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戀愛了

我跟被椅子絆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山來就了我。

郁行辰大步走到我的近前,以居高向下的視角看着我。

陽光灼眼,近前逆光的郁行辰,眼中神情被眼睫的陰影遮蔽,看不分明。

可能是我現在的表情很像跟他撒嬌時的樣子。

郁行辰問我:“你又哪疼?”

我眯着眼,拇指推着手上的戒環轉了轉,輕笑,“我心疼。”

郁行辰猜到我剛剛聽到了他與那名醫生的對話,不過并未解釋什麽。

我所聽,所見,既是事實。他坦蕩磊落,沒什麽好解釋的。

“辰辰。”我溫聲問他,“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接納我的示好以及對我的看望,是出于同情,還是你對我,或者說對二十五歲先前的我還存在感情?”

郁行辰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麽問,沉靜了一下,道:“都有。”

“同情多一點,還是感情多一點?”

郁行辰這次沉靜的時間久了些,衡量過後,直白道:“同情。”

對郁行辰來說,追憶彼時的感情是一件自殘的事,他用厭惡療法得到了自救,痛得多了,愛得就少了。

“好吧。”我坐正了些,認真道:“那我以後不跟你扮可憐了,換我關心你,換我照顧你。郁行辰,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我希望能用我對你的愛意,換回你的感情。”

郁行辰像來賞花的似的,把我背後的花卉全部品鑒了一遍,半晌才挪回視線,正視我的眼睛,“你好像正常一點了。”

我雖然之前腦子因為受傷是有點不清醒的軸,但還沒到影響思維邏輯的程度。

“二十五歲的我是不是隐藏脾性我還沒記起來。”

我勾起嘴角痞笑,“十九歲的我從小到大,只會對重視的人動用理智講道理。”

郁行辰不置可否。

“辰哥。”我站起身,摟抱着郁行辰的腰,悶聲,“你就算生氣,也要回我消息,你不理我時,我好慌。”

郁行辰并不喜歡與人冷暴力,先前的疏離意在斬斷交集,他面前這個降了心智的男人廢話委實有點多,因為聊天內容過于流水賬,過目就忘,許多時候就已讀不回,用意念回複了。

“我沒生氣。”郁行辰道。

昨天一天,郁行辰都在梳理彼此之間的關系。

然後如他所說,抱着同情與感情的雙重心思,又來看望了這枚病號。

我不願引起旁人對郁行辰的側目,跟他好兄弟似的抱了一下後,就放開了他。

“那你就是故意不理我,在跟我欲擒故縱。”我怨念的小聲嗷嗷,“你才三心二意,還跟其他野男人大庭廣衆之下卿卿我我。”

亂用成語的我,臉被郁行辰狠掐了一把。

“我真的生氣了,我都不想理你了。”我一想到郁行辰不顧我的感受,跟別人出去約會心裏就一陣陣的泛酸,“但是我怕我不理你,你就再也不會搭理我了。”

我又酸溜溜的補充,“就跟別的野男人跑了。”

眼瞅着我另一邊臉也保不住了,我又麻利的道歉,在輕度的感同身受之後,為我先前中傷他的言辭道歉。

我只是在邊上聽着他們兩個閑聊就醋成這樣。那些我對彼此關系風輕雲淡的否定,在沈瑜跟前揚言的對郁行辰的輕視與擺脫。聽到這些的郁行辰先前該有多難過。

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現在就是臉疼,比郁行辰掐的還疼。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辰辰再愛我一次。”

“我和趙醫生不是約會,只是因為事先答應了。我也沒想過跟他會有發展。”

我翻舊賬,“那天在酒吧你聊的那個男孩呢?”

郁行辰回:“他像你。”

郁行辰在我美起來之前又直言道:“不過我确實想有一段全新的開始。”

“巧了我也想。”

替身能有我這個正主香嗎?

我認真的咨詢,“請問我們兩個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郁行辰擡手在我被掐紅的臉上放輕力道揉了兩下,态度緩和了些:“你的病症治療的怎麽樣了?”

我沉靜了一瞬,笑着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治療挺有成效的,你不是也說我正常些了嘛,我有預感我馬上就要康複了。”

“辰辰,幾天沒見,你想我了嗎?”

直球對郁行辰很管用,他放輕聲音,頓聲回道:“有一點。”

我的心頭像被複蘇之風吹過般,又是一片春花爛漫。

我感覺我戀愛了。

郁行辰有一點想我,郁行辰整理過我們之間的關系後還是來看望我了,四舍五入就是我們已經戀愛了!

