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日後。。。

藍幺宮殿內全披上了喜慶的紅色外衣,熱鬧非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在衆大臣的行禮中,一襲鮮紅喜服的尚牽着紅色拖地長衫的我緩緩步入大衆視野。天地為鑒日光作證,我終于圓了與Bater結婚的夢,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挂在我臉上的燦爛笑容早已不再純真。

交拜禮之後,衆大臣這才緩緩起身紛紛獻上祝詞與美酒,尚怕我酒力不行,不斷替我阻擋,而我則是幹笑幾聲直誇他貼心。

“賞臉喝上一杯嗎?”香雪兒堆積着笑容緩緩向我走來,見我不肯接她的酒杯,她也不惱,輕抿一口小聲說道,“你這膽子還真小,我還沒蠢到在酒裏下毒。”

“酒裏沒下毒的話,那我還真就想不到你會使什麽心狠手辣的招數,所以我只能先發制人。”我依在她耳邊呢喃了幾句,随即将酒飲下,然後只聽杯子摔碎時發出清脆的響亮聲,我的唇角緩緩流淌出鮮血,臉色煞白,搖搖欲墜之時尚即使接住了我。

“不是我幹的!”待侍衛将她團團圍住之時,香雪兒這才回過神,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先發制人。當所有人都幽怨地看向她時,她只覺天昏地暗,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拽着尚不放,“是她自己下的毒,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什麽也沒做!”

“貴妃毒害皇後,罪不可恕,關入天牢。”他氣極用力甩開她。

“不要,陛下,念在雪兒妹妹對陛下一網情深的份上免她死罪。”我忍着疼費力地乞求,“妹妹也是一時糊塗才會做出此事,請陛下開恩。”

“你別在那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你的求情。”香雪兒自知百口莫辯,便咬着牙懷着恨死盯着尚,“你真就不念夫妻情分?”

“把她拉下去,打入冷宮,永世不予放出。”他不帶感情的話語把她推入了萬丈深淵。梅璐可以從底崖爬起,但自己是再也爬不起了。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小紅大呼道,衆人這才将目光轉向我。

“宣太醫,快宣太醫!”尚趕緊抱起我匆匆向宮殿跑去。

“回陛下,皇後服了砒霜,好在就醫及時現已無大礙。”太醫開了方子小心囑咐道,“娘娘身子虛弱,應讓她多加休息,好好調養。”

小紅見尚只顧坐在床頭心疼昏迷的梅璐,便送太醫出去并關上了房門。出了院門,小紅就拉住太醫問道,“娘娘到底患了什麽病,前幾日她偷偷找過你,到底所謂何事?你們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你若不如實招來,那我現在就去陛下那告狀。”

“別呀,怎麽說咱兩都是皇後的人,怎麽能起內讧呢?”郝仁為難地說道,“娘娘吩咐了,誰也不能告知,即使是小紅大姐也得只字不提。”

“誰是你大姐啊!”關于大姐這個稱號,小紅那是萬分不喜,“你以為你叫郝仁就真是好人了?總之你不告訴我,那就是在害娘娘,你自己看着辦吧。”她手往腰上一叉,全然一副悍婦模樣,可把那郝仁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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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娘娘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他搖搖頭堅決不向惡勢力低頭。

“要知道我怪罪下來你更擔當不起。”她猛敲他的頭,“你說不說?”

“大姐手下留情,我招還不行嗎?”他縮縮脖子附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通,只見她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難道這就是自己後半生的寫照?香雪兒看着這破舊不堪的院子,心生悲怆之情。害人終害己,自己到這一刻才真正領悟這五個字的涵義,若自己沒有做這些悖天理的事,那她仍舊是賢王妃,他唯一的妻子。現在身處冷院,從此隔音塵。

