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歐陽晗是到家後第二天一大早去江一凡的辦公室報到的。

“怎樣?”看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平安歸來,江一凡松了口氣。

“挺順的。”應答着,歐陽晗回身關好門,向前走了幾步。

“消息都傳到了?”

“傳到了。”哈,何止是消息傳到了……

“那,口外怎麽說?”

“馮老大的意思是先加強防備,然後近期少做幾次買賣。”

“好,那東山呢?”

“東山葉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然後……”

“然後?”

然後我就讓狼給趁火打劫借着酒勁兒吃幹抹淨了。

“然後,穆當家的說……”啊呸!啥當家的,獨眼狼……“他說想通過用錢打通關系的辦法,讓總督府和口外挂上鈎,這樣一來,剿匪這事兒,也就吹了。”

江一凡聽着,想着,忽然笑了。

“沒想到啊,這種上上策,竟然是出自獨穆狼之口。”一身黑西裝的男人摸着小胡子站起身,“看來,他還真不能說是個一介武夫。”

咋不是啊!那股子蠻力!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霸道!

心理活動格外豐富的歐陽晗,表情也多少有點怪異,怕眼尖的江一凡看出來,他抹了把臉,清了清嗓子。

Advertisement

“那,四爺,眼下……咱怎麽辦?”

“嗯,昨天,我聽廳長說,總督府是真的要剿匪了。可想要出兵,就得有錢,總督大人自己是不可能出這個錢的,他必定會讓手下的各路官員集資,這麽一來,錢有了,匪剿了,他還能從中撈一把。”

“是。”

“這就給咱們機會了。”嘴角挑的有些許邪氣,江一凡邊說邊從辦公桌一個帶鎖的抽屜裏抽出一張紙交給對方。

歐陽晗接過一看,發現是一紙信箋。

打開,上面是詞句不多的一段文字。

“打人,今逢亂世,由您庇佑,我等方能在山林間謀求一條生路。大恩不言謝,倘若有朝一日有用得着我口外弟兄之時,還請大人盡管吩咐,無有不盡忠報效之事!……”

才看了幾行,他就明白了。

“您這是……”小眼睛放出光來,歐陽晗看向江一凡。

那老謀深算到了奸詐狡猾地步的幕僚點點頭,又拿出幾封類型差不多的信來,平攤在桌上。

“你走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對策,然後就想到了跟穆當家所提類似的辦法。把口外和總督府弄出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來。然後現在東山又肯出錢,那更是好上加好。信,錢,一并給他送到府上,只要一收了,剿匪的事兒,就不信它不煙消雲散!”

話說到最後,江一凡眼中已經多少流露出幾分做過匪的人才有的殺機了。但歐陽晗聽着看着,有了疑問。

“可,四爺,辦法好是好,就怕總督不認賬啊。”

“由不得他不認賬。”輕描淡寫說着,江一凡又從抽屜裏“變”出了幾封信。

歐陽晗邊想着四爺這是信筒成精了麽,邊小心接過,看了看上頭的字跡。

他再度疑惑起來。

不像剛才那些信,剛才幾封明顯是江一凡在仿寫馮臨川的字,送過幾次西山口的信了,他認得馮老大的筆跡,可這幾封,卻都是看着眼生,而且末尾的落款,那“天祿”二字更是讓他摸不着頭腦。

“四爺,這……”

“許天祿。”江一凡眯起細長的眼,“這人是總督府的文官,凡從總督府下發的重要信件,絕大多數是他親筆所寫。他可以說是總督的口舌,總督說什麽,他傳達什麽。”

“您認識他?”

“只能算有一面之交。”

“那,您這不是等于把他給賣了嘛。”

“江湖上混,總要利用些人的。”江一凡說得輕松自在,“再說,這幾封信,是要交到馮家寨收存,要是總督府執意剿匪,就拿出來當擋箭牌。要是剿匪一事就此偃旗息鼓,這些信就是爛在口外也沒有外人知道。”

“喔——”恍然點着頭,歐陽晗覺得比起眼前這只老狐貍,自己還真是差着個十萬八千裏。

“但現在就有一個事兒必須辦妥。”

“您說。”

“凡是從總督府傳出來的密信,都得加蓋個總督自己的印章。這印章,我手裏沒有,只有這個。”說着,江一凡把另一張只有半截的紙交給歐陽晗。

那半張紙上什麽都沒有,出了一個朱紅的姓名章。

上頭的名字歐陽晗認得,那是總督大人的名號。

他突然間明白了。

“您是說,要以這個為模子,照樣兒刻一個?”

“沒錯。”點了點頭,江一凡開始部署,“歐陽,你帶着這些信,再去一趟口外,把計劃跟西山東山詳細說明,然後找西山管馬棚的老劉頭,那是個雕刻手藝一等一的老石匠。讓他把章刻出來。印在有‘天祿’落款的信上。位置無所謂,總督經常亂蓋章。再之後,你讓東山拿出足夠的錢財來,裝好箱,那幾封給總督的信一并放在箱子裏,找幾個膽大心細靠得住的弟兄,盡快送到總督府上。沒意外的話,一定能在剿匪的錢還沒正式籌集之前就把這事兒給壓下去。也算是免去了各地官員再借機搜刮一層民脂民膏了!”

歐陽晗聽到最後,有種血脈倒流的激動蔓延到全身。

太過瘾了。

真的。

從小就不惜得走尋常路的他,對這種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計劃簡直快要摩拳擦掌親力親為了。啊,當然,他也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這種好好參了一腳的感覺好到非常,簡直不能用言語形容。

“先別樂了。”眼看着對方咧開了嘴,江一凡有點無奈,他等歐陽晗重新端正了态度,才再次叮囑,“無論如何,這次的計劃,不能出半點差錯,一旦有了漏子,會是個什麽後果,你肯定能想到。”

歐陽晗邊點頭,邊擡手比劃了一個“掉腦袋”的手勢。

“行了,夜長夢多,你盡快出城。”

“哎!”

“歐陽。”叫住轉身要走的人,江一凡略微沉吟之後開口,“這段時間不太平,你跑來跑去的,也遭了不少罪。等這一陣兒過去,我自然好好答謝你。”

“四爺,您這就見外了。咱又不是外人,這還不都是我分內的事兒嘛。”這麽說着,又被對方叮囑了幾句千萬小心,歐陽晗帶着那一堆信,轉身離開了江一凡的辦公室。

假模假式唠叨着怎麽又派他出外勤,還一去就是山東,歐陽晗邊跟同僚打着招呼,邊走出了警察廳。

他回了家。

倒是不錯,昨天的行囊都還扔在桌上,直接背起來就能走了。

有點兒沒轍的笑了笑,他先把那些信小心用油紙層層包裹好,而後揣進自己懷裏,勒好腰帶免得不留神遺失。接着,他看了看錢帶的夠不夠,便直接去了廚房。

掀開鍋蓋,他拿了幾塊棗糕,包在豆包布裏,又從一旁架子上扯了條臘肉一起收好,便離開了。

出門之前,他看了一眼東廂房。

大嫂正斜靠在炕頭打瞌睡,旁邊是納鞋底的針線笸籮,貪睡的小侄子團在床上正在好眠,大哥出去忙營生不在家。果然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上午。只是,他這一走,又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了。

默默一聲嘆,他走到院門口,把牆邊地上扔着的一只鞋立起來靠在牆上。這是他和大哥商定好的訊號,要是警察廳有緊急公務要外出,他就把鞋立起來,表示近期不能回家。

立穩當那只鞋,歐陽晗整了整行囊,邁開大步,出了家門。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