我留意到有人接近,我将郁行辰擁進了懷裏,埋首他的脖頸,在上次印出吻痕的地方又親了下去。

“李與峥,別在這犯渾。”郁行辰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小聲的兇我。

我從郁行辰的肩頭面色陰鸷地擡眼,看向那名姓趙的醫生,尋釁地勾起嘴角。

郁行辰是我的。

趙醫生避開了我充滿敵意的眼神,頓了幾秒,腳下錯步向另一個方向走開了。

我戀戀不舍的松開懷裏的人,語氣無辜,“剛剛頭有點暈,沒站住。”

郁行辰對我頗有幾分無可奈何,反倒是他不顧旁人的側目,拉着我的手将我向住院樓裏帶。

我手指緩緩移動,分開郁行辰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還好你今天來了。”

郁行辰回看了我一眼。

“辰哥,先跟你預約下,三天後你來看我好麽。”

郁行辰默許了。

我松開他的手指,只餘小指勾纏着,以幼稚的許諾方式搖了搖,“說好了,我等你。”

明天是預約中的手術的日期,我沒向郁行辰說。

盡管只是微創的開顱手術,但畢竟是在腦袋裏動刀,還是有風險的。

真正會令郁行辰擔心的事,我不會給他徒增心理負擔。

最近向郁行辰讨要的關心夠多了,足夠支撐我做完一場手術了。

今日份的快樂——見到郁行辰了。

牽到他的手了。

吻到他的嘴了。

這份快樂延續到了次日。

這份快樂終結在了手術備皮前。

做好案板上一條魚心态的我嘆了一聲。

護士為我提振心情,積極樂觀的勸慰我。

我關注點偏差,捏了一撮被剃掉的頭發,“就這麽禿了,我怕我男朋友嫌棄我。”

“只是微創手術。”護士比劃了一下術野的範圍,“創口很小,你頭頂的頭發固定好後還是可以保留的。”

感謝日益進步的現代醫學。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美。”

方主任走上前,協助護士将我頭頂上的頭發編排固定打上醫用凝膠——也算是圓了她的女兒夢。

“你可真是長大了啊,有主意了,出車禍這麽大的事也不跟家裏說。”

數落的話音說到一半帶上了顫抖,然後停住了。

二十五歲的我要聰明的多,車禍後也曾惜命的來醫院複診過,當時查出腦內有少量淤血,本是可以随時日推移被人體正常吸收自愈。結果淤血突然病變了,默默滋事,偷走了我的六年記憶。住院保守治療的中期就安排了這場手術。

“大夫,我們要相信醫學啊。”我擁着方晴蘭,在她的背上輕拍,“沒事的。”

一直站在醫務室門口的李成和走上前兩步,安慰着妻子,有些不圓滑的跟我打趣。

“不是吧祖宗們。”我笑的也有點勉強,“你們的術前鼓勵是不是過了點,我都被你們搞的緊張了。”

手術最差的結果是死亡,面臨的風險還有失明,失聰,偏癱,失憶等等。

我唯獨對失憶這條産生了畏懼。

不過随即我又釋然了。

即使不慎丢落了時光的卷軸,再度觸及記憶的源頭時,終将會在與對方的相處中,感受到對方人格上曾經動心的閃光點,然後化成感情填滿心房中那處空落的位置。

我在術前最後能接觸到手機的時刻向郁行辰發了“我愛你。”

附帶一個蠢蠢的表情包。

麻藥在剝離我的感官。

缭亂的念頭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無意識的發散。

我從最好的結果,想到最壞的結局。

如果我死了。

我又自我補救起最壞的念頭。

我要是死後真的穿越就好了。

從現在穿越到六年前。

已經發生的事,既然已成既定,那麽我就反過來去改寫從前的時間線。

我會提前放過沈瑜,将對他來說痛苦的相伴時光縮短,也會如先前我與他說的那樣,他父母那邊,我去勸說,彌補虧欠,好聚好散。

我一定要提前找到郁行辰,六年前的郁行辰已經在我所在的城市讀大學了。

我們離得那麽近,相識的時間也可以再縮近點。

或者直接回到十年前,在他因為打架被家裏教訓前就守護好他,不讓他再受到一點委屈。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我微笑着擁抱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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