“娘娘,你明明只是吓唬她的,她為何還會中毒?”春花真的想不通,主子已經不敢輕舉妄動了,為何還會發生這樣的事,以至于現在被打入冷宮。

“她借機栽贓陷害,又豈是我們能防的。”她苦澀地笑了,凄美至極,

“她對我們恨之入骨,又怎會求陛下開恩免我們死罪,春花還是不明白。”她替主子鋪好床鋪,又開始打掃屋子驅散黴味。

“她異于常人,她的心思誰也猜不透唯有她自個明白。”看着春花忙裏忙外地收拾屋子,她也動手打掃,見春花惶恐地搖頭,她無奈地搖頭嘆道,“我現在什麽都不是了,所以你不用拘謹。”從自己選定他的那刻起,就注定了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睜開眼的那刻,我看見趴在床沿熟睡的他,月光透過窗撫照在他俊美的側臉上,反射出淡淡的迷人的光芒。此刻的他安靜而祥和,細發間飄散着清幽的芬芳。今日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他穿着這身飄逸的鎏金喜服,顯得分外貴氣潇灑,猶記的多年前藍殇穿着喜服挑開我頭簾的那刻,那豔美的形态讓我忍不住反串調戲,我挑起他的下巴一臉壞笑不住贊美,“娘子,你今夜好美!”當他聽到這句話時,則是咯吱地笑了,形同小孩。

我輕聲下床,還沒邁開步子就有一只手将我緊緊拽住,我回眸他微笑,然後相視而笑。他将我摟在懷裏,溫柔地碎碎念道,“你又想偷偷溜去哪?”

“現在的我怎一個餓字形容。”我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又指指自己的肚子。他心下會意,拍拍手,門外守候的宮奴随即端上一盆盆佳肴。

“知道你貪吃,早就給你備下了。”他貼心地為我挑出魚刺,小小地埋怨道,“本是值千金的春宵一刻,你卻撇下我獨自享受美食。”

我聽聞不禁笑道,“醋意好酸啊!”然後也體貼地将一個大雞腿塞到他嘴裏。我胡亂扒了幾口飯就起身張羅着泡茶,“這是前幾日從太醫那讨來的花茶,說是滋脾潤肺。見你咳嗽得厲害,我特意向雨燕學了泡茶的手藝。你嘗嘗,這花是不是特別香?”我小抿一口然後将杯子遞給他。

撲鼻而來的芬香讓人心曠神怡。禁不住這逼人的香氣,他出嘗一口,只覺全身輕松,整個人有種飄然的快感。他又細抿一口,單這一口他就覺得仿佛遨游于天地之間,美妙無比。待他杯子見底,我随即又為他續滿一杯。

“這花茶可有美名?”他又是一杯下肚。

“美人心。”海底毒針!我笑着說道,“只有這樣的名字才配的上它。今日你已喝了好幾杯了,不準喝了。你若喜歡可以常來,我可以天天給你泡茶。”

“美人心?”他咀嚼一下大笑道,“還真是美人心!你是怕我日後冷落你,所以用這美茶誘惑我,茶再香也不及你嫣然一笑。”他似是有些迷醉,搖搖晃晃地抱着我入塌。。。

這一年的冬天又在無聲無息中消散了,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梅花盛開,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遺憾。看着這新建起的梅園,看着那重新栽下的梅樹。這才知曉已三月而過,這匆匆而過的時光讓人不住落寞。搖頭之際只覺腹部開始絞痛,額頭也開始滲汗,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現在知道疼了?”她的出現讓我驚訝不止,自我大婚那日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那她現在又怎會出現?

“這段時間你去哪了?”我忍着疼問道,“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你心中還有在乎的人和事嗎?”她憤然地看着我,雖是極力掩飾,但我還是瞥到了她眼裏打轉的淚水。

“你知道了?是郝仁告訴你的?”我早就應該想到,她如此聰慧我怎可能瞞得住她,可我只能騙她。

“我從崖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拖回破廟,盡心盡力照顧你才總算保住你的性命,又陪着你日曬雨淋地跪在郝仁家門口,這才感化他爺爺為你治臉。你總說這一路上幸好有我,可你将夾竹桃、一品紅、映山紅、郁金香以及虞美人這五毒花一點點磨成粉時,可曾想到過我?當你将它們泡成美人心喝下之時,難道就想不到我了?我救你就是為了讓你回到永安宮華麗地死去嗎?”她說着說着就止不住這淚水了,任其滾滾落下。她的心好痛,錐心之痛。

我搖搖頭說不上一句辯解的話,就只能這樣看着她哭,想上前抱抱她,可疼痛難耐,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我們只隔幾步之遙卻似千山萬水。

“娘娘,出事了!”晔兒慌慌張張地跑來,見到這情形便放慢了腳步,“你們怎麽了?小紅姐你這段時間跑哪去了,可讓娘娘心傷了。”

她望着我吸吸鼻子,然後擦拭眼淚問道,“出什麽事了?”

