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回來了
我醒了,我沒有穿越。
因為我看到郁行辰站在我的病床邊。
我好像在手術過後醒過幾次,但我記不清了。
而此刻我清楚地記得近前這個人是郁行辰。
我沒再度失憶,我挺慶幸,可我開心不起來,因為我看到郁行辰的眼眶是紅的。
才哭過的樣子。
他怎麽在這。
我不是跟我媽囑咐過了嗎?如果手術不順利,我沒能在和郁行辰約定見面的日子前恢複過來,就找借口鴿了他嗎?
我這幅半死不活的熊樣子顯然又博取到了他的同情。
我說過不讓他擔心,會永遠對他好的。
我又食言了,我又招惹他難過了。
口鼻處的氧氣面罩将我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我略有艱難地向他擡手。
僵持半晌後,郁行辰反握住了我的手。
郁行辰聲音喑啞,“疼不疼?”
我的手指在他掌心處慢慢地移動。
我想寫:別哭。
我想寫:我沒事。
腦袋極度昏沉不清,我在混沌中卻清晰的感受到了某種清明,像是極力回憶某件事時,一瞬間憶起時的豁然。
我想寫:郁行辰,我記起你了。
我記起先前的六年記憶了。
那些被時光打磨過的回憶,沒有想象中歷歷在目的沖擊性,沒有在腦海裏紛繁湧現的戲劇化,像是一個解鎖的盒子,平靜地躺在意識深處,随意念的翻閱,沖洗出清晰度深淺不一的畫面。
我能從彼此交握的手上,回憶起我們二人第一次牽手時的場景。
回憶具有關聯性。關聯出為彼此戴上對戒,十指交扣,拍下那張定格照片時的心境與諾言。
我用眼神描摹着郁行辰的臉,回憶起彼時初見時,他還帶着青年凜然的朝氣,更加鋒芒畢露的眉眼。
我從他臉上落下的那道傷,憶起那年他與家人決裂,被銳物砸傷的眉角,血痕如淚痕般幹涸在臉上,他緊擁着我,顫抖地說,“李與峥,我只有你了”時,我是怎樣痛徹心扉的心疼。
與此刻一樣的心疼。
虛乏不受控的手指寫不出太複雜的字句。
我在郁行辰的手心裏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一遍遍地畫着愛心。
心智十九歲的我問過他,“我喜歡你麽?”
他反問我,“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
現在的我可以以二十五歲的自我的心境,篤定的回他一句,“我愛你。”
不是喜歡,而是愛。
遠超我想象中的深愛。
我一直以為他是清楚的。
手術總體很成功,雖然沒有預期中恢複的那麽神速,三天後,也算是從術後的“慘狀”中恢複了過來。
曾經的我會将郁行辰放在心裏想。
三天後,可以使用手機的我,為郁行辰發送了“想你。”
郁行辰來看我了。
三天的時間,我想了很多,郁行辰大抵也是一樣。
我們相顧無言,我莫名覺得現下彼此間的氛圍很像當年我們互訴感情時的那幕。
我與郁行辰相識五年,在一起兩年,我們彼此好感,互生情愫,只不過先挑明這層暗昧關系的是他,所以他在我失憶詢問時,承認是他追的我。
郁行辰不過是比我坦然罷了。
我倚坐在病床上,沖着他微笑了一下,這次比他先開了口。
我放緩語速溫聲問他,“可以聊聊嗎?”
郁行辰沉下眼神打量我。
“寶寶,過來。”
“別叫的那麽親密。”郁行辰颦眉冷聲地打斷,“我們分手了。”
“我知道。”我摩擦着指間的戒指,“我記得,我都記得。”
失憶以後我的作為,我都記得。
“郁行辰,可以也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麽?”
我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趨向公式化的談判,又用活絡些的聲音笑道:“拒絕與否在你,不過追求權在我,一個月修整不好我們之間的嫌隙,那我就只能在下個月的今天再向你申請一個月的時間了——我媽說不将你哄回來,就不讓我回家了,辰辰,我沒家了,你可以給我一個家嗎?”
郁行辰卻只是神色複雜地質問道:“車禍的事你為什麽要瞞着我?”
“車禍并不嚴重,怕你擔心,原本已經處理妥當,結果發生失憶這種意外的情況,這三天我反思過,我的事情你有知情權,我不該向你有所隐瞞。”
郁行辰咬了下後槽牙,從我的種種言行中得到判斷,以篤定的語氣确認道:“你全記起來了是麽?”
“是。”我應聲:“我回來了。”
郁行辰距離我有些遠,我抱不到他。
二十五歲的我沒郁行辰口中那麽完美,我的心情依然會因為所愛之人的喜怒哀思而劇烈波動,愛得依然熾烈,占有欲強到敵視一切對他有愛慕意圖的人,想把他綁在身邊,只有我自己可以看見。以他為中心,愛他,寵他,把自己全部的愛意都灌進他的心裏與身體裏面。
二十五歲的我與心智十九歲的我也是不同的。
彼時人格碎裂,經歷過陰影拖拽的我,心思更加陰沉,在自我拼湊的半年間,學會收斂情緒,學會僞裝心性,學會懷疑人心。
刺穿心口的毒刺雖然拔掉了,餘毒依然久遠的殘留着。
我與郁行辰初在一起時,我總會在床事上無節制的索取着他,在他承受不住,溺斃在欲望的浪潮中時,看着他的眼睛,一遍遍地詢問着他茫然狀态下,潛意識對愛的回答。
我确定了郁行辰對我的愛意與我對他是一樣的。
他清除掉了我心中的淤毒,強勢的占滿了我的心口。
郁行辰是我的氧氣,我自知他很重要,旁人也知道他對我來說很重要,只有氧氣本身不知道。
是我太過壓抑心中的情緒。
是我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我心間最後那點自己都不自知的舊日陰影好像被“十九歲”的我莽撞的驅散了。
“十九歲”的我擔心被二十五歲的我同化,原來所謂的同化亦是心态上雙向的影響。
已經回到二十五歲的我對郁行辰溫笑着,拿出心底的思念,向他訴說。
“辰辰,幾天不見,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