了這句話。
我揉着發疼的嘴唇惡狠狠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繼而是無奈地長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