“出大事了!”晔兒臉色突變慌張地訴道,“今日在朝堂上,陛下突然昏倒了,至今未醒。現在太醫們都圍在那,請娘娘過去指示。”

他終于倒下了,醉死在美人心之下!我笑了,滄桑而無力,痛苦而無奈。。。

“郝仁,快給娘娘診治。”一見到尋向這邊的郝仁,小紅趕緊大呼,晔兒這才注意到臉色煞白的我,慌張地都快哭了。

“爺爺可有什麽診治美人心的對策?”給我服下鎮痛丸,他急忙問道,她無奈地搖搖頭,他只得淺嘆一聲。這一聲嘆息讓我不再抱有幻想,但我仍然感激他們。她消失的三個月原來是去郝神醫那研究解讀方案了,若此毒有藥可解,我也不會服之,因為我要徹底消滅他。

“這到底怎麽回事啊?陛下昏迷不醒,娘娘怎麽也中毒了,到底是誰敢毒害陛下和皇後?”晔兒聽得一頭霧水,但卻明白此毒危害極大,又慌又怕,只得向蒼天求道,“老天爺求你保佑我家娘娘平安無事,求求你!”

這個傻丫頭!再堅強如我,此刻也是滾滾江濤不盡流,小紅心疼地抱緊我,向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哭。是的,我不該哭,因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他還有救嗎?”忍着疼我掙紮着問道。

“毒性的潛伏期是百天,但他每日都服用過量,怕是撐不到百天。”郝仁沉思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

“胡說,誰說只有百天壽命的,你懂不懂醫理啊?”小紅不講理地怒斥道,并掄起拳不停捶打他,嘴裏不住嘀咕,“不會的,不會只有百天的。”

百天?也就是說這些時日我随侍都有喪命的可能?這一刻我并沒有恐慌而是豁朗了許多。我已經讓藍殇等太久了,太久了。

“皇後娘娘,求你開開恩,救救我家娘娘吧。”春花一路跑來,哭啼着,似是發生了極為悲痛的事。

“她怎麽了?”我突地有種預感,她不會是。。。

“娘娘早晨聽聞陛下昏倒之事,不多久就上吊了,現只剩一口氣息,但太醫們都在診治陛下,奴婢求皇後娘娘開開恩,救救我家娘娘吧。”春花不住哭泣,見我未發話,又趕緊直磕頭,嘴裏不住乞求。

讓我救她?救那個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看着那額頭滲出血印的丫頭,心頭一軟,“郝仁随我前去冷宮。”

“是,娘娘。”他背起醫箱和小紅一起扶着我往冷宮的方向走去,晔兒攙扶着春花趕緊跟上。

推開門,屋子裏久封的雜味讓人一時接受不了。我低頭咳了幾聲,看見絹帕上隐隐泛出的血絲,趁小紅沒注意之時趕緊藏于袖中,然後輕輕走到床邊看着郝仁為她施針,我心中竟不起一絲波瀾和快感,難道我對她已不再懷有恨意?我曾經那麽痛恨的一個人,現在安靜地躺在我面前,我卻對她沒有任何感覺,一如對黑澤長明那樣釋然。也罷,我将心高氣傲自負的她囚禁于這凄涼的冷宮之中,比直接殺了她更讓她難堪和難以接受。她的自尊已被磨滅殆盡,她的身心都被這寂寞摧殘得形同枯槁,我又何必再執着于她的性命。

“咳咳。。。”經過半個時辰的搶救,她終于清醒過來,再睜開眼時,屋子裏只剩我和她。她看着我有些吃驚,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是你救了我,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你不值。他如此待你,你又何苦再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日漸消瘦的面容泛着枯黃,那雙空靈的大眼已逐漸空洞。她不再是那個光鮮奪目的奇女子,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可憐的被抛棄的婦人,一心在等待丈夫回心轉意。

“從我在人群中與他相望的那刻起,他就是我的天。花韻國有個規矩,女人以夫為天,所以不管他怎樣待我,我都無怨無悔。現在淪落成這樣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以為我幫他奪回帝位,他會感激愛護我,結果呢。。。”她苦笑地搖搖頭,望着窗外幾近出神,“我對不起你和殇陛下,真的對不起。”

這種傷痛豈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的!我悠悠嘆息,“所有的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我能見尚最後一面嗎?求你了。”她終于服軟了,懇切地請求道,“自我打入冷宮的那天起,我就明曉,你是不會放過他的。他現在身中劇毒命不保息,我只求能再見上他最後一面,求求你了,姐姐。。。”

姐姐?依稀記得我總以自己姐妹與她相稱,可她的這聲姐姐真讓我承受不起。此刻的她楚楚可憐,讓人不禁悲憫起來,曾幾何時我也和她一樣盼望着和他見上最後一面,她的心情,我懂。

“可以,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從這冷宮中放出去,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看着她,恍惚中我似是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好,只要能再見上他一面,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絕不違背諾言。”她眼裏閃爍着堅定,她是個重誓言的人,一直都是。

“我要你以女官的身份輔佐耀兒,讓她成為藍幺國人人敬之的帝王,也要培養蒙宇之孫蒙毅,讓他成為像他爺爺那樣的大英雄。這是你欠藍殇欠蒙家的,希望你能做到。”她的能力我從不懷疑,有她在,我也就安心了。

“你怎麽了?”這感覺像是在交待後事一樣,她覺得很異樣,難道。。。她猛地看着我,一瞬不瞬,“你到底怎麽了?”

“為了讓尚不起疑心,我自然得陪他一起服毒了。每天一小口一小口的感覺真奇妙。”我的凄笑聲感染到她,她在這一刻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罪過了。因為她,我們四人的命運發生了巨變,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對不起!”這三字代表她心底的忏悔,盡管無濟于事,但她的內疚之情已升華至極點,她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淚,并向我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你出去吧,去見他最後一面。”我抽回自己的手繼而将地上的她扶起,“請你記住答應我的條件。”

“是,我絕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她輕拭眼角的淚痕,大步跑了出去。。。

三日後。。。

宮殿內的喜慶還未來得及消散,就匆匆地披上了這哀悼的白色。宮人全數跪着痛哭,大臣們也難耐心傷,尤其是白老丞相,整個人都滄桑不少。他失落地看着我,我并不閃躲,而是正視他,以最平和的眼神,最淡然的笑容。

“娘娘覺得自己錯了嗎?”他盤膝而坐,像是唠家常一樣。

我笑着搖搖頭,“在你們看來我是禍害國君的禍水,我甚至毫不講理,一切都是香雪兒所為,我可以饒恕香雪兒卻不能原諒他。你可能會覺得我殘忍,但我認為,沒有比這樣的結局更好了。藍幺國還得靠老丞相多操操心。耀兒是帝王星下凡,還請丞相好好輔佐他。”我不想再與他深談下去,我怕這僞裝的堅強和淡然會不攻自破。我小小地搖手,小紅明意地替我送他出去。待她回來,見我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她吓得臉色煞白,大呼郝仁。

“你這麽一吵,我哪還能睡着。”我從桌上翻醒起身,“扶我去宗廟,我想去陪陪他們。”見我無事,她這心算是放下了,小心翼翼地扶我前往宗廟。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宗廟外守候的小紅難過地問道,“你不是神醫世家嗎?怎麽一點轍也沒有?”

“別哭了,大姐。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還是求老天爺保佑她吧。”郝仁不知怎麽安慰她為好,便将她輕輕摟在懷裏任其哭泣。她先是一愣而後選擇了這個避風港。

“現在你們兄弟兩終于團聚了,有什麽誤會就好好解釋清楚。”我在他們的神位前各點上了清香,然後虔誠地跪拜着,“我很快就會來找你了,到時我們就可以安心地居住在小木屋裏,累了泡下溫泉,餓了我做飯給你吃。你知道嗎?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很用心地學習了女紅,還向阿紫學習了廚藝。我可以給你補衣服做鞋子,也可以在你悶的時候唱歌給你聽,就讓我們做一對平凡而快樂的夫妻。你等我,藍殇。”我緊握手中的龍鳳玉佩将它貼在胸口,感受他溫潤如玉的氣息。袖中滑落出一塊玉墜,我趕緊拾起,恍惚間我似是看見和尚搶奪玉墜相擁倒地的情形。對不起,尚!我不想讓你活在自責痛苦中,所以我一定要把你帶走。對不起,但願來世,你能忘記這份情念,找一個值得珍惜的人相伴一生。

“陛下,不要玩了,今日的功課還沒完成呢。你再調皮,奴婢就去告訴香女官,讓她懲治你。”春花哪是這個小魔鬼的對手,不到幾天就被他折磨得心力交瘁,只得搬出人人畏之的香雪兒,這才能将他壓住。

“她不是在教蒙毅射箭嗎,哪有那麽快回來?”小鬼頭才不吃這套,自顧自地逗鳥。

“陛下這麽快就想我了?”她冷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還沒待耀兒回過神,香雪兒已從牆上躍下。他驚嘆地張大了嘴,趕緊扔下鳥籠。

“女官大人好。”他雙手合一恭敬地問安,“剛才那麽高跳下來有傷着嗎?”他的好奇心全在她的輕功上。

“謝陛下關心,我什麽事也沒有。陛下是想學嗎?”見他連連點頭,她壞笑道,“那等你把四書五經都背全了,我一定教你。”

“好,孤立刻就去背誦,女官大人不可食言吶。”他伸出小小的手指與她勾起,然後興致盎然地跑去念書了。

她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不禁笑了,然後擡頭望着藍天白雲,只覺現在的自己一身輕松。

每個人生命的旅程都是一條弧線,上升時不可抑制,下落時同樣不可逆轉。在我眼裏這條完整的弧線才是最美麗的。

“我想在梅園獨自靜一會,你們先出去吧。”打發了寸步不離的小紅和郝仁,我獨自一人伫立梅園。然後躺在那張承載着太多回憶的太師椅上,四周一片安靜,安靜得讓我好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我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終曲

飄飄然中,感覺像是騰雲駕霧一樣可以肆意翻轉,我不禁樂在其中。忽然一道強光閃爍,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強光漸弱消散,她娓娓走來,以一襲印着梅花的粉色長袍驚豔亮相。那張熟悉的面容勾起了我心酸的回憶。她見我黯然神傷,用手劃出一道清泉,清泉倒映中我看見了自己,然後驚訝地張大了嘴。

“我的臉變回來了!”我高興地手舞足蹈,原來這張平凡的面容已讓我深深動情,還是原來的梅璐好,我要做回我自己。

“你的做法出乎我的意料。”她淺笑道,“但也算符合你有仇必報的性格。”

“你的出現卻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以燦爛的笑容回應,“現在能将事情的原委悉數告知嗎?狐仙大人騙我回前世到底想讓我明白什麽?”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她細細盯着我,然後搖搖頭笑道,“你心中早已有答案了。”

心中的答案?是指我真正愛的人嗎?是藍殇而非尚或者Bater。是的,我愛藍殇,真的好愛,好想念。“我還能再見到他嗎?他會和其他人一樣在下一世讓我遇見嗎?”我突然很想知道,即使只是驚鴻一瞥,只是擦肩而過,只要能再遇見,就心滿意足了。

“他是你命中注定相伴永世的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下一世,再下一世。。。”她說着說着眼眶裏不知何時已注滿了淚水,呼之欲出,渲染着淡淡的哀傷。

“你怎麽了,前世?”一提及前世,我對她的好奇又增加了幾許,她既然是藍幺國皇後的前世,那她究竟是誰?為何會有着和狐仙大人一樣驚人的神力?她究竟是何身份?正當我想問她時,她先替我解開了這個塵封已久的迷題。

“你喚我前世?其實我是你的元尊梅花鹿,卻不是一頭普通的鹿,我是守護狐仙大人的神獸,只因貪戀凡塵違犯天規被貶為凡人,而且永世得不到真愛。大人念在我伴随千年的份上,渡我修煉一世,也就是你之前經歷的藍幺國一世。彼此消散了記憶就忘卻了仙凡不得相戀的禁忌,我們無所顧忌地相愛着。因為注定永世不得真愛,所以但凡真心喜歡我的人都不得善終。也就如上官風,黑澤長明,藍殇,尚那樣。我悲痛欲絕不想再經歷這樣沒有愛的世世代代,就自毀元基。原以為會灰飛湮滅,不想大人以仙根續我魂魄,才讓我保留這三分魂魄繼續殘留在世。在這一刻,我終于明白,我們千年的朝夕相處,彼此早已将對方深埋心底。即使沒有藍幺國這一遭,我不是皇後他不是陛下,我們也是深愛着彼此。。。”

“等等。。。”她的故事讓我聽着有些亂,“你是說你們本是互相愛慕,只因天規所以才将這份愛壓下去,但當他消散記憶陪你一起修渡藍幺國的一世時,你們忘記了身份大膽地敞開心扉,讓你們明白了其實你們一直深愛着對方。那為何還是不能在一起,是因為天規?”

她無奈地點點頭,伴随着的還有那滾滾落下的心酸之淚,“在天上我只是他的守護神獸,神與神獸怎能相愛?在凡間,神與凡人相愛更為天規不容。他以仙根救我從此不再為神籍,流落在這蒼茫的人世間,而我只是一個三分魂魄,只能進入七分魂魄轉世投胎者的夢中,彼此再也見不上一面。而你是這一世一世中與我最相近的人,所以大人才會送你至這一世經這一遭,你能明白他的苦心嗎?”

我點點頭,因為我懂了。他一世一世地尋找她的轉世,而她一世一世地等待有緣人助她完成心中的願望。我看着她,一瞬不瞬,“你想讓我怎麽做?”

“替我好好愛他,也替你自己。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藍殇,他更是為了你自斷仙根的狐仙大人。你們應該永世相伴,不離不棄。”她的眼淚讓我心底泛起一層柔軟,我不禁伸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淚痕。

“好,我會用盡全部好好愛他。你能送我回去嗎?”我真的好想回去,回到他的身邊。只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一別就再也不會與她相見。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輕輕地抱住我。她的頭偎在我肩上,她的聲音很輕柔很動聽,讓我有些迷醉,“我本就是一個三分魂魄,你體內含着我的七分魂魄。當我送你回去之時,我便會與那七分合體,從此不再受這漫漫長夜地折磨,不再受這相思之苦。其實你該為我高興。。。”

“你會消失?”我似是清醒過來,再回神她已微笑着向我揮手告別。我想緊緊抓住她,奈何她的身體竟從我的指縫間一點點消散,終彙成一瓣瓣芬芳的花瓣從天緩緩而降。我哭啼着像小孩一樣不依不饒,最終緩緩閉上了雙眼。。。

“爸,你別擔心了。醫生都說璐兒不會有事的,你要好好注意身體。”雨燕扶着老爹入座,一邊的Bater随即遞上熱橙汁。

“她都昏迷好幾天了,你說我能不擔心嗎?這死丫頭沒事跑到馬路中間做什麽?那個撞到她的人現在怎麽樣了?”老爹一臉擔憂,哪還有喝橙汁的心情。

“撞她的是我們校友叫黑澤長明,現在還在拘留所,等醫院報告出來再審。你不是說璐兒這丫頭吉人自有天相嗎?你別着急,醫生已經在盡力診治她了。”雨燕也擔憂地看着手術室,Bater摟着她的肩示意她不要急。感受到他的溫暖和鼓勵,雨燕朝着他會心一笑。見她笑了,他也随即舒展了眉眼。

手術燈?手術臺?當我睜開眼的那刻,耀眼的燈光刺得我生疼。我嗖的起身驚呆了所有人。我朝他們揮揮手正欲離開,不想一個嬌小的身影擋在了門前,我定睛一看不由大喜,“小紅,真的是你!”我伸手想抱她,她趕緊躲到一旁的男醫生身後,不出所料這位奶油味十足的花美男醫生正是乖乖男郝仁,我這個高興啊!盡顯臉上。

“她不會是撞壞了腦子吧?”小紅提醒道,然後一幹人等虎視眈眈地向我走來,那眼神透着怪異,絕對是想要研究外星人那樣的表情。一個字忽地閃現在我腦海,閃!然後我撒開大腿,大步向前沖。

“璐兒?”守在手術室外的三人見我跑出來欣喜地叫喚,可我直接忽略了他們徑自向前跑着,因為我的心中只剩下一件重要的事了。。。

“咚咚咚!”當我伫立在那間挂着“狐仙大人”招牌的蔔卦小屋門前時,我深呼吸一下鼓起勇氣敲起了門。

“誰?”屋裏是那一如既往的溫潤聲,讓屋外的我心頭一熱。

“Iamyouwife!”我高聲回答,然後輕輕哼唱着,“愛是個有你才完美的故事,我們從以前走到永遠為止。。。”

屋裏的人欣慰地笑了,屋外的人喜極而泣,隔着門的兩人似是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門輕輕打開了,他出來我上前,緊緊相擁,這一次一定要走到永遠